“可信?”
“一个可信,一个不清楚,只能信一半。”
“哦。”特兹点点头,谨慎地在车厢内贴上几张防止偷听的道符。
巴尔库夫和扎希卡这两混蛋被我骂走后,得到讯号的特兹飞速钻进车厢——他便是刚刚差点被扎希卡杀死的那个联络人。
“佣兵王是你朋友我知道,”特兹取下覆面的罩帽,又小心地看看车外——扎希卡正与西里斯共乘一匹马,巴尔库夫体型太大,没法和人共骑一匹马,所以便坐在副驾驶坐上喝酒,“那家伙是谁?”特兹手指扎希卡,“蛮厉害的。”
“扎希卡,盗贼工会头领。”
“扎希卡?”特兹眉头一皱,“你怎么和他……”说着他想起来地看了希丝提拉一眼,“哦!对,你这女仆是他给的。”
“嗯。”
“他来做什么?”
“做我的佣兵。”
“你的佣兵?!你请得动盗贼头子?!”
“不是我请的,”我无趣地耸耸肩,“他自己要来的。”
“他自己主动要来的?你这破烂骨头那么香?”特兹两只三角眼急速地旋转,越来越警惕了。
“香不香我不知道,不过,连塔耶克的国王都愿意做我手下,”我坏笑道,“——我觉得自己还是蛮受欢迎的。”
“切!谁做你手下了?没大没小!”特兹瞪了我一眼,“我是看师妹面子才帮你的。你说是不是?师弟?”
特兹,备受塔耶克国民爱戴的国王,比樱更早拜白随云为师,因此是樱的师兄。
顺带一提,我算是白随云父亲的半个义子,所以辈分比特兹高一级,是他的师叔。
“好了,不说这些了,”和智商仅次于我的家伙争个先后纯属浪费时间,所以我随意地转开话题,“这一个月你干嘛去了?有什么消息么?”
“大贤者死了。”特兹淡淡地回答。
“什么?!”我惊讶地几乎一跃而起,“你说什么?!”
“大贤者死了。”
“大贤者?!圣渥夫爷爷?!”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不是寿终正寝吧?”看特兹的脸色很凝重,我试着问,“是被杀的?死在哪里?”
圣渥夫,圣光·奥拉的继承者,希罗尼团长的养父,也是看着我和樱长大的爷爷。(他还是阿萨那变态的老师)
那个救了我一命,一直努力想要解开我家族诅咒的大贤者,圣渥夫爷爷……死了?
“正面一刀,”特兹用手示意地扎下自己的胸口,“在他那小屋死了至少半年了——屋里一直保持他被杀时的样子。”
“半年?!没人过问?!”
“对,半年,”特兹点点头,“你明白这什么意思吧?”
“嗯……”
圣渥夫爷爷虽然常年隐居,但他毕竟是教会三圣器之一——圣光·奥拉的继承者,大贤者的名号也不是徒有虚名,死了半年都没人知道……
按说大贤者意外死亡,教会应该有所公布才是——毕竟圣渥夫爷爷年纪太大,又持有圣光·奥拉,每三个月教会就会派人去看望下圣渥夫爷爷,顺带,还会带去可能的下任圣光继承者。
结果现在教会一没公开圣渥夫爷爷的死讯,二没宣布下任圣光继承者……
“教会隐瞒了大贤者的死讯?圣渥夫爷爷是教会杀的?”
“还拿走了圣光·奥拉。”特兹表情愈发凝重,“和他所有的研究资料。”
“……”
所有的研究资料,应该也包括我的,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诅咒,我家族的秘密……
“你现在很危险,说不定……”特兹谨慎道。
“我知道,”我展示地张开嘴,“你看,左面。”
“这……”特兹好奇地凑过来,“嗯?怎么?!”
“牙炸了一颗,连带我的脸,”我摸了摸自己已经复原的左颊,“教皇尤利安,那家伙给我装的牙里都带着法术刻印,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炸碎我的头。”
“……”
“尤利安一直就没信任过我,只不过在利用我帮他对付非神协会而已,”我苦笑道,“所以圣渥夫爷爷那有关我的研究资料只能告诉教会我血很脏,和魔族相近,很不值得信赖而已——在我帮尤利安摧毁非神协会之前,教会是不会对我动手的。”
“但你还是要小心些。”特兹担忧道,“若是你死了……”
“死之前,我会尽量完成你的委托的。”我示意希丝提拉递给我瓶酒,然后缓和气氛地往靠背上一躺,“放心,你的事我一直没忘。”
“有希望?”特兹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一点——我已经叫约翰去帮我调查了。”
“约翰?约翰·罗恩?罗恩商会的少主?——他可以信赖?”
“自己人,和你一样可靠。”我别有意味地冲他笑笑。
“我很可靠的。”
“嗯,我知道。我保护你的,你也保护我的,”我点点头,然后当着特兹的面,特意看了希丝提拉一眼,“所以我在塔耶克的房子,你要好好保护。”
“放心,”和我一起看向希丝提拉,特兹郑重地承诺,“我会的。”
——如果我死了,还请你保护希丝提拉。
——我知道,我保护你的,也请你……
。。。。。。。。。。。。。。。。。
大贤者圣渥夫死了,圣光·奥拉不知所踪——同为神器的圣光·奥拉,和露丝雅的地镰·裘卡、小露卡的天枪·伊利斯塔一样,都是带有自己意志的神器,除非持有者死亡或者真心让渡,否则,没有其他人可以使用。若是贸然杀死持有者,那神器会进入封印状态,直到下一个它认为合适的继承者出现。
那教会,是拿走了自我封印的圣光·奥拉,还是等圣光·奥拉被成功让渡后才杀了圣渥夫爷爷的呢?
还有,毫不掩饰凶案现场,任由圣渥夫爷爷的尸体在他的小屋里半年,又是为了什么?
圣渥夫爷爷……
那个慈祥,和善,和阿萨一样充满活力的圣渥夫爷爷,那个全心全意为我做研究,想要帮我解开诅咒的圣渥夫爷爷,那个,教了我和樱好多知识的圣渥夫爷爷,就那么轻易地……被人杀了?
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哭?是不是该流泪?
毕竟那是我和樱的爷爷,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真心真意为我好,将我从死亡深渊里拉回来的圣渥夫爷爷,几乎像是亲人一样的圣渥夫爷爷。
至少……我……应该感到哀伤吧?就算不哭的话,至少……应该有想要哀伤流泪的感觉吧?
可,为什么,我……仅仅是感到些失落?
仅仅感到些许的失落和惆怅?
继而,又内心不起波澜地开始冷静分析事态。
似乎,那不是我和樱的爷爷,那不是我和樱熟悉的圣渥夫爷爷,那不是救了我性命的圣渥夫爷爷。
像个陌生人,像个陌生人般地……被人杀了。
陌生人般地……
寒意。没来由的寒意。
忽然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透彻心扉。
仿佛,有只异常冰冷的,异常残酷的巨型蜥蜴,用它那黄褐色的双眼静静地注视着我,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在那丑恶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