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射光扫向二人,令他们在黑暗中确认彼此的存在。七宫朝凤夜还在东山厌的身边,他能看见她脸上兴奋的潮红。
“你是第一次来吗?”东山厌问她。
“听不清!”少女在他耳边叫着。他能闻到少女身上混合着白兰地的芬芳。
“第一次来吗?!”东山厌凑到她耳边。七宫的身子缩了缩,不知道因为声音太大,还是因为男性身体的热量。
她从现场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看着在身边跟着人群律动的可恶男人,把他拽进了酒吧里,“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一下子安静下来,虽然能听见隔壁livehouse的声音,但还是有点不适应,他摇了摇脑袋,想把户羽山磊的声音从大脑里晃出去。
“今天可是周末,就算我想跟踪你,也要知道你家的地址,不然我去哪里找你?”东山厌跟别人辩驳时有个特点,他不会直接反驳别人,而是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指出其中的不可能性。
“对你来说这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七宫晃了晃手中空空的酒杯。
“你老是拿这个说法往我身上套就没意思了啊。”东山厌有点无奈,“我可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来的。”灯光下的白衬衫显得他格外纯洁。
“叫你来干嘛,我可是认识老板的,他是我远房亲戚。”她警告东山厌不要骗人。
通道口突然涌出来一批人,跟躲闪不及的七宫撞在一起,对方杯中的酒液全撒了出来,染湿了七宫的毛衣外套。肇事者慌忙道歉,东山厌提醒他,脏手指的现场要在表演前把酒水喝完,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这些人……”东山厌叹了口气。
“看来你是这个乐队的忠实粉丝咯。”七宫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不想让东山厌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他凑近七宫,嗅了一下,“伏特加的味道呢。”七宫的外套下摆还在滴着酒液。
少女脸上因为酒意产生的红晕晕染开来,“不要像个变态一样好嘛!”
东山厌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向七宫示好,“我在后台有件外套,你临时穿一下吧。跟我来——”
衣衫濡湿的感觉不好受,七宫朝凤夜跟了上去,她边走边问:“为什么你的衣服在后台啊?”
“当然是因为我是脏手指的主唱咯。”东山厌笑了笑,纵然七宫对他抱有恶意,也不禁愣了愣,忘却了上身的湿意。
“那台上那个家伙是谁?”
“他就是个冒牌货!本来是我们乐队新来的吉他手,却看我不爽,造谣我要对女鼓手下手,把我逐出乐队了。”东山厌努力让自己显得苦大仇深。
“他都不知道我们开场喝完酒后还要检查的规矩,这种人不配待在我的乐队里!我今天就是来向他复仇的!”他咬牙切齿,说得自己都信了。
七宫的脚步停住了,东山厌回过头看她,猜测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燃起来了。
“你们待会要是打起来了可别误伤到我。”少女始终保持警惕。
一句话打消了东山厌准备好的八百字复仇设定,他加快脚步,把七宫领到准备间。
“椅背上那件黑色外套就是我的,你穿上吧。”东山厌自觉退了出去,“我在门口帮你守着。”
五分钟后,换上利落黑色外套的七宫朝凤夜走了出来,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女主唱的帅气。
“走,我带你去贵宾席。”东山厌笑眯眯。
穿着人家的外套,七宫朝凤夜也不好拒绝,她跟着东山厌来到舞台侧边幕后。
眼前就是这一切的能量源,话筒在震颤、鼓棒在挥舞、琴弦在抖动。台下是数不清的双手摇摆着,刺耳的啸叫在七宫的耳边跳跃。
看着观众眼里的火焰,那一丝微弱的暴力色彩让七宫朝凤夜有些不适。
“看我待会掀翻这个场地。”东山厌笑眯眯。
看着依旧从容的东山厌,七宫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内心多了层阴翳,她暗戳戳地希望,待会一切能脱离他的掌控,打碎他从容的面具。
户羽山磊唱完一首歌,余光看见侧面的东山厌向他挥手。作为搭档自然心有灵犀,他知道东山厌要上台了。
他把话筒重新放回支架上,对台下的观众说:
“今晚我又看见一个老朋友,事实上,上一次我跟他一同演出好像已经是五六个月前的事了。不论发生了什么,既然他愿意回到舞台上,就是我们最大的幸运。”讲到这里,熟悉他们乐队的人已经开始尖叫。
“厌!”
“晏厌要回来了吗?”
他继续说:“其实今晚他有在台下,不知道作为真正的主唱,他对我这个临时工满不满意。”东山厌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就说刚刚在旁边的是他,这么帅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出现第二个。”有人在窃窃私语。
东山厌已经走上台,七宫朝凤夜看着他走向那个聚光灯下的位置。心脏的跳动开始加快。
台下的观众开始欢呼起来,喧闹声终于吸引来了隔壁的工作人员。
他冲众人挥挥手,右手拿起话筒,左手拿起松枝藤空空的果啤罐,默契的观众抬高了手里的杯子。
“敬摇滚乐,我们要让摇滚在地球上空响彻——”东山厌把话筒朝向台下。
“百年复百年!”乐迷们喊起固定的下半句。
“OK。酒该喝完了。朋友们,把你们的杯子翻过来,请大家互相监督一下,待会泼到别人身上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众人笑了笑。
东山厌站在话筒前,闭上眼,向身后的户羽山做了个手势。
(脏手指的《Diaosita》,建议边看边听)
户羽山的电吉他响起,吹响下半场的号角。松枝藤的鼓点随之切入。东山厌的白衬衫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台下的人潮重新开始翻涌。
“不要再听那个DJ,他什么都不懂”东山厌轻声哼着,后排从隔壁过来凑热闹的DJ小哥面色有点尴尬。
“不要再听他说谎话——”他的音量逐渐加大,有人兴奋地呐喊。
“和我去啤酒里游泳——”东山厌也放开嗓子吼起来,蓝紫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上半身,带着脆弱、魅惑与迷幻的美感。
“给你、给你、给你我的手——”东山厌伸出一只手,一大群女孩向舞台中央挤来,仿佛飞蛾扑火。
“一双肮脏的手,你喜不喜欢我——”女孩们尖叫着,分贝盖过了音响。
“你可不是今夜的主角、越是深夜你越可怜——”七宫朝凤夜感觉他在讽刺自己。
“他的音乐无法给你感觉、它让你看起来体面——”东山厌拖长尾音,跳入人海里。
人海中升出一双双手托举他,把他向空中抛去,如此反复。
电吉他的声音在加速中疯癫,鼓点好像打在铁皮上。
“fxxk your robot song——”东山厌在空中呐喊。聚光灯慢慢扫过,起伏的人群随之勾勒出河流的轮廓,首饰的光芒、眼影与口红的颜色、头发的色泽,像河里的热带鱼在游动,糜烂又潮湿。
七宫朝凤夜在舞台旁看着这一切,目眩神迷。
……
七宫朝凤夜看着下台后的东山厌,他的白衬衫上是各色的口红印。
“这好像跟你说的剧本不一样啊。”她的声音不算轻,却让人感觉不到力度。
东山厌笑得灿烂,他在台上几乎没有笑过。
“没办法,帅哥是无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