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大家都蛮空的,电影社的放映应该会有许多人看,但是东山厌向学姐请了假。
虽然请了假,但其实他就在放映室隔壁的画室里看吉野澄步画画。昨天晚饭吃饭时,她向东山厌抱怨他好久没来看自己画画了。
吉野澄步是美术生。
或许有人会问,这一家子又是美术又是音乐的,前两天妹妹还收到相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没办法,谁让收养他们的人比较有钱。要知道,这个家族——姑且称为孤儿家族吧,家族成员大半生过的都是无牵无挂的生活,没有父母要赡养,也没有什么育儿费用,都是有手有脚可以劳动的人。富余的金钱逐渐积累起来,又经过某一代“略懂”金融的成员操手,便成就了东山家无忧无虑的生活。
东山厌虽然没有跟其他人提过,但他们家这三个,都属于混不好了就要回公司继承家业的类型。
言归正传,为了安抚吉野澄步的小小怨气,东山厌现在在陪她画画。他看着吉野澄步混合调色盘里的油彩,鲜艳的色彩衬托她手腕的白皙。
“这是要画什么?”
“临摹。”姐姐指了指摆在前方的两幅画作。
东山厌凑上前看了看,“嗯……这些画……”,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超现实主义。”吉野澄步告诉他。
其实第一幅画他见过,所有上过美术课的人都见过——在一片空旷的海滩上,躺着一只长着长长睫毛、身披软化的钟表、并正在熟睡的奇特不明生物。在它的旁边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面有三个东西:一棵已经枯死的树、挂着快要融化的钟表,一块摊在台子边缘的软塌塌钟表,还有一个上面爬满了蚂蚁的金属器物。在他们的远处,是沐浴在夕阳中的大海和山峰。
“《记忆的永恒》,达利的画。”吉野澄步告诉他达利是与毕加索和梵高齐名的大师。
“他是创作梦境艺术的先驱,代表对理性的抨击。”姐姐温柔地向他讲解,她说通过这幅画,人们才真正认识了时间。
其实东山厌更兴趣的是摆在它旁边的那幅,看上去像是同一个人的作品,一看见它,他的胸口便诞生出一种晶莹的感动。
那是一朵悬浮在沙漠上空的巨大玫瑰,下方有两个渺小的人影,仰望着眼前的神迹。
“《冥想的玫瑰》。”吉野澄步介绍。象征爱情的鲜红玫瑰漂浮在空中,使人感受到爱情的娇艳欲滴、神秘又美妙,就像达利一生挚爱的恋人。从此以后,达利在画作署名时,都会把爱人的名字也写上去连在一起。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
道路不止一条。每一件事物
同时又是无数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
天穹、宫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她听着东山厌用饱含爱意的声音念诵博尔赫斯的《深沉的玫瑰》,陶醉在二人独处的时光里,手中的画笔柔软而细腻。
吉野澄步画完第一幅,开始画第二幅,东山厌在一旁看着。她同样画了玫瑰,但是迷你的小人消失了,沙漠也变成了湖水或者说是镜面一样的东西,倒映出第二朵玫瑰。画面的广大空间里,只有这两朵玫瑰的存在。
“感觉像是双生子一样。”东山厌评价。
吉野澄步点了点头,在自己心里补充,更确切地说,是姐弟。
东山厌离开后,她在这幅双生玫瑰上写上了二人的名字。
东山厌出了画室先确认了一下放映室的动静,发现佐仓玄不会出来后,悄悄穿过了走廊。
放学后来找七宫朝凤夜已经变成了他最近的日常。今天东山厌来到场地时,发现她手中的弓换了,充满现代科技的气息。
“这是什么弓?”他有点好奇。
“反曲弓,射箭比赛用的。”正在调试弓箭的少女淡淡解释。
“射箭”而不是“弓道”,看来不是传统日式的比赛,他看着拉弓蓄力的少女。七宫朝凤夜使用反曲弓与日式和弓的姿势有所不同,蓄力时弓弦正好拉到下巴下方,弓弦抵住嘴唇,优美的唇形撅起,像是害羞地撒娇。
七宫一箭射出后,微微伸出舌头,比平常见他时板着脸更可爱。东山厌问她:“难道反曲弓还有什么用嘴发力或是瞄准的技巧?”
七宫朝凤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东山厌让她再射一箭并用手机录了下来。
看着屏幕里自己撅嘴吐舌的俏皮样子,七宫感觉自己的脸板不住了。
“大家射箭时都是这个样子的!”
东山厌觉得她在嘴硬,于是上网搜了搜。发现还真是这样,看来射箭可以是一项可爱的运动。看着手机里的“哥伦比亚射箭美少女集锦”,东山厌说:
“七宫,他们都说这个人是精灵弓箭手,我觉得你比她更像啊。”
他看着她的一缕金发飘起。
“油嘴滑舌在我这里没用,要追女生去其他地方追吧。”
东山厌叹了口气,“不够真诚是危险的,太过真诚是致命的。”
七宫朝凤夜转过身来看他,东山厌刚刚在草地上拍她的录像,衣服上还有细碎的草叶没拍干净。他今天穿着牛仔背带裤,上身是白色卫衣,仿佛刚从谷仓里出来的农家少年。
七宫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她也认为东山厌是一个真诚的人。他的诚实是一种纯粹,不加修饰地让人表达自己的内心,就像他身上的草叶一样自然。
“待会你先来一趟我家吧。”
“这是什么意思?”东山厌有点惊讶。
“你不是有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吗?”东山厌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因为东山厌的腿比她的长,所以他的步子总是迈得比自己慢一点,今天走在回家路上的七宫朝凤夜,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不再一人独行的道路。
东山厌突然停下脚步,七宫扭头看他。
“但是人家射箭后不会把舌头伸出来啊!”他还在回忆射箭的事。
好吧,她可能还是没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