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没有想到。简直是完完全全的失策。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很多事情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我当初,如果我那个时候……我没有那么做……
事情会不会有转机,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啊,我已经没办法了。
我已经,束手无策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策,而我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说到底,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躺在花圃旁的草地上,或许吧,还是说我是躺在花圃里的?
我开始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
想来,应该从那个邪恶的念头开始。
……
“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在圣祈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一起来庆祝圣祈宴,今夜,终祈将会在这里完成,还望大家欢聚一堂,安心畅享这一年一度的重大宴会吧!”
那是柯伊娜,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她以那种欢快,欢腾的语气说话,似乎从我见到她开始她一直是以一种所有东西都胜券在握的从容,和平静的语气,对我也是,对特瑞尔丝也是。
我很好奇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是贵族般的宴会,众人大大小小的小团体集聚着然后说另一些人的坏话或者谋划什么,或者各种拉关系,在友好和谐交谈的虚情假意背后,是恨不得把对方杀了的场景?或者说是众人坐在下面,看着那庭前的表演并在台下窃窃私语脏乱的一切?
这或许是我想要进去看看的发端,而后来我其实也不得不进去看看了,因为外面实在是有些冷,我穿的和柯伊娜一样少,我可没有魔法护体能够保持自己的体温,而且那些躲在树后的家伙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就像是一双双躲在阴暗处的红色的尖锐的双双光点,任谁都会感到一种由衷的害怕。
不谈这些,总之我还是拉着瑞丽耶的手进了厅堂。后来我细想来,这可能是我做过最差劲的选择。
肉的气味被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众多混杂着香水味和水果味,甚至是酒味的气味。
跟我印象里的红酒这之类的不太像的酒味……硬要说的话,更像某种水果酒或者药酒?
我甩了甩头,在场的所有人都比我高,我扫眼看过去的话只有裤子和裙角,抬头看每个人的神情有些吃力了。而且柯伊娜说完那些像是客套话的东西之后似乎又不见踪影,她的大红裙该是很显眼才是,特瑞尔丝我也没见到,可能在后台筹划着什么?
不过除此之外,虽然人数略多,这厅堂却也仍显得空旷。大到至少没有人注意到我进来了。
至于瑞丽耶的反应,我其实没有多在意,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有种像连续熬了数天夜的严重的疲倦。
至于她究竟为什么这么疲倦,在做些什么,这就与我无关了。
我现在关心的是柯伊娜,或者特瑞尔丝,鸟女是不是也跑到里面了?
还有那个红衣服的家伙……外黑内红的头发,还有那把那么锋利的单刃长剑,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
我并没有仔细看到场的人有哪些,但是我仍然很难想象居然能有人能带着武器过来……这让我更好奇这场鸟女说的宴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或者那把长剑只是表演用的道具?
不,不可能,那个女人,即便是只看目光就很有问题,眼睛里绝对会冒着红光的那种。
“你……”
“唔啊!”
被吓到摊在地上,我定睛看过去,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少女,她像是忽然之间出现在我面前的,蓝白的蕾丝长裙,和星星装饰的白色长袜,我抬头看向她,她的手上握着一把细而长的华丽细剑,细剑上只有剑根部缠着一点绑带,剑柄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很难不怀疑这把西洋细剑究竟有没有戳到过人。她的侧身后还挂着剑鞘,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把剑拔出来。
“你,好可爱。”她用的是卡语,但是我还是听懂了,因为瑞丽耶曾经告诉我绝对有人对着我说这句话。
“谢……谢谢。”我回复着,一边又怕她的细剑会戳到我,不由得在瑞丽耶的搀扶下离她远了一些。
再次打量了一下她,她手臂上居然也缠着绷带,上面似乎是被血染过的红,而她的姣好的脸庞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敷料,她的另一只没有拿着剑的手正贴着那脸上的敷料,让我感觉……
这是一个喜欢到处拿着装饰细剑乱跑,喜欢自残,而且总以为自己是病娇的,有着公主梦的少女。
我还是在心里对着她说了一声对不起。这么随意地以恶意臆断他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能是我过于应激了,说不定她只是个普通的,有一些难言之隐的贵族少女。
我还在思绪间,瑞丽耶差不多把我扶起来,她蹲下来便与我正对面对视——
“我早上在播台看见你了,被抱着的样子很可爱喔。”她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实在是有够怕她的细剑会不小心戳到我,身体一直后倾,不得不因此要靠着瑞丽耶,余光也紧紧盯着细剑不放。
“斯莱绯莲小姐,晚上好。”
丝……什么?瑞丽耶提了提我,把我抱得更紧的同时,忽然的打招呼让我有些没回过神,似乎两人是认识的。
“啊,是小学妹呀,是你在照顾这个小家伙吗?”
“是。”
瑞丽耶的态度……似乎很尊敬,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瑞丽耶是女仆团的女仆,和贵族少女之间有阶级差异很正常。
虽然我从来没有看出作为柯伊娜贴身女仆的特瑞尔丝对于别的人有什么尊敬的意思。她似乎永远只专注于柯伊娜,面对除此之外的人,都是一副臭脸。
我无意间看向某一个方向,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清楚该是巧合还是说直觉,我跟那个黑红少女的恐怖眼神撞在了一起。
她也是蹲着的,在厅堂的角落,目光越过众多裤脚裙摆,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已经直勾勾地在盯着我了。
我立即一阵毛骨悚然,那是像是看到猎物一样的目光,而且我很确信她早在这之前,或许是在前花园的对视被她盯上的,或者更早的时间,一直在注意着我……
“能不能借我照看一下?明天我去学校多多关注你们班的项目啦。”
“这……”
丝莱什么什么的家伙还在跟瑞丽耶对话,想来这个人大概也不会害我,反而说不定在她身边还可以稍微保护我一下不要受那个黑红少女的侵扰……
“不合适?学妹认为我会害它吗?倒不如说,在我身边它可以更安全噢。”
我的手往下抓,握紧了瑞丽耶的小腿上的蕾丝袜子。
如入冰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移开与黑红少女对视的目光,心道。
“啊,你难道在害怕吗?”那个丝小姐似乎看到我状态不对,在对着我说话,但我有些没空理她,或者说我没法忽视掉那个黑红少女,让我感到恐惧的眼神……
我再次迅速环顾四周,这里的脚步声实在太过杂乱,觥筹交错的人来来往往,以至于根本没法分清我认识的那特定的几个脚步,所以只能徒劳地扫视地找——希望能找到别的,我熟识的家伙。比如夏奥莉,或者别的眼熟的女仆也好。
我觉得自己正在经历很多个瞬间,像走马灯一般想到很多事情,比如在我高中时溺水般的学习体验,以及在这其中暗恋的女同学,或者我到了大学后窝在宿舍的颓废,甚至是在森林里那些精灵看我时的表情,我有些恍惚,头好像很疼,意识有些飘飞,一切声音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涌入我的耳蜗。
“不不,只是……它可能是怕您……”
有些不妙。我无法忽视掉那个黑红少女,但是至少她现在还没有向我走过来,我再次上下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丝小姐,她似乎一脸惊异:“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呃……斯莱绯莲小姐,您把剑收起来?”
“哈,是吗?不拿这剑怎么保护这小家伙?”她轻笑着,却说着,站起来把剑收进剑鞘。“不过,剑鞘也不是不可以。这剑可能真的吓到它了。”
我眨了眨眼。
她又弯下腰,曲着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
“呜……”刮得我好痒,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这是我发出来的声音吗?
“让我抱一抱如何?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好……”我感到瑞丽耶点了点头,随后那斯莱绯莲,大概是这么说的,她便双手挽住我的腰一下把我抱了起来。
好浓的气味,怎么说呢,像兰花的香味,肯定是特意来之前喷过香水了,不过我似乎也被特瑞尔丝喷过一点点,大概她现在也能闻到那个,呃,我身上那个草莓一般的香水味?
“嗯……真是可口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把你吃了。”
她笑着对着我说,距离很近,气息喷到我身上,我能感受到她那蓝白连衣裙的质感,和这质感下的皮肤摩擦的丝滑。
“唉——”
她把我抱到厅堂中众多圆桌前的其中之一坐下,瑞丽耶的声音紧随其后。
这些圆桌似乎等级分明地摆出几种不同的样式,按照正中央摆着的花卉的华丽程度的话,这张似乎是等级最高的。
我看到上面肉疏齐全,还在椅前摆有空盘子。
我在思考究竟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吃。现在似乎都在聊天,走动的很随意,嘤嘤嗡嗡的谈话声让我头疼。
她捏了捏我的脸,又把玩着我头上扎起来的大丸子。
“你能不能把它带来学校?”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瑞丽耶使劲摇头,她很关切地看着我,神情有些纠结。
“这有什么不好,它这么可爱一定会成为群宠的。”
我没找到那个黑红色的少女了,大概是被这斯莱绯莲吓跑了?
我回头看了看瑞丽耶,她跟我对上眼,却对我摇了摇头。
什么?
我对她眨了眨眼,她却对着这斯莱绯莲继续说:“它……很怕生的,请您暂且还是放过它吧……”
我有些不明所以,瑞丽耶的反应让我感觉这个抱着我的少女似乎有着某种玫瑰刺一般的危险,我挣脱开她的怀抱,她没有穷追不舍,我的手撑到桌子上,上面似乎有着果蔬拼盘,和一大盘鸡以及蛋糕,还有……摆在桌上的,酒?桌上正中央的花,似乎正是为了驱散一点食物的腻味而特意放的。
我仔细观察那酒瓶,看起来大概是装着红酒的样子,但是我现在在现场所闻到的可不是红酒味,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果酒或者药酒。
“你很好奇这是什么吗?”她用手指刮了刮我的脸。
我没有理她,我在看上面的文字,因为上面既不是卡语的鬼画符,也不是精灵语,总之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啊——还请不要……”瑞丽耶似乎有些慌张起来了,她抓住斯莱绯莲的手,想把手拽开。
“放心,不会让它喝下去的。”她反过去摸了摸瑞丽耶的头,“毕竟是小学妹很重要的东西,是吧?”
我有些迷糊。
她拿起酒瓶,我才发现上面似乎没有瓶盖,全部用玻璃封起来的,但是瓶口的玻璃似乎经过改造,流淌着某种幽深而蓝的奇幻流转。她用自己那带有美甲的指尖轻轻触碰瓶口,上面的流转便如泡泡般破开来。
一股浓重的酒味顿时间扑面而来。
……
我是说,这就是一切的发端。
谁知道精灵只是闻一闻就会醉呢?想来她们也是清楚,不可能给我这种小孩子喝酒的,所以我猜测后来也不可能给我舔到的,只能是闻到就醉的。在我的记忆里,最后的印象似乎是自己趴在某个人的身上。
所以,我就这么昏睡过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