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忘记昨日那场洗礼。
毫无预兆的战争像是一场警钟敲醒了沉浸在和平中的人们。
广场之上,佐薇军的将士们跟深蓝的人分开聚集着。面对这等惨状,没人能够笑得出来。
如果昨日没有深蓝公主在,那么佐薇军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呢?
光是稍微想象那样的光景,就让人的背脊在一瞬间被寒意凉透。
“可恶!”
德尼混在伤员当中,不断捶着自己的大腿,他早已伤痕累累,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所谓的传家宝剑也早已卷刃。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够争气一点!”
佐薇军的人默默无言,究竟是不是德尼的错?至少错不全在他身上,论过错在座的任何一名佐薇军都有着推卸不去的责任。
——以为能从深蓝公主的铁蹄之下存活下来,还拉到这样强大的公主骑士成为助力。
——本以为,从此该高枕无忧……
沉重的气氛,像低沉的天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今天,伊莉娜意外的没有陪伴在佐薇身边。
公主骑士裹着披风,不断来回穿梭在受伤的深蓝士兵当中。
“团长,都是我们的错,没能守护好民众们……”
“我们辜负了团长的期望……”
聆听着众人不甘的呼声,伊莉娜并未做出回应,疲倦仿佛带着重量压垂了她的眼皮。
深蓝公主,孤身一人留在了受伤的深蓝士兵当中。
“团长,抱歉,如果我们能再努力一点,就不会让如此多的无辜平民离家失所。”
士兵们沉重的低吟,带着深切的不甘。
然公主骑士只是静静伫立着,没有回答,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光芒。
广场的中央,一个靠残垣拼凑的高台上,佐薇推着轮椅上的克洛伊缓缓来到其上。
作为佐薇军的象征代表,她们的一言一行毋庸置疑将决定今后的总体动向,所牵动的不单单是佐薇军自身,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一时之间,佐薇军的士兵都是期待的看向了克洛伊。按照以往的惯性,此刻克洛伊将会用她的笑容抚慰他们受伤的肉体与心灵。
“各位,你们还好吗?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克洛伊低垂着螓首,双手颤栗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佐薇军的士兵都呆了。原本还有些杂音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眼前那就算失去双腿也始终温和待人的少女,此时此刻并没有对他们展露笑颜。
“我们险些再一次失去了家园,再一次被这个世界所放逐,我们本该可以做得更好……”
克洛伊轻声说着,抓着双腿的手掌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还会害怕死亡呢?……因为,死亡就代表了理想的中断,是当知道永远无法再触及理想的那一刻的恐惧,远超过死亡本身,而我切身体会着那一刻……”
农民出身的佐薇军大部分似懂非懂,但深蓝的一众却是能体会到高台上少女的心情而黯然垂首。
“当那天醒来,我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无法站立行走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悲痛的。”
没人插嘴。克洛伊的声音孤独缭绕着空虚的广场。
“但是我并不觉得心痛或绝望,因为我知道我们成功了,我们顺利在帝国军的清剿下存活了下来,并有了反击帝国的能力,就连双腿被废这件事也不再可怕。我很感恩,也很珍惜得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所以拼命的学习,努力工作,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与枯燥的文字数字战斗着,操劳着我们明天的生计,担忧着未来的住房问题,我确实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但是那些提前离开这个舞台的同胞们,它们再一次组成了我的双腿,催促着我不断前行,我不敢停下脚步,而你们呢?”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落入佐薇军的耳中,却如棒槌。
“我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因为将军在深山区养伤,暂且的脱离军中,你们把城防搞成了儿戏,让敌人轻而易举的入侵了我们的家园……你们就不觉得羞愧吗?”
听着克洛伊的批评,每个佐薇军的士兵都深深低下了头。
“战斗的事情我不懂,军师奥德里奇先生一周前便已行踪不明,将军的龙骑士也被敌人偷走,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希望大家能够认清现状,重新振作,所以请抬起头来!”
静籁到极致的广场,只剩下克洛伊渐变激动的声音在起伏着。
“当加入日轮花这番旗帜下,我们便不再是一个人,背负的不单单是自身的理想,更是背负了那些已经提前告别这个舞台的同胞的梦!没有时间懈怠了!你们必须前进!我的双腿也不允许你们停下来!”
所有人都是呆呆看着高台上激动高昂的少女,无论是佐薇军,还是深蓝势。
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中心——那便是高台上的轮椅少女。
“克洛伊说得没错。我们如今要做的不是去后悔当初没有怎样,而是要拼尽全力,努力继续前行!都打起精神来!只要本小姐还没倒下!佐薇军就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佐薇在克洛伊身后走出来,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边对着下方气势磅礴的喊道。
随后,克洛伊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身边的佐薇连忙扶住。
“这一次多亏了伊莉娜大人出手相助,否则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继续站在这里。当然,深蓝的诸位也给予了极大的帮助,所以希望在接下来的对抗中深蓝能与我军暂时摒弃立场,携手共抗东部叛乱军!共同保卫无辜的平民免受强掳之害!”
在佐薇的搀扶下,于高台最前端,克洛伊对着深蓝的方向努力躬了下身子。
深蓝的阵营里虽有所动摇与骚动,但即便如此所有人都依旧屏息等待着。因为能够代表深蓝发言的人只有一个人——
所有的视线终究落在了在深蓝当中静静伫立良久的红发女骑士上。
——深蓝公主伊莉娜。
随后,像是早就决定好了般,深蓝公主转身面对佐薇,缓缓行下骑士礼,轻声说道:
“抱歉,对于后续深蓝是否继续介入,我暂时无法做出决定,请主人允许我考虑一下再作答复。”
一言既出,四面哗然。克洛伊的请求是站在平民的立场上所发出,而比谁都尊崇于骑士道的公主骑士本该连回绝的理由都没。
“伊莉娜!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啊!别忘了你们深蓝也有龙骑士也在那群混蛋手里啊!”
尼欧止不住起身喊道。
然而,红发少女并未作答,而是对着全场微微躬身后,转身静默的离开了广场。
“搞什么!”
尼欧愤愤靠着墙壁,这时身边窜出了一名战斗女仆。
“尼欧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苏西娅找您找得好苦啊!”
“苏西娅?!”
气正不打一处来的尼欧看着身边一对突然冒出的人间胸器,惊愕了稍许后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来得正好,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黑发少年,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