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视角)
我一直仰望着姐姐,即便在她死后。
长我三岁的的姐姐不论是相貌还是学习成绩、行为处事都高我一大截,因此作为次女,我从小便被教育一切要像姐姐看齐。姐姐每次考了全校第一抑或又拿了什么比赛的奖,所有的亲戚邻居都会夸姐姐没有给身为文学院长的父亲和大学教授的母亲丢脸,而我自己是拼尽全力也只能换来父母一句“还好,要记得像你姐学学”。那个时候不论是对于姐姐还是父母,我都觉得同他们彷佛有了层薄膜隔开。我希望每次被称赞的人是我,我希望我也能居高临下摸摸姐姐的头然后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孩童时期,不论是意识还是荣辱感都比较弱,所以对这些更多是不在乎。然而到了约十二三岁时,我突然有一天发觉姐姐是一生最大的敌人,是她夺走了父母的关注和爱,是她让我只能活在她的阴影里。不过我所做的也有限,在家里尽量避免同他们说话,反正有姐姐在,在学校里则只要学习即可,休息日去补习班,要不就待在房间里读书。逃到自己的世界就如同被狐狸抓捕的野兔逃进洞里,温暖而又安全,可以避开所有讨厌的东西。姐姐虽然尝试了好几次想要同我修复关系,都被我这种闹别扭的心态拒绝。现在回忆起来,要是能多和姐姐待在一起就好了,哪怕让我现在去死也可以。一直到姐姐去了外省上大学,我上了高中,父母才发现在家我除非必要否则一句话也不会说,一开始他们想要劝导我开朗点,多说说话,我一概不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高二的某天,姐姐的死讯传来,是自杀,在宿舍里上吊。据说姐姐前一个月精神状态就不好,经常缺课,有时还夜不归宿,后来在宿舍里的人都出去时拿出了准备好的绳子了结了自己。学校和警方将其归结为情绪问题,一时想不开自杀了。留有一封遗书,大致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会给自己带来幸福。
爸妈情绪极度崩溃,对这种处理随不能接受,我也不相信姐姐是会自杀的人,但也只能如此,葬礼草草举行了。姐姐的遗物堆在了她的房间里还未收拾,我将自己反锁进去。头如同被敲击了一般嗡嗡作响,心像被挖走一块。在看到书桌上摆放的我和她的合照时,我大声痛哭了出来,不论谁来我都要哭个够,我好想念姐姐,我好想念她的手轻轻拍我的头,我好想念她温柔的声音。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
我独自整理了姐姐大学里的遗物。将电脑、化妆品摆在书桌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毛绒玩具放在床上。在整理书本的时候,我发现了两本奇怪的书,两本书非常陈旧,书面是羊皮纸,只模模糊糊的写了书名,分别是《月神正论》和《圣洁》,没有作者和出版社,手写的内容。两本书的扉页都画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又另外找到一个笔记本,是姐姐的日记,日期从大一起到姐姐死前,不是每天都记录的那种类型,而是断断续续只有些重要的内容。我将这三本另外拿出来收进我的房间,冥冥之中我觉得或许能找到姐姐自杀的原因。
当天晚上我先看了姐姐的日记,内容从坐高铁到学校开始,大一的记录都很正常:分配宿舍,军训,和室友的一些事情,学习等等。现实也是如此,大一的寒暑假回来都如同往常一样,还是那个性格开朗,温柔可爱的姐姐。到大一暑假结束后,日记有些地方对不上了,上学期的内容一概没有,只有下学期的内容记录了和一个学校社团发生的怪事。现在想来,大二的寒假回来时姐姐就有些不对劲,变得极其易怒和沉默,偶尔会自言自语,和父母吵了好几次架,平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简直就像我一样。我也处于和父母对抗的阶段,对她便没放在心上。实际上本身进了高中和姐姐见面机会就极少,放假时白天去补习班,晚上就待在补习班,周六日也会赶紧出门,在外面待一天,或是去商场坐着看人来人往,或是去图书馆看一天书。虽说只是十五岁少女的叛逆,但倘若那个时候能和姐姐多沟通一下,或许姐姐就不会自杀。
大二下学期的内容中开头很突兀的提到了一个叫圣洁之女的社团,与其说是社团,不如说完全就是个宗教团体。圣洁之女社团将姐姐称之为她们教义中的圣女,并且被他们带领举行了一个仪式,并见到了“月神”。自这之后,日记便愈发诡异,她记录了奇怪的花园,会说话的兔子和扑克牌,和动不动便会砍人头颅的红皇后,并称它们一直活在我们身边,简直就是爱丽丝进入奇境之后的遭遇。在自杀前一天,只记载了姐姐被红皇后叫去皇宫,对她说你的实验失败了,随后被命令砍头。日记到这便戛然而止。圣洁之女、月神究竟是什么,那两本羊皮纸封面的书又是什么来历日记中都没有提到,看样子应该是消失的大二上学期时的事情。我又翻了翻那两本书,都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记,《月神正论》书的前半部分都是用中文书写,后半部分则是用古怪的符号记录。前半部分一开头模仿了圣经中创世的东西,称颂月神为造物主,随后便是大量的神学论证,用了我没法理解的专业术语,偶尔穿插一些古怪的故事。而《圣洁》全本书都是用那种符号记录。我查了很多语言文字,一概对应不上这种东西。
后来我将日记和那两本书拿给父母看,他们却说警察和学校早已经调查过了这些,学校里面压根没有什么圣洁之女社团,对室友和同学询问也没发现姐姐有什么异常之处,就把这些归结为姐姐写的小说,那两本书也不过是些胡编乱造的旧书罢了,姐姐虽然没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的迹象,但是一个月前就已经状态不怎好了,何况还有遗书,所以最终结论便是想不开。
但我明白,从小和姐姐关系最好的我完全明白,姐姐不是什么虚妄之人,她在日记记下的东西绝对是真实发生的,圣洁之女绝对存在,姐姐也绝对是因为他们才自杀。但是警察和学校调查完都没有发现异常,我一介高中女生又能做些什么呢?就算现在跑去大学调查也绝不会有什么结果,时间、金钱,连进出大学的合理理由都没有。
那么,答案只有一条了,那就是考上姐姐的那所大学。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我将书和日记放进自己房间的书架,并提早结束了叛逆期。父母对我的关注从本来很少变得现在几乎没有,姐姐的死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我必须要迅速成熟起来,既然选择了追查真相这条路,那么还不知道大学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