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成衣坊就要开幕,你很开心吧?”他神色自若地问。
要她伺候穿衣,他无意轻薄她,只是想要偷得片刻与她相处,不希望她继续漠视他。
“当然。”她回着,拿来玉带替他束上。
“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铁凝香怔了下,随口敷衍,“哪有?我很开心啊。”
“我没瞧见你的笑脸。”
“开心就一定要笑吗?”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成衣坊成立,杂事多如牛毛,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庆幸的是,常青云夫妇替她分担不少,否则她肯定忙到趴。
而在这么忙乱时,他如影随形,那目光紧盯着她,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可却常常因为他而把自己搞得更累。
“因为我的关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没好气道。“如果是……”
她心头颤了下,等着下文。
“我无能为力。”
她瞬眼瞪大眼,缓缓抬头。“什么叫做你无能为力?”
“我喜欢你。”
铁凝香瞠目结舌。没想到他还真的告白了,一切都不是她胡思乱想,而她,骗不了自己,她心底是开心的,可是……
“胡言乱语。”她啐了声,转身就走。
“我喜欢你。”墨澈再道。
她撩起裙摆就跑。
他不能喜欢她,不该喜欢她。
他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平反自己的罪,那么那就不该在这当头逗留于此,甚至喜欢她,徒留一笔污名。
她不能害他,她不能。
下午,预备演练台步。走到做为伸展台的长廊上,铁凝香蓦地瞪大眼。
只因木阶上,墨澈正享受着帝王级的众星拱月。
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喜芽、寿儿……还有那些织娘也就算了,怎么连双菱也对他百般悠勤?
刚刚她们是怎么跟她说的?
出嫁的说,不能帮相公以外的男人着装;未出嫁的说,接近男人会害羞……言犹在耳,但眼前的演出却是完全背道而驰。
这是怎样?
“墨澈,我帮你载上束环。”
“好的。”
她看见寿儿替他载上束环,他毫不守礼。
更扯的是--
“墨澈,这衣襟系绳绑得太紧,我帮你拉松一点好不好?”
“谢谢。”
她看见喜芽替他松开系绳,那双小手还在他胸膛上流连,他竟然大方享受。
“墨澈,你的胸膛好结实……”
“墨澈!”铁凝香忍无可忍。
听听,喜芽到底在说什么?!
是打算重操旧业不成?
更让她无法置信的是,墨澈竞会放任喜芽调戏他!既然要做君子,就该贯彻始终,而不是放任这群失心疯的莺莺燕燕缠在他身边,搞得像这里是他的后宫!
这男人,上午时,才刚跟她告白而已!
“是。”他立刻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有事?”
她抿了抿唇。“系绳太松了。”她看到他的锁骨和胸前那条男性事业线,深觉不妥。
“会吗?”
“会,绑紧。”
墨澈没有动作,只是垂眼瞅着她。
铁凝香气得抿紧唇,趋前帮他把系绳重绑,绑得结结实实,半点春光也看不见为止。
满意地停下手,抬眼瞪他,却见他笑柔的眼带着几分寻衅,像是在告诉她,他就是故意的。
很想骂他幼稚,可是,她一旦回应了,只怕他会更加得意吧?
话说回来,这票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像是阵前倒戈了呀!啊!不管了!
“好了,准备走了!”她化身秀导,开始安排路线和节奏。
一个个扭扭捏捏,但没办法,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要她们突然解开束缚,傲视向前,实在是太为难她们了。
但当喜芽踏上长廊时,那莲步款移之间,微幅的扭腰摆臀,美目凝笑,让爬上墙偷瞧的伙计,都忍不住吹口哨。
“走快一点,喜芽!”照她这种走法,走完一圈,天都黑了!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在意喜芽以往从事的行业,可当她走到墨澈面前搔首弄姿时,她忍不住开始讨厌她。
唉,好讨厌自己····不要墨澈喜欢她,却又不允许自己以外的女人接近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自私到这种地步·……其实,他和喜芽站在一块,是很登对的,尤其他的度量大,根本不介意喜芽的出身。
但……她真的不愿意他们贴得那么近,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安排他们两个走压轴。喜芽挽着他,而他也毫不避嫌,两人齐步向前,看起来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当喜芽把脸贴在他手臂上时--
“等等!”铁凝香不顾形象地吼着。
“怎么了?”喜芽笑盈盈地问。
她撩起裙摆,走到两人面前,把喜芽从他身上扒下来,然后硬着头皮道:“你的走法不对,我示范一遍。”
“喔?怎么我刚刚走错时,你都没跟我说。喜芽像是和她杠上似的问。
“那是因为你一个人走时还好,可是两个人走时,要配合彼此的节奏。”她越说越心虚。
“那你走给我瞧瞧吧。
她抿了抿唇,挺直腰杆往前走了两步。
“大夫人,她把墨澈丢下了,怎么配合彼此的节奏?”寿儿毫不客气地吐槽.
铁凝香回头看着墨澈。“你不会跟上吗?我动了,你就要跟上,看我的脚步,配合我的速度。”
“没一道走过,不知道怎么拿捏。”墨澈耸耸肩,硬是杵在原地不动。“我倒觉得你挽着我,比较好走。”
“……我从没教人挽着走,我之前说过,可以走几步,挑个定点,两人贴近一点就好。”拜托,这个时代世俗眼光严苛得要命,要是男女挽手走在一块,还不被骂奸夫**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铁凝香眼角抽搐着。他根本就是故意找磕,虽然她也很想对他大吼“滚吧,你不要走了!”但问题是,她只有他这么一个男模。
成衣坊开幕,吸引的是男男女女,她还向常青云提议过,最好是找比较年轻的男人,像是富二代之类的,那一款的上门,才够杀。
基于现实考量,为了证明自己能替常家开拓财源,赢得常青云夫妇的信任,她不得不妥协。
后退几步,她抬眼看着墨澈。“不用挽,我数节拍,我们一起走,总共四个定点,就在我派人绑上缎炎的树前停下,默数个一二三,再往前走。”
“……是。”
“好,现在……一二走。”她边走边数。“一二、一二……”
走到定点,她转向,面对着廊外,默数着,要再左转往前走时,却险些撞上墨澈。“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要继续往前走。”
“你回去休息吧。”
“嘎?”
“你看起来很累,脚步有点虚浮,是不是这几天忙,睡得太少?”
铁凝香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他观察入微。但害她睡得少的凶手,是他。
她满脑子都是仇老爷说的那席话,她不敢随便接近他,怕因为自己害他蒙羞。
“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会和她们继续排练。”
她垂下长睫。和她们排练?看你们继续玩众星拱月的烂戏码?
腹诽之际,她不禁深深地自我厌恶着。明明都是她的好姊妹,可她却把她们当贼防,更可笑的是,她没打算和墨澈交往,却又不允许别人靠近他。
唉,只能说是遇不逢时,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她才不会顾虑东顾虑西的。
铁凝香的沉默,让他察觉她的挣扎。“你……很在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笨死了!回答得这么快,不就代表她知道吗?
她骂着自己,转身就想落跑,却被一道强劲的力道擒住,圈进温热的怀里。
心跳得很快,水眸瞪得老大,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在不远处瞧着,她连忙推着他说:“放开我,有人看见了。”
她早习惯了流言,根本不痛不痒,但他不同,就算他被贬为三等奴,可还是有人挂念他的好、记住他的恩情……她不能害他变成众矢之的。
“要是没人看见,那就无所谓了?”他贴着她耳畔哑声道:“凝香,我喜欢你。
她胸口一空,不敢相信他竟直呼她的名字。她是打算无视世俗眼光追求她了?明明就是个稳重性子的人,到底是从哪里生出如此狂烈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