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死因很明确，同时又很复杂。”
站在这些妓子已经开始松弛腐烂的尸身前，
蒂娅手持着解剖小刀，缓缓划破他们苍白泛灰的皮肤，割开肌肉，仔细地观察着，一边简单描述自己发现的情况。
“明面上死因就是从胸口贯通到心脏的那一处刀伤，非常精准。凶手一定对于人体器官极为熟悉的，并且下手老练，动作迅速，一击毙命。”
希尔稍稍地凑过了身去，顺着检察官少女指尖点的地方望去——
很小很薄的一片深红色豁口，干涸结块的鲜血片片龟裂，和这些尸体身上的符印纹路混在一起。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他甚至可能会将其完全忽略。
“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造成这种伤口的应该是同一类轻薄锋锐的凶器。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甚至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东西。简直......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一边说着，为了向希尔证明和强调她的话语绝无一丝夸张之处，她拿着手里心爱的解剖小刀对着那个伤口比画了一下——
很明显，在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看来已经是已经非常薄的解剖刀的刀口，与面前堪称精致的伤口相比，依然显得十分宽豁粗糙，就仿佛棒槌和绣花针。
“而且除此之外，我仔细翻找了大半天，也只看到了这么一道直接致命的伤口，和外面那些被不计其数的刀锋，刺穿割划到破破烂烂不成人形的贵族尸体相比，这几具......太干净了。”
检察官少女紧紧地锁起了眉头，忍不住小声低语一句，
“如果不是伤口一致的话，根本无法想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外面表现得像个发泄情绪的暴力疯子，这里却精准优雅得像个艺术家......杀人的艺术家。”
“也许对方本意就是如此也说不定呢？”
轻柔甜美的话音在耳畔响起，
正在分析尸体情况的蒂娅稍稍转过头去，理智冰冷的表情稍稍变化了一瞬，双靥微红——
那张绝色惊艳的小脸凑在她身旁边，近在咫尺，肌肤白皙晶莹得仿佛如同珍珠，那玫红漂亮的眸子专注而安静，萦绕一层薄薄朦胧的水雾，滟滟秋泓。
而此刻的希尔实际紧锁着眉，纤白细巧的指尖摩挲下巴，努力思考面前的事情，
“之所以对方没有对着这些妓子的尸体进行破坏，可能就是为了保留他们皮肤上这些鲜红的符画印记，好让我们知道他们究竟遭受过什么事情。”
“那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小小地向前踏出一步，
同样也弯下腰来观察，
安若琳娜若无其事地将希尔和蒂娅隔离开来，双手抱肩，轻声问询，
“除了让我们明白卡塔娅·林斯这一家与【恩典露水】和【妓子案】有着密切的联系以外，她们究竟想要借此表达什么？”
“不是她们，而是她。”
伸出食指暂停一下，肃穆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皇女殿下，
小伯爵立刻纠正了她的错误，防止接下来他们的思考探寻进入误区——
现在是最开始也是最关键的探索时期，必须要确保每一步都正确，绝对不能出现方向性错误。
凶手是团体，还是个人，这完完全全是两种性质。
“安若琳娜你可能没有注意，蒂娅话中的主语明确指出是“她”，否则也不会发出刚刚的感慨。”
回转过头来，希尔静静地看着一旁的检察官少女，温柔的目光之中却又带着一份严厉的质询。
“请问是这样吗？”
“是的。”
蒂娅微微攥拳，心脏猛地怦跳了一下——面前娇软温柔的美人身上，那萦绕着的强大威势，压得她一瞬间有着透不过气来。
“虽然不可置信，但是根据我的检查，应该可以确定是一个人干的。”
暗暗咬牙，检察官少女一字一句郑重肃穆地回答道，
同时摘下手套，将刚刚速记的简易报告交给面前的众人，
“同一个地方的尸体自然不用多说，最重要的是不同房间尸体的差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完全不同，一边被砍得支离破碎，一边仅仅是心口上的一道致命伤，不仔细观察甚至还发现不了。”
蒂娅指尖虚点着报告上面那些伤口的手绘图案——来自于卡塔娅等人的尸身。
同时示意希尔他们将目光投落向那些妓子心脏处的伤口，
将两者进行相应比对，
而后缓缓解释到，
“但是可以看出，这两种尸体实际上只是在伤痕量之上存在不同，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几十上百刀和一刀的差别造成感官上的区别罢了。”
“那或许是不同的人使用同一种武器导致的结果呢？”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赫罗娜小声问询道，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赫罗娜，我知道你剑术很不错。现在给你和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的长剑，要求你们刺出相同的伤口，你能做到吗？”
“有点难度，但是找好角度和力度进行模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
蒂娅愣了一下，稍稍无语——
没想到赫罗娜居然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
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着希尔他们怀疑的目光，检察官少女轻轻咳嗽了一下，
“那......如果不给你任何时间进行准备，并且面对一群疯狂逃窜的敌人，要求砍出成百上千剑一模一样的伤口呢？”
赫罗娜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可以了，明白了，
能做到就见鬼了。
“那么基本上我们的目标就是一个人了。”
希尔挥了挥手，简单总结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他的气氛有一种隐隐锋芒相对的感觉，
不过小伯爵没有精力和心思去深想了——平日里喝茶闲聊的时候还可以扯扯皮，现在有一大堆正事要忙。
没空。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是一个团体的可能，毕竟事情总有万一。”
事到如今，希尔依然还记得这起案件最初的前提：
【怪异确定存在】
在这个基础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决不能提前为自己设定思想限制。
沉静下来，希尔目光盯着面前这几具尸体，心中思考推敲着，
白色鳞翅轻轻振动，
尸体冰冷僵硬的指尖，悬停着的一只小巧的飞蛾，倏忽飞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