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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匿de存在 更新时间:2016/10/6 23:21:38 字数:31930

约前1033

side 尼克西娅

“魔女!”最后一个漠人也被制服了,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愤怒的低吼。

尼克西娅冷冷地看着他,伤口很深,血液从他努力想要堵住伤口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流出来,黑红的血滩在地上渐渐扩散,与他同伴的血混在一起。

是确实夺走他生存可能的致命伤,尼克西娅做出判断。她收回目光,向坐在桌子对面魔女示意可以重新开始谈话。

又见到了卢娜,却莫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是被一群不懂气氛的家伙打扰了呢,明明是令人感动的再会。”卢娜抱怨道,她装模作样地理了理根本没被弄乱的裙子,刚刚的战斗中她甚至坐在椅子上一步都没有动,“不过,不愧是全知的魔女,准备这么充分,”她看向尼克西娅,“怕是漠人这一次的刺杀也早就写在你手里的那本魔导书上了吧。”

演技十足,尼克西娅想。

“才没有这回事哦。”重新对窗外施完隔离法术的尼克西娅在桌旁重新坐下,她不着痕迹地扫视眼前的三位魔女,都是新面孔,除了卢娜之外应该没有混进其他老油条。

要说是用武力威胁我的话这样有点勉强呢,如果他们之间能够少一点内斗的话会不会缓解一点武力上的窘迫呢,尼克西娅边这样想着,一边试图分析眼前的局势,年轻的魔女们显然是以卢娜为首视瞻,但是金华估计是觉得即使是处世未深的魔女在真正交手的时候应该也能给我一点震慑,以卢娜与自己之间的交情给予精神压力,再以人数优势构成武力威胁,那些大人物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猜又费事。

尼克西娅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指派卢娜带领一群处世未深的新人来与自己谈话固然是威胁的一环,但屋子周围撒下的监视的眼线简直明显到让人很难去故意无视,更何况,既然选了卢娜来作为代表,动武的可能性就被降到了最低,在战争时期让一群宝贵的战力只为进行不知道是否有效的武力威慑简直是愚蠢的行为。

很有野蛮人的作风,八成是金华那家伙想出的主意,其它代表没有制止估计是想看笑话吧。

“只是他们太不长脑子,看见套就想钻而已。”尼克西娅说着,将魔导书扔回桌上,桌子对面传来细微的躁动,她能感受到面前封面下的东西成功抓住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咳咳,嗯。”卢娜清嗓子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平息了骚动。

看来确实不用太担心起冲突了呢,尼克西娅对卢娜掌控这群魔女的能力感到非常满意。

能够避免武力冲突自然最好,松了一口气的尼克西娅终于放下心来,顺势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椅背上,那些人是想要通过谈判就让我把魔导书交出去吗?这时候该说什么来着?她在大脑中搜索着语言,却发现自己乱糟糟的脑子根本没有思考的欲望,只是望着桌上空气中的一点发呆。尼克西娅暗自深吸一口气,结果发现桌旁不远处败犬的呻吟和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出乎意料地烦人。沉默的时间太长,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卢娜微微皱起眉头。

真是可爱啊,尼克西娅的注意力又飘到了奇怪的地方,下一秒她又记起来现在似乎不是悠闲欣赏卢娜可爱表情的时候。

“那么,伟大的月之魔女找我有什么事呢。”想不到更好的对策,姑且先说一下开场白吧。

“伟大全知的魔女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随着话题的开始,卢娜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在顺着话头往下接的同时脸上也换上了完美的微笑,尽管知道只是的营业性笑容,那副笑脸还是让尼克西娅忍不住想要帮她报名参加智人种最美微笑大赛,“嗯——姑且,算是桌上的那个东西有关吧。”卢娜用目光示意桌上的魔导书。

开场白结束,啊,接下来该怎么接呢,尼克西娅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魔导书的封皮,近十年不见的挚友正以敌人的身份带着她招牌般的假笑坐在桌子对面,这个事实搅动了尼克西娅的内心。

特别是想到将要发生的事...看来卢娜这张牌对我的影响比预想中更大。

尼克西娅的手停止了抚摸,指尖搭在温热的书皮上,魔导书的热量让尼克西娅一瞬间以为自己正触摸着某种生物,明明是因为持有魔导书带来的麻烦,要是它能负起责任够告诉自己完美的话术就好了。

卢娜没有继续说下去,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看着尼克西娅,这气氛也太压抑了吧,尼克西娅想着,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想从中寻找一点慰藉,可惜未能如愿,远处火葬咒法阵泛出的明亮魔励光照亮了半边天,应该是那位被称为火之森人的魔女擅长的法术吧,好像名字是叫牧木来着?不过使出了这样的广域法术也就意味着...

看来正面战场一如既往没有占到优势,尼克西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更糟糕的心情将视线转回沉默着的众人,啊啊,好麻烦,敌人都到门口了居然还得在这里磨蹭时间。

不如就这样将自己的打算都说出来吧。

“那个……尼克西娅……小姐?”

那一堆肉块里一直传出哼哧哼哧的呻吟声,好烦,还是补上一刀吧。

“够了。”尼克西娅低着头说到,受伤的漠人身上一瞬间冒出紫黑色的火焰,血肉模糊的肉体在地上抽搐,这个过程只维持了几秒钟,火焰褪去,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堆灰色的粉末。

果然清净许多。

刚刚发言的魔女小姐也被吓了一跳——原来人是真的会被吓得一“跳”的啊,尼克西娅想——她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起脖子,眼眶中弥漫起水汽,似乎随时要哭出来一般,卢娜稍微歪了歪头表示疑问。

真是的,这不是弄得我像是坏人一样吗。尼克西娅在暗中抱怨,显然忘记了刚刚自己利用她们坑杀漠人刺客的行为在她们看来与坏人没有两样。她闭上眼,暗自做了两次深呼吸。

“放轻松,放轻松,船到桥头自然直。”尼克西娅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她放弃了寻找更合适的语句,“反正正好卢娜也在这个地方。”在睁眼之前她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身为魔女的大家,认为现在的魔女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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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格鲁恩(Groon)

格鲁恩现在正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处境。

在那个魔女制作出全知的魔导书之后,埃沃伯(Ivob)与拜尔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两年了。

尽管大部分漠人认为他们只是靠一些拙劣的魔法才得以勉强维持居住地的弱小种族,但智人种也不是那种不付出代价就能击败的对手,战争在推进的同时也为埃沃伯带来了惨痛的损失,受此影响,军中反战派的声音日益增强,一些酋长们开始公开质疑这场战争的必要性,反对的声音在增长,已经快要到不能忽视的地步了。

格鲁恩觉得这些反对派都是一些难成大器的小人,“鼠目寸光!”他曾经这样斥责那些在会议上反对这场战争的谋士。格鲁恩与那位被称作全知魔女的女人有过一段交情,所以他毫不怀疑让那个深不可测的魔女费尽心血的东西的力量,事实印证了他的猜想,后来见到那个魔女时总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格鲁恩的对面还是辛加尔的禁咒施法团。

毫无疑问,那本魔导书至关重要,这样的一股力量即使不能将它夺过来,至少也要摧毁才能安心,这是格鲁恩的想法。如果放着不管,在魔法的力量庇护下壮大力量的智人种迟早会蚕食漠人们的生存空间——就像曾经的森人们那样。

现在暂时还不用考虑反对的声音,格鲁恩这么觉得,战士们好不容易将战线推到了露夏边,而且根据可靠的信息,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露夏城里,现在说放弃的话无论怎样都不好对民众们交代。

虽然进攻的时机确实有点不妙。

格鲁恩看着桌上的沙盘,精巧的模型显示着现在的战争状况不容乐观,一直以为只有一个名字存在的城邦联合出乎意料地使了绊子,就前线接到的目击报告表示至少十三支不同城市的军队出现在了战场上,显然他们的老对手们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了什么内部协议。

“得同时对付多位的魔女吗…”格鲁恩自言自语道,他将沙盘上表示敌人的小人拿起来,放在代表三叹河的蓝色线条后的城市图案上。

敌人的联盟内部肯定不可能是完全同心,那群胆小鬼就算被暂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只要拿出武力让他们的生命受到切实威胁就会四散而逃。就算敌人的齐心协力——埃沃伯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就算这样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在开阔的平原上,埃沃伯勇猛的战士们要扫平这些挡路的渣滓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敌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的行动大多只是尝试着拖慢漠人们行进的速度,决定这场战役的关键点在敌人退守露夏城之后,这和之前的战术没有区别。

有魔女镇守的城市不是轻易可以拿下的东西,魔女们是施法者中的佼佼者,无论如何,在解决施法者的问题之前进攻法术阵地都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即使埃沃伯的战士们再勇猛无匹,经营多年的法术阵地都会将这些优势抹消殆尽。

但是如果不进攻的话……格鲁恩将视线转向南边,代表森人种的小人正陈列在森林的边缘,他们也是这次战争的竞争者,不论胜负,只要有一方露出一点疲态,这些在树林里虎视眈眈的尖耳朵们就会来抢夺胜利的果实吧。尽管森人的法术学造诣强过智人,但是比起寄希望于他们对这本魔导书完全没有兴趣,格鲁恩觉得祈祷渡河时恰好三叹河干涸比较现实,更何况这本书说不定会使一群他们所认为的“异端”具备与他们叫板的资格,那群信仰辛加尔(Sigar)的疯子不可能不管。

格鲁恩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摆在他眼前的问题是要如何攻破露夏城,就算现在的处境前有狼后有虎,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重要的是快,如果能在辛加尔的疯子反应过来之前结束这一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摧毁魔导书,那些长耳朵自然就退兵了——格鲁恩这么想,将视线转向窗外,越来越远的魔励光表示战线正在顺利地推进。

传来的战报印证了他的想法,除了有魔女驻守的法术阵地所在的那片战场之外,其它的地方都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魔女,又是魔女。”格鲁恩冷冷说到,“附近有能支援过去的部队吗?”他回头看了一眼地图,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啊,看来不需要什么援军了,基尔的话,攻下这个阵地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

“刺客有消息吗?”格鲁恩又问。

“还没有消息。”传令官回答道。

战前派出的刺客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传回一点音信,八成是失败了吧,格鲁恩想,不过反正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对手是掌握全知之书的魔女,刺客能否起到效果实在是一个问号。

现在的话,他看向露夏的方向,敌人疲惫的士兵刚刚回到城内,虽然不知道露夏开出了什么价让他们聚集在这里,但是估计他们的领导人现在正忙着在谈判桌上最后捞一把吧。

要不趁现在进攻?趁着士气高涨的时候一把压上的话,就能趁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解决战斗。

更重要的是时间,能让我们争取到森人们搅和进来之前就结束这一切的时间。

他抬起头,环顾帐篷,几乎想要立马发出作战指令。

但是在他很快冷静下来,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现在出击太不明智,以三叹河之水势,又是晚上,渡河过程应该不会顺利,若是被人半渡而击,将会前攻尽弃。

但是至少,至少将营寨往前挪一挪,就算靠近露夏的法术射程,只要不太近,在河的这边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格鲁恩思考片刻,再一次环顾帐篷里忠实地陪他战斗到现在的下属们,眼里闪着精光。

“告诉所有的勇士们,”格鲁恩大声说,“我们的敌人正龟缩在他们的城市里,荣耀就在眼前,”他大步走到营帐门口,从侍从的手里接过头盔,扣在头上,“在三叹河边安寨!只要攻下露夏,我们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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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雷莎尔

“对不起,现在是休息时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在工作日的白天过来。”

议会的门卫大爷单方面这么说完,不等雷莎尔回话就啪地一声在雷莎尔眼前关上了墙壁上的小窗。

丝毫不想被打扰休息的气势让雷莎尔不自觉地踉跄后退,结果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脚踏空坐到了地上。

真是凄惨,雷莎尔觉得自己最近似乎一直处于运势低落期,不仅今天走在路上都被卷入各种奇怪的纠纷,导致失去最后一个抓到师父的机会,甚至前几天在找熟识的占卜师占卜运势时,还被当做厄运当头的典型样本来教育她的学生。

一阵微风吹过,明明是夏天,却意外营造出一种凄凉的氛围。

回去吧,今天大概是找不到师父了,雷莎尔悻悻地想,以师父的行踪诡异的程度,除去唯一能主动找到他的长老议会,在其他时间想要抓到他的人简直比上天还难。

太阳已经在地平线后完全没去身影,星星占据了辛加尔的夜空,轻薄的云层挡住了月牙的半边,像是为。

露夏的话,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吧,雷莎尔想着远处的好友,“会不会有事呢,尼克西娅那边的话,最近好像听到了好多不妙的消息呢。”

不过毕竟是尼克西娅嘛,雷莎尔觉得就算形势再危机,凭借尼克西娅的手段也一定能化险为夷。她干脆地抛开了心头的忧虑,啊,倒是抓不到师父的话明天要怎么跟宫羽交代呢,生气起来的宫羽可是超可怕的,只能祈祷望师父能在她的怒火中活下来了。

不过师父好像确实已经有很久晚上没有回家了呢,明明只有捉迷藏特别在行而已,战场上到底会有什么事一定非他不可呢。

“急报!急报!会战再有新发展,最新资讯来看真理日报了啊!”

小贩推销报纸的声音打断了雷莎尔内心的活动,小贩向雷莎尔伸出报纸兜售:“小姐来一份吗?最权威的独家战事分析哟!”

虽然反感这种拦路推销的行为,出于对战事发展的关心雷莎尔还是买了一份。

远方正在进行的战争最近占据了辛加尔各大媒体的头条,城邦联合和埃沃伯在露夏周边这片不大的地盘上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这场战役的结果大概会决定这场持续四年的战争的走向吧。

头版上用红色大字体醒目地印刷着“战争局势大揭秘!来自长老会的分析结果居然是——(详见内页)”的煽动性语言,雷莎尔翻开报纸,找到那篇文章,结果发现文章里都是一些不看好邦联军集结大批军队在露夏决战的言论,遣语用句之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些不是昨天绿果日报和渍油时报上的东西吗!不!前天在辛加尔新闻上就看到过!”突然发现即视感的来源的雷莎尔,在广场上大叫起来。

被人们以少见多怪的看傻子式目光洗礼了,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鲜红色带着“砰!”的音效占据了雷莎尔面部,她缩紧身子,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承受更少的目光,自以为悄悄地逃离了人们的视线。

城邦联合和埃沃伯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年头,关于战事起因的说法众说纷纭,有说是因为世仇,有说这只是以往从未停止过的小摩擦的扩大版,还有一种传言说起因是智人种获得了辛加尔“神罚”法术的技术资料。

魔导书的传言被长老议会认定为谣言,议会的官方发言人多次向民众表示“神罚”是辛加尔赐予森人种保卫家园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神圣的武器,其相关信息处于万全保卫之下,绝不可能外泄。

也有传言说是魔女制作出了一本超乎寻常的,危险性能与“神罚”抗衡的邪书,但是长老议会也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并保证辛加尔赐予子民们的武力不可能被击败,不可能有其它东西能与它相提并论。

尽管发言人再三向人民保证战火绝对不会威胁到辛加尔的安全,“神将庇佑我们,战争绝不会对威胁到辛加尔的任何一位子民。”——这是发言人的原话,但是神之庇佑想来没有边境上陈列重兵来得实在,随着战争进行,梦境之森边境上越来越多的军队说明长老们都知道这个道理。

为什么不能说实话呢?只要是真正见过那本魔导书发动的瞬间,都不会觉得发言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生物本能的感觉不会说谎,就算在破坏力上比不上森人们的禁咒,那本魔导书里所蕴含的危险程度也不容小觑,而且雷莎尔觉得老油条的长老们不可能不明白那种悸动代表的含义,但是长老们和女皇陛下都像是事前商量好了一般对它的特性绝口不提。单凭破坏力上比不过我们的禁咒,发言人大概没有说谎,但是却隐藏了一些关键的真相。

雷莎尔面朝上在床上躺成大字,她无法干涉长老们的决断,就连她的师父,也在她问起战争的相关事项时支支吾吾,她没有能追问真相的能力,就算说出她的所见,也不会有人去在意她的发言吧。

反正,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干预的吧,与其在这里想七想八,还是抓到师父比较实在,雷莎尔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希望明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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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卢娜

估计谁都没有猜到面前的魔女会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卢娜也不例外。

许久不见的尼克西娅明明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实际面对时却让人感觉与以前大不相同,曾经的她像是根本不知道隐瞒为何物,语言直来直往,通透得就像是天真的孩子。可是面前的这个尼克西娅却像是十分享受场面话的弯弯绕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很难抓到她内心思考的小尾巴。

不过是现在的她的话,应该可以理解我当时离开露夏的理由了吧。

身后不知道是谁漏出了“诶?”的傻乎乎的疑问声,啊,好打扰气氛,就装作没听到吧。卢娜这样想着,她的注意力没有离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面无表情的魔女,想从她的面具的缝隙中中找出她想要的答案的一鳞半爪。

预料之内的失败,想想也是,毕竟离上一次见面也过了好多年,如果这幅用时光打磨出的面具这么简单就被识破的话,尼克西娅就不会被那些大人物们评价为难缠的家伙了。

无法弄清好友的思维,卢娜感到一阵乏力,尼克西娅比预料中的难缠得多,不管刚刚漠人的刺客是不是她的故意算计,不仅破坏了我的势,还丢出一个这种问题。

这种时候要是有人能够先试探一下就好了呢,卢娜偷偷瞟了眼旁边的魔女们,希望有人能为她探探虚实,却发现她们都皱紧眉头,似乎是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果然还是太嫩了,这些年轻的魔女们完全没有掌握话术的基础,卢娜暗自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夜空中明亮的法阵,至少小木在就好了呢,但是被寄予厚望的小木现在大概正为如何脱身焦头烂额吧。

两边都指望不上了呢。卢娜有些丧气,按照一般分隔多年的好友相见的剧情发展这时候不是应该抛去一切分歧成功互相理解吗?现在却像敌人一样分别代表两种利益进行谈判。

没有办法,卢娜只好自己认真考虑尼克西娅想要的答案。

“魔女是什么”这个问题是露夏基础教育三年级会上到的课程,卢娜记得这个问题只要答案与正能量沾边老师就会算正确,记得尼克西娅当时的答案应该也跟这些东西八九不离十,但是她想要的肯定不会是这种小孩子的标准答案。

那么到底要怎么回答呢?卢娜想起别人对自己的那些称呼:“东边的”、“姓卢的”、“杀人魔”、“长者”、“王牌”,“恶魔”……她同样不觉得正确答案会包含在其中。

啊,这个游戏好难,卢娜开始在心中抱怨,从一开始气氛的走向就不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是不好受,要不是处于对尼克西娅的担心,怕她跟那些大人物之间一言不合就动手,鬼才会接下这个交涉任务,付出的精力跟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所以别卖关子了赶紧进主要话题啊!就算卢娜在心中这么咆哮,尼克西娅也听不到吧,事实上她正平静地看向这边,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时间缓慢流逝。差不多是要给出答案的时候了吧,卢娜打量着桌上快要凝固的空气做出判断,名为气氛的声音正在催促卢娜把话题接下去,卢娜不想违抗这个声音,那样不仅会让话题毫无进展,还会让她失去刚刚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势”,气势可是很重要的呢。

“是,是道具吧,现在。”颤抖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突然的回答让卢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很开心地看到对面的尼克西娅的脸上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

干得漂亮,娜可蒂小姐,卢娜在心里默默地为她喝彩。场上气氛的流动很明显改变了,卢娜甚至觉得能看到被意料之外的话语击中的尼克西娅身上的气势正在飞快地流逝,话语的主导权正在向自己这边慢慢靠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时候用“道具”作为这个回答的正确答案,果然骨子里还是那个天真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尼克西娅呢。

“恩,这是一个正确答案。”为了止住气势的流失,尼克西娅不得不把话题推往下一个阶段,“现在的魔女,只不过是那些大人们互相斗争使用的道具而已。”

意料之内的话,但是在失去“势”的时候这么说只会更加丧失话语的主动权。

那么接下来的话题会飞往哪个方向呢?魔女与管理阶级之间的矛盾激化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卢娜不觉得这种时候说起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能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想尼克西娅只是单单想要挑起魔女与管理之间的敌对情绪来增加对话的筹码?

总不会是要造反吧,现在的势还远没涨到能无视与他们敌对所带来的损失,就算是尼克西娅也....卢娜这样想着,得意地看向尼克西娅,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了分析尼克西娅想法的余裕。

尼克西娅正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戏谑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不会吧,卢娜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眼神穿透了身体,不会吧,尼克西娅,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现在确实是一个好时机,但是最关键的武力上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与他们抗衡的地步,只要一天他们还控制着魔女的弱点,革命的尝试就一天不会成功,我十年以前不是已经证明过这一点吗?

“就是这个不会是哟,我可爱的卢娜,”尼克西娅像是算好时机一样打断了她的思考,“至于让我们掣肘的法术,这块叫卢瑞的土地会帮我们解决,”她拍了一下魔导书,像是在强调她拥有足以让人信服的力量,“所以跟我一起,建立一个能让大家都自由生活下去的家园吧!”

在智人种有一种被称为“特异点”的存在。

他们被法术所祝福,其中的佼佼者甚至一个人就能施展出强大的战略法术,但他们又被法术诅咒着,随着法术的使用,虚相会逐渐侵蚀他们的身体,向他们索取生命的代价。

简直像是为了获取力量,用生命与恶魔进行交易一样。

虽然男性中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个体,但是“特异点”中女性所占的比例压倒性地占据了多数。

这大概也是“魔女”这个民间称呼的由来吧。

尽管对于魔女的产生和人道方面还有诸多争议,但不管怎么说,拥有强大魔力的魔女对于每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具有战略性意义的存在,在这个需要以武力才能保有自己生存的权利的世界中,魔女的魔法对于维持生存空间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力量支柱。每个国家都非常重视魔女的培育,就拿露夏来说,所有孩子们在六岁的那年都必须接受魔法力量的检查,一旦被查出具有魔女的资质,他们们就会被强制送往专门的法术学校就读,家人则会得到来自政府的经济上的大量资助,因为从小就被教育成为魔女是一件很伟大的事,而且不管是孩子还是家人会得到的待遇都非常优渥,所以成为魔女几乎是所有贫民家庭孩子的梦想。

如果从治理国家的统治阶级的角度来看待魔女的话,大概他们就是一种“能提供战略威慑的武器”,培养魔女所花的钱在他们看来就像是武器的研发和维护费一样的东西吧。

可惜魔女这种存在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种稳定的武器,越是使用魔法,被虚相侵蚀的身体就会更加虚弱,而且就像其它人一样,魔女们也有自己作为人类的权利诉求,更不用说他们还掌握着的常人远不能及的武力。所以各个城市不仅特别重视对魔女的思想教育,为了维稳,还会为魔女们戴上各种项圈...

虽然隔绝屋外探查的法术做得很到位,但在新人的魔女面前说出这种话,看来尼克西娅也是有几分能够成功的把握的吧。

不过,你不会是忘了吧,卢娜隔着衣服抚**口上的宝石,往日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

你真的明白吗,尼克西娅,背叛的代价,可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呢。

但如果你是确定我已经对后面那几位的掌控度之后再公开这样的言论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一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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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波尔森(Bohrze)

会议正开到半途。

怀着不同目的的首脑们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波尔森觉得这样的场景在签订“跨地区军事联合”协议之后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出现,那些平时不得一见的大人物们挤满了屋子,各个国家之间,不同派系的气势在圆桌上相互倾轧,甚至一度让波尔森产生了快要在粘稠的空气中窒息的错觉。

不过虽然说是会议,但是这个聚集了十几个公爵和三个国王的会议室显得压抑无比,在三位国王讨价还价之外,公爵们大多只是追随着自己国王的意见,使得从头到尾除了三位国王和管理露夏的领主之外,没有其他人提出新的议题。

当然了,聚集在这个小小房间里的权贵们之间利益交错,完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这时谁还敢乱说。

夜空中的法阵正在慢慢变暗,与几个小时之前相比,明显减少的火光显示着维持法术的人员已经力竭,随着窗外射入光亮的减弱,桌上的气氛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波尔森发现大家都若有若无地关注着窗外天空上的变化,看来是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了,他想。作为一个连发言权都没有,只能默默记录的书记官,波尔森对自己观察气氛流向方面的能力很有信心,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能够通过一些微小的动作预测会议的走向,这些猜想一般都与接下来的发展八九不离十。

前线传来撤退完成的消息,争论暂时平息,怀着各种心思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聚集在了夜空中那个依然在缓缓旋转的法阵上。

是那位图国王牌的招牌术式,敢让她执行殿后这种危险任务,看来金华对于自己的实力非常信任。

不过,这些目光大概有三分之一不是怀着好意的吧,毕竟随意差遣这种战力进入战场也是金华炫耀自己手中力量的一环,“我有承受这种风险的能力哦。”他这样表示着,如果牧木死在战场上的话,对于强势的金华也算一种力量的平衡。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裂声,刚刚还无比威风的法阵破碎成点点光雨,很明显不是正常施法结束的情景,会议室一瞬间嘈杂起来,但接下来的爆炸声显示着那位魔女不仅继续存活,而且似乎还给对手下了点绊子。

但是不管前线结果如何,失去火葬法阵之后,敌人兵临城下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必须快点做出决定。

“全知魔女那边同意放弃露夏吗?”有人问传话员,得到了依然处于交涉中的答复,看来即使是老熟人的交涉也没能让她妥协。

必须保护露夏城,这是那位掌握着魔导书的魔女提出的要求,克里夫曾经觉得这个要求似乎并不难完成——按漠人们以往只为劫掠的行动模式,只要让他们在进军时尝到一点苦头,改变前进方向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克里夫显然低估了漠人的决心,埃沃伯直接向露夏宣战,预想中的流寇变成了具有组织和目的性的军队,不管在沿途设下多少阻碍,放下多少诱惑,他们逼近露夏的势头始终没有停止,决战似乎在所难免。

阻碍部队撤回露夏的消息宣告着最后一道屏障也和前几次一样没能阻碍漠人前进的步伐,唯一的作用只是再一次确定了漠人们得到魔导书的决心和他们军队的强大,露夏西边设下的防线已经全部失守,下一次交战就是兵临城下之时。

换言之,这也是撤退的最后机会了。

虽然只是一介书记官的波尔森并不太明白处在斗争的漩涡中心的魔导书是什么东西,但是知到那本书的诱惑力能够让漠人们不惜正式宣战,也能让这些大人物不惜冒着战争的危险聚集在露夏城。

会议室内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但是场上的气势没有丝毫放松,拥有巨大话语权的巨头们四下交换着眼色,风险与收益在桌上飞速碰撞,波尔森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桌上的杯子不断被拿起放下,身边来自沙奇的代表正眉头紧锁,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一点,似乎那里有什么令他费解的,透明的东西存在。

“防线那边……”金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口,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迟疑,问题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否决了,“不过现在问这个估计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桌上焦躁的气氛渐渐平静,人们的注意力聚集到说话者的身上。

是的,没意义了,波尔森在心里默默赞同道,现在的议题应该是到底是战还是逃的问题,不如说战与逃的问题都不存在,若是拧成一根筋的力量的话另说,但在内部矛盾不断的现在,巨大的战力差距之下,为阻拦举埃沃伯全国之力的攻势而大量削弱自己的势力,虽然可能会获得一时的名声,但在长远看来简直是自寻死路,这里没有人会傻到看不清这一点。

所以这种时候,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获得最大收益,是人之常情吧。

“在我们撤退之前,要怎样从那个魔女手中,拿到魔导书呢?”

“给我们留下的选项似乎没有多少了,”意外的,接过话题的是西格,“关于这件事,我的夜莺似乎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情报。”

虽然这种时候确实需要能够打破僵局的情报,但为什么我觉得您没安好心呢?波尔森在心里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西格掌管的领地在拜尔王国中军力并不强大,但是素来以情报灵通闻名,只是这一任领主的西格总是喜欢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运用这份能力。

简直像是搅屎棍一般,波尔森这样想着,圆桌周围的领主们也大多露出不快的神色。

“再不动手就迟了哦。”西格说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是这个微笑,格外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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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基尔(Gyil)

法阵中溢出的鲜红光芒染红了夜空,红光射到升起的浓烟上,仿佛天空都要被它点燃了。

基尔抬头看向这个夺去了众多生命的法阵,穿透烟雾的红光中透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报告兵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战场上基本大局已定,敌人胡拼乱凑的军队根本不是埃沃伯勇士们的对手,坏消息是由于有那个法阵和魔女的存在,追击工作无法展开,而且对法术阵地组织的几次冲锋都没能成功。

又一颗火球从天上砸落,战士们四散躲避,却依然有几个没能躲过被火焰包裹的命运。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基尔自言自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这个法阵必须尽早解决。他将战线的指挥交给副官,想要亲自带头冲锋。

“这样太危险了,殿下!”虽然属下们纷纷阻止,但是作为皇室的一员,作为埃沃伯自豪的勇士的一员,基尔觉得他有义务身先士卒,更何况这场战争是皇兄力排众议发起的,做弟弟的应当负起责任。

不管基尔怎样坚持,下属的反对还是推迟了他站上战场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里他们为这位勇敢的亲王陛下聚集起了现在能找到的最精锐的骑兵团,甚至还准备了一支施法者小队来为提供援护,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位喜欢冲杀在前线的主子了。

当基尔跨上坐骑时,对面的阵地早已在多次冲击之下摇摇欲坠,防御力量明显下降了。基尔自然知道这是属下们在背后做的这些小动作,但是基于王者的包容之心,他并不加以斥责,而且能够将给予最后一击的任务交给自己,基尔觉得这也是属臣们对自己信任的体现。

冲锋的号角吹响,雄浑的号声贯穿了整个战场,骑兵们乘着号声,像翻滚的海浪一样打向敌人的阵地,铁蹄与地面的撞击之下,连大地都为之震颤,基尔感到自己的身体兴奋得发抖,怒吼着的能量在血管中冲撞,流向四肢百骸,像是等不及想要用敌人的鲜血来为阵亡的将士们祭奠。

敌人的远距离攻击在己方施法团的压制下明显稀疏了许多,骑兵眨眼之间就冲到了第一道战壕前,像是急速奔涌的海浪打在防波堤上一般,战场中横飞的血肉就是飞溅出的泡沫。也有骑士驱使自己的坐骑越过战壕继续向前冲锋,但这个动作很快就没有了必要,掉进战壕中的敌人和战友的尸体填平了深坑,为前进的军队铺起坦荡大路。

基尔率领的骑士团所向披靡,他们像一把切入黄油的热刀子,毫不费力地在敌人的阵地中刺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不管是宽大的战壕还是坚硬的盾墙都不能减弱他们冲锋的势头,周围敌人的哀嚎和地上流淌的鲜血反而为这把锐不可挡的利刃蒙上一层骇人的煞气。前进速度显然是所料未及的,敌人的增援显然是慢了不止一拍,越是接近法术阵地所在的山头,前方阻拦的士兵越是稀疏,透过头盔狭小的缝隙,基尔甚至能够看清单薄的防线中卫兵眼睛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接着他们便被勇猛的洪流撕成了碎片,基尔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了战斗中,每杀死一个敌人,基尔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似乎都随之欢呼。他稍微放慢速度,抬头望向此次冲锋的目的地,敌人施法团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娇小的身影在苦苦支撑,标志性的魔励光包裹着她的全身,猩红的光芒彰显着巨大的存在感,在她头上缓缓旋转的法阵中透出的气息似乎要将一切都毁灭殆尽。

红色的光芒向火焰一样在山顶摇动,守护法阵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告破,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血腥味,天上法阵中的产生的火焰密度明显下降,看来施法者也是接近极限了吧。基尔看向山头的红光,往日里为人畏惧的猩红光芒在此时却似乎营造出一股悲凉之感。基尔在一瞬间对那个魔女产生了一丝同情,但是他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战场上一切不必要的仁慈都会成为致命弱点,在确定胜利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基尔催促自己的坐骑重新加速,准备进行最后一轮的冲刺,但是在再次杀向敌人之前,他通过眼角的余光又一次捕捉到了山顶的那道身影,兜帽下闪耀着红色光芒的双目好像正盯着这边。

在四目相交的一瞬间,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冰冷的危机感瞬间包裹了基尔的全身,心脏仍然砰砰地跳个不停,泵出的冰凉的血液似乎浇退了身体里燃烧着的火焰。有哪里不对劲,基尔的直觉提醒他,那个魔女身边的气氛似乎跟刚才似乎有些许不同,但基尔却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山顶上那个深红色的光芒包裹着的人影,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脸看不真切,但是阴影下露出的嘴角似乎翘起若有若无的笑……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危机感在基尔身体里咆哮起来,“散开——”几乎是在他扯起嗓门,吼出这句话的同时,陡然出现的白色侵占了基尔的视野,由于一瞬间接受了太多光亮,基尔的眼睛火辣辣地疼,即使眯起眼睛,耀眼的光芒还是穿过眼皮之间的缝隙灼烧着眼球,剧烈的冲击波撞过来,基尔觉得像是有一堵巨大的锤子将他抡到空中,然后重重地翻滚着掉到地面,大概是消化道受到了损伤,喉咙里涌起甜丝丝的血液。

风暴很快散去,被爆炸掀上天空的土石纷纷掉落,砸在基尔身上,幸好体积都不算大,但是剧烈的爆炸夺走了基尔的视觉和听觉,耳中嗡嗡的蜂鸣声和流泪不止的双眼让基尔无法确认周围情况,只剩下唯一还能工作的嗅觉在向他不停强调着血液的味道,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若有若无的烤肉般的香味。

基尔艰难地翻了个身,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刚刚经历过剧烈冲击的身体却发现身体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到疼痛,他想要站起来,一向听话的肌肉却在刚刚要直起身子时背叛了他,将他重新摔回地上,接着,身体像是突然记起所受的伤势,唆使起全身上下的痛觉神经一窝蜂地透过脊髓在脑子里尖叫。

白色终于从基尔的视野中渐渐褪去,但强烈的明暗交替像是留下了一层毛玻璃堵在他眼前,让四周的事物像烟雾一样在上面搅成糊糊的一团,即便如此,基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团鲜艳的,代表着魔女的红点。

身边传来蹄声,后续接应的部队赶了过来,基尔感到有人靠近了他的身边说了些什么,但是受到冲击后的耳朵里充满嗡嗡声,听不清楚,大概是在询问伤势吧,声张自己没事的声音似乎与整个头盖骨发生了共鸣,异常洪亮地在脑子里回荡。但是他的主张没有得到同意,人影挡住了红光,很快地将他围住,接着无视基尔的反对卸下他的盔甲,基尔能感到手在他的身上触摸着确定伤势,他想要挣扎,但是遍布浑身的剧痛让他轻易地被人按了回去,腿上还被包上了厚厚的夹板。

而那片代表着魔女的红色,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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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牧木

寒冷的空气从领口灌进长袍,即使是仲夏之夜,躲藏于高空的寒意还是让牧木不由打了个冷颤。

临走时送给漠人们的大礼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爆炸不仅成功地拖延了敌人的脚步,就连远处的火力压制在这之后都减弱不少。

看来那个家伙地位还蛮高的。牧木在心里默默庆幸,她只是随便选了一个看起来是头儿的人当做目标,就像抽奖一样,看来这次算是抽到了大奖。

“不幸中的万幸啊。”她自言自语,幸好敌人因为爆炸产生了巨大的混乱,不然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安全撤退。

牧木心有余悸地看向地面,即使在几千米的高空,浩浩荡荡的火把的压迫感毫不费力地就逼到牧木面前,战士手中的火把组成的河流在前往三叹河岸的路上逐渐汇聚,像是一条奔向战争之海的岩浆长河,数以万计的火把发出的光芒甚至照亮了三叹河另一侧的城墙。

看来情况不怎么好呢,牧木想,多轮消耗之下的埃沃伯的军队不仅没有得到有效的削弱,相反连战连胜带来的高昂的士气在即使隔着几千米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眩晕感突然袭来,长时间的战斗消耗了牧木太多精力,她将长袍的领口又拉开了一点儿,刺骨的冷空气立马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在驱逐温存的最后一点温热的同时也将集中力带回大脑。

马上,马上就能回到露夏了,牧木鼓励自己,高大城墙之后的灯火越来越近,温暖的床铺和美味的佳肴正在那里向她招手。

眩晕感再次袭来,刺骨的寒冷带来的清醒与身体的抗议在牧木脑子里互相缠斗。

恶心得想吐。

再靠近那边一点也不要紧的吧。牧木这样想着。

委身于虚相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像是精神终于得以从疲惫的身体中解放出来。刺骨的冰冷和恼人的晕眩都被抛到脑后,虚相中的轻风像是母亲的手一样抚摸着她的灵魂,三叹河边的露夏看起来都可爱不少。

为什么卢娜要离开这里呢?卢娜和尼克西娅似乎都是出生在这个城市的吧,为什么卢娜要离开呢?

而且再次回来的时候,还要作为他国的代表与好友谈判,她心里到是怎样考虑的呢?

啊,算了,不考虑了,不想这么多,反正马上就要见面,大不了直接问她就好了。

牧木放弃了思考,舒适的感觉包裹着她,她的意识似乎都要融化在虚空,她慢慢接近目的地,城内的火把随着高度的下降越发清晰……

有人发现了她,黑色的影子在城墙上晃动,在一个似乎是头儿的影子边聚成一团。

牧木降落在城墙上,她没有理会似乎突然紧张起来的守备,掀下兜帽,就着城头上的火炬烘烤冻僵的手。

看起来像是头儿的人举手制止了守备们的警戒动作。

“是牧木大人吗?”他出声询问牧木,是一个比想象之中年轻上不少的男声。

“嗯。”牧木应了一声,一边用暖和起来的手揉搓自己的脸。

啊,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果然人类还是需要热量比较好,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呢。牧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侧过头用询问的眼神向上看着那个似乎是头儿的人。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哦,有好好的跟你们报告我回来了哦,似乎是头儿的先生。”眼神中想要传递的应该就是这句话。

应该是有好好的传达到,似乎是头儿的人露出和善的微笑。

“金华大人有吩咐过,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休息飞房间,请随我来吧。”他这样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金华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即使脑子现在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牧木还是不忘小声地损了一句。但有人接待住宿自然是好的,归来的温暖似乎也将瞌睡虫一起带回了脑子,她用力甩了甩头,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幸好有安排人在领路,牧木感觉如果让她一个人走,今晚她说不定会在直接倒在街上。

跟着前面的人影,牧木迷糊中离开了城墙,带路者似乎对于抄近路有十分独到的经验,经由穿过各种小巷,领着牧木以最短的路径远离了喧闹的军事区,静谧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安置在道路两侧的复数的火炬在两人身边映出长短不一的黑影,对着火光一跳一跳地前后伸缩,与啪嗒啪嗒声的脚步声一起,像是某种奇怪的截肢类动物正沿着墙壁爬行。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巷道两侧的墙壁上反射,像是催眠曲一样,让牧木的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您我的名字吧。”毫无征兆地,前面带路的头儿(看起来像)停下脚步说到。

走在后面的牧木反应不及,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我叫阿贝克,卡莱的阿贝克。”他自顾自地说。

牧木双眼茫然地抬头看向卡莱,像是没有理解他说的话。

“不过现在的您大概也听不懂了吧。”卡莱转身过身,与牧木面对面,背后的火炬发出的光线似乎在他身边制造出了一个光圈,“虽然只是简单的精神涣散,但是即使是魔女,在耗尽精力时也会这么轻易地中招呢。”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抱歉,虽然对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您有点过分,不过,请去死吧。”

剧烈的法力波动将牧木飘散的意识从虚空中粗暴地拽回现实,鲜红的火球在她的视野中无限放大,理智上想要做出防御,但至近的一击夺去了身体做出反应的时间。

无力感,看着眼前的危机却根本无法抵抗。

啊,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可思议的是,充满全身的无力感却没有唤起对死亡的恐惧,她像站在第三人视角一般,冷默地注视着死神的逼近。

抱歉了呢,卢娜,看来我到此为止了,牧木对不在身边的好友道歉。

接着鲜红的怪物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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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卢瑞(Luria)

火光摇曳,喧闹的远方似乎在进行一场别样的祭典。

爆烈的冲突掀起了风暴,虽然可能并非施法者的本意,但是物理上的距离和种种其它因素作用在一起,经历重重阻隔的风暴得吹到秘境中时,已经和一阵小小的微风没有什么两样了。

风吹动了散落在桌上的头发,痒痒的感觉使卢瑞从浅眠中醒来,她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像是发呆一样盯着远方的天空。

“嗯……”嘴角漏出慵懒的颤音,浅色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摇动,阳光明媚的高塔之巅,藤条包裹的小桌,小桌边的,用藤条编成的靠椅,面前摆着的,两只精致的茶杯,半趴在桌上的,坐在能够毫不费力地将远处的景物尽收眼底的座位上的少女,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的卢瑞的身影,就像一位等待久久没能参加茶会的伙伴的公主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吗?卢瑞迷迷糊糊地想着,在这个诞生了她也是她绝对领域的,几乎相当于她的半身的虚与实的裂隙中,不论多么微小的事物她都能马上察觉到。

会在这里引起动静的,难道是有客人吗,卢瑞顿时精神起来,客人可不是什么常有的生物,至少在卢瑞有意识以来,进入这个空间的能交流的生物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五指之数,但她很快就失望了,这片天空之下除了她以外并不存在其它什么生物。

看来只是单纯的大法术引起的震动而已。

上次感受到外界的气息是什么时候呢?自那个魔女离开之后,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人能搅动卢瑞周围的空气了,可能是慑于卢瑞的存在感,就连人称无处不在的,喜欢恶作剧的小妖精也不敢在她的领域中掀起一丝波澜。

虽然在尼克西娅跟她讲解之前卢瑞也并不知道它们原来分布这么广罢了。

“大概妖精们不敢出现在过于强大的幻想种面前吧。”尼克西娅这样解释卢瑞被躲避的理由,“掌控了整个秘境的卢瑞在它们看来大概就是大魔王等级的怪物,而这片秘境便是这个魔王的魔王堡,只要它们出现在魔王堡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大魔王吃掉。”她抿了一小口茶,“因为确实有挺多这样的案例的,所以不要靠近陌生人似乎就成了妖精们的尝试。”

可能妖精的想法就像尼克西娅分析的一样,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卢瑞也没有心思去逗弄那些看起来特别胆小的小不点儿,在这几年中,她就像任性的公主一样,拉着整个空间陪她睡了一场长长的午觉,整个空间的一切,包括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太阳”,都在卢瑞的意志下保持着那个魔女离开的那个下午的模样。

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呢,卢瑞遥望着远方,现世的障壁在她探寻的目光前毫无意义,夜空中的眼睛将被火炬照亮的战场清晰地传递到她眼中。卢瑞寻找掀起波动的源头,毫不费力,飞翔在天空中的,包裹着红光的黑袍身影。

真是怀念呢,黑色的长袍唤起了卢瑞对友人的回忆,尼克西娅也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呢。她将目光投向对面椅背上披着的满是补丁的长袍,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曾经说过好多次让尼克西娅换下身上这件又旧又破的衣服,但她一直很宝贝这件破破烂烂的长袍。

“这可是重要的朋友的东西,单单跟我长得一样但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卢瑞一定不懂吧。”尼克西娅还对卢瑞这样讽刺。

“谁说我不懂呢,”卢瑞轻轻地自言自语,看向长袍的目光充满了慈爱,“现在在这里的这个卢瑞,能称为我的,这个拥有的感情的卢瑞,可都是尼克西娅你创造出来的啊,亲密的朋友,与你共度时光的欢乐,和你一起完成那本魔导书时的喜悦,还有不得不与分别时内心的刺痛,不都是你让我亲身体会的吗?”

但天空中的这位魔女大概已经时日无多了吧,卢瑞轻轻地为她叹了一口气,包裹在黑影身边的炽烈的红光显示着主人不安定的状态,为了缓解虚相与实相的冲突,她选择了更加靠近虚相来压制。

已经越过那条线了呢,作为生活在现世之物绝不能跨过的虚实之线。卢瑞看着她,渐渐清晰起来的,从那个魔女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波动告诉卢瑞这个事实。

比起人类,那个魔女已经更靠近幻想生物的一侧了吧,被幻想侵蚀的魔女,是无法长存于世的。

结界阻拦了卢瑞追踪的视线,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露夏的城墙之上,看来由于战争,城内张开了相当强力的防御术式。

说起来这里也是尼克西娅的出生地呢,想到这里,因为碍事的结界而感到不满的卢瑞对露夏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尼克西娅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的,改变现实的力量有好好地发挥作用吗?

在仇恨的火焰中锻造的,将要刺入杀害父母的凶手心脏的复仇之剑,有好好地完成自己的目的吗?

还是说,你也是将要消失在这世上的一员呢?

掌心感到一阵发疼,指甲在紧握的手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不过,如果是哪个从魔导书中窥得未来的一角的尼克西娅的话,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完美地避开的吧,卢瑞安慰为友人担心的自己。

不过与智能看见这个世界中一成不变的未来的自己不同,真是好奇她到底在书中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呢,可尼克西娅老是对谈论这个守口如瓶。

明明告诉我也没什么关系的吧,告诉蜗居在秘境里动也不动的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但是她却以避免未来出现变数的无比正论保持沉默,搞得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抱怨的内容渐渐被说出了口,“那本书尼克西娅不是也看过了吗,帮她出过力的我也应该有权利知道她看到的东西才对。”

“……”

抱怨声戛然而止,就算再怎么想转移思考方向,压抑不住的担心依然让卢瑞感到心神不灵。

沉重的空气瞬间回填,特别是在亲眼目睹那个将要死亡的魔女之后,卢瑞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想要借此抵抗从膨胀的不安生出的,想要冲到尼克西娅的身边的冲动。

“可惜不能一直跟在尼克西娅身边。”卢瑞叹了一口气,实相的世界并不欢迎纯粹的虚相来客,就算是卢瑞,长时间在秘境之外活动的话,也会和那个魔女一样的下场吧。

事实之冰冷却了冲动之火,紧握的手慢慢放松。

“轰——”

始料未及的爆炸,摧毁一切的巨大火花,尽管被灰尘遮挡,从露夏中升起的深红的魔励光依然像冉冉上升的朝阳一样耀眼,爆炸产生的灼热的空气裹夹着卷起的烟尘,在空中形成了一朵上大下小的蘑菇状的独眼巨人,“太阳”被裹在其中,像是这个巨人发着红光的眼睛,土黄色的法阵从城市边缘升起,似乎是想要拘禁这位巨人,但只是挡下了一轮冲击波便被撕得粉碎。

卢瑞所看到的景象比这些还要严重得多,露夏精心经营的法术阵地在冲击之下破碎不堪,虚子的风暴在露夏上空肆虐,红色的“太阳”正无止境地放出光和热,构成了独眼巨人的眼睛,充斥着魔力的灰尘之躯站在城中,就像神话中世界末日前来清算的使徒一样。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尼克西娅,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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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张貂

星月同辉之夜,月光在穿过轻薄的云层之后与周边的星光正好合适,银河像不小心打翻在深色丝缎上的奶油,白雾的星云在夜空中清晰地映出一条白色的光带。时值夏至,本应是仰望星空,与家人一起享受夏夜惬意悠闲的时候,但张貂却只能坐在森林边缘的树枝上,茫然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千五百二十六,一千五百二十七,一千五百二十八...”

虽然明亮的星星一眼看上去不是太多,但眯起眼睛仔细分辨,总能从几颗明玉之间的夹缝中找到新的光点。

天上不时飞过的侦查术式和远处战场上明亮的魔励光也严重干扰了得数的准确性,法阵重重展开,缓缓旋转的红色瞬间覆盖了北方的天际线。闪起的光芒又一次让张貂弄丢了目标,张貂叹了一口气,抛下了毫无意义的计数,毫无干劲地看向露夏的方向。

“啊——啊,这群家伙怎么这么能折腾,”他像是抱怨闹腾小孩的家长,向下方的同伴搭话,“我能先走一步吗,沙德,已经连续几天晚上没有回家了,再不回去的话明天会被宫羽杀掉的啊。”

“最开始的几天都是你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瞎混了吧,再说宫羽跟你之间的问题是你们的家庭因素,我又无权干涉,况且,”沙德看向远处的眼睛没有一丝松懈,“女皇陛下让我们一定要在今晚加强注意,陛下似乎觉得我们近期就能接近目标。”

“啊,那就更没我什么事了,”张貂用膝盖勾住树枝倒下,做出倒挂在树上的姿态,看向露夏的视线刚好与沙德处在同一高度,“你看,没必要把我拉过来参加你们的聚会啊,明明我只是个外乡人。”

“首席特意点名了让你不要缺席,特别是你的隐匿法术,”沙德稍微提高了声音,“这也代表了辛加尔的意志,不管是不是外乡人同为辛加尔的子民,别想逃避责任”

“哎哟,大兄弟你误会了,反正那本‘邪书’也不是你们的东西,用得着花大力气去抢吗?”张貂这么说,被沙德狠狠剜了一眼,他连忙摆出一副你听我解释的表情,“不不不,我不是责怪的意思,我只是帮你们担心维持这个法术需要的开销而已,而且我呆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用,看着他们正打得火热的样子,一时半会也没个分解啊。” 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指着正闪闪法光的天边的法阵,“喏,那边正在转的大圈子,你认识吧,是那个火之魔女牧木的火葬阵,我可以跟你拿你的胡子打赌,就算漠人们都是一群头脑简单的笨蛋,他们也不能在今天顶着天上的火雨进攻露夏,除非露夏自己把城里的那些法阵给炸了,不然他们至少得花一个晚上来休整和等待时机。”

“这是为了铲除异端,维护和平和辛加尔权威的必要行动,”沙德面无表情地回应,“而且,今夜必须留心是女皇陛下的御令,再说了,你拿我的胡子打赌,那你输了损失什么。”

“我输了你不就可以继续留着你那团乱糟糟的毛了吗。”

沙德没有理他,回过头,继续看向战场的方向。

这样的死缠烂打对沙德毫无用处,张貂耸了耸肩,瘪着嘴,一个人摆出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对话结束,夏虫求偶的鸣叫又一次占领了森林,吱吱吱的声音像上涨的潮水一样填满了森林里的空穴,张貂向上一荡,转了个圈儿,重新坐到树干上,静谧的月光从稀疏的树林树冠间洒落,照在隐藏于林中的皇家近卫们身上形成银色的光斑。

湿气和虫鸣搅在一起,调制出夏夜树林中独有的浓腻的粘稠的空气,张貂用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汗,粘稠的空气弄得他很不舒服。

牧木的法阵突然破碎,张貂吃惊地挑起眉毛,牧木主动放弃了法阵的控制,本应被用于维持法阵的庞大法力由于术式的中断而变得狂躁,被她当做能量球一样轰在了地面上,虚相刮起的风暴一直传到张貂他们隐藏的森林,将隐匿的法术冲击得不停摇动。

真不愧是火之魔女,张貂在心里默默地表示钦佩,除了无与伦比的控制力之外,居然还留有这样的爆发手段,以后若是碰上的话看来多了一个需要小心的地方。

刚刚那一下之后,城外的战斗应该结束了吧,牧木应该是判断出没有继续维持法阵的必要才会暴力破除了火葬阵。

接下来再打的话就是攻城战了吧,张貂猜测着前线的局势,重重法阵的守护和复数魔女坐镇,再加上刚刚牧木那一下对军队士气的影响,埃沃伯一时半会在露夏面前应该很难有所作为,至少现在的状况看来是这样。

“诶,要不我这里布置一个原地不动就能隐藏踪迹的戏台,放我回去睡觉可以吗?”他大声向着空气抱怨。

这次连回应都没有得到,沙德头都没有回,他正在不远处侦查员交谈着什么,对张貂的抱怨充耳不闻,侦查员向这边递来一个苦笑的表情。

不愧是死脑筋的沙德。难怪在分组的时候其他人都强烈建议由沙德带队,大概是对张貂偷懒耍滑的态度早有防备,一点都不准备给他打滚耍赖的机会吧。

张貂为逃跑失败默默叹了口气。

女皇陛下的话啊……森人的女皇是最靠近辛加尔的存在,说不定她是从哪里看到了什么预兆,才会特意说出今晚必须注意的话。

这样考虑的话,待会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今晚如此紧张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张貂重新抬起头,望向战场的方向,渐渐平息的虚相之风显示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战场上的爆炸声和火光渐渐平息,露夏的方向上传来的巨大法阵开始运作的强烈压迫感,重重保护将露夏围得密不透风,无论如何张貂都想不到有什么能颠覆这些客观事实的力量。

夏夜的宁静彻底支配了战场,双方似乎都没有再继续战斗的欲望,沙德命人放出的“夜莺”传回了最新的消息,除了埃沃伯的集结地点离比预想中更加激进之外,其它种种迹象都显示着“没有异常”的信息。

“这样下去就结束了啊,难不成真的会有人炸掉露夏?”张貂半开玩笑地说出这句话,虽然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但是看到沙德拧起的眉头就感觉心情一阵舒畅。

等待的“变数”迟迟未至,张貂玩味地看着后方的沙德,他的脸上渐渐混入了一丝急躁,皱着眉头,搅成一团的胡子轻微地抖动。

沙德反复地确认着三叹河两边的情况,“还有其它的消息吗?”他询问“夜莺”的操纵者。

“没有,”侦查员回答,“露夏方面收缩了战线,刚刚火之魔女的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好,但看起来还是成功撤退了。”

双方的关键性战力已经脱离了接触,差不多今晚的战斗也到此为止了吧。

沙德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眯起眼睛,将视线投回露夏的方向,似乎要在那里看清什么能帮助他决定的东西。

“结束了吧,今晚不会有事了。”张貂尝试在后面推上一把。

沙德还是没有回话,月光在他的眉头之间留下深深的阴影,利弊正在隐影中的角斗场上疯狂交锋,张貂饶有兴致地看着沙德正在进行的内心挣扎,他所使用的隐匿法术是这次能近距离接近露夏的关键,虽然以辛加尔为后盾的长老会告诉他不用在意施法所用的物资,但这个隐匿术每个月的时间限制却不得不去考虑,特别是近来需要潜入到战场近处的次数大大增加,如果在没有必要的场合浪费太多时间的话,说不定会限制后面计划的实行。

虽然说不是没有范用式的隐匿术,但是如果要在露夏的大规模探测中确实隐藏的话,张貂连一定的施法波动都能隐瞒过去的隐匿术是绝对必要的。

“嗯...”沙德低下头,沉吟着,“解除法术吧,我们撤退到营地去,动作快!”下定决心的速度意外干脆。

“好的好的~”欢快回应着的张貂拍了拍手,随着像是一阵微风拂过的感觉,不可视的屏障融化在空气中。

“只有在这种时候反应迅速啊。”沙德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飘来。

“不不不,我只是想尽量减少浪费罢了,”张貂坚持自己的主张,率先向返程的方向走去,身后似乎被许多人盯着,一定是错觉吧。

“还愣着干什么,撤退啦,这个术式的残余快要消失了哦,如果这么近还没有隐身的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发现的吧。”他回头催促沙德,“要丢下你咯。”

能看见沙德的已经写在脸上的不快,真是开心。

沙德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快,但以他的立场,保存张貂隐匿术的使用时间确实是无可反驳的正论,他有所留恋地向静静伫立着的露夏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看来确实是不会有事了。

火光冲天,可以清晰地看到巨大的火球从露夏方向升起。

不会吧,沙德眨了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喂……喂,张貂。”他用发抖的声音小声呼唤自己的副手,身后传来吃惊吸气声,准备撤离的部队也骚动起来,看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了那个。

蘑菇状的爆炸云从露夏中升起,甚至越升越高,鲜艳的魔励光从里面溢了出来,环形的法阵包裹了它,想要束缚这狂暴的红色,长蛇与黄色的项圈在空中搏斗,纤细的项圈对于这头怪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溢着红光的巨兽扭动的身躯将项圈撕得粉碎。

爆炸产生的声波现在才传到,比预想中小了不少,应该是向四周传播的震动已经经过了城内法阵的削弱吧,与此相比,纵向上的冲击波将露夏上空的云向四周推去,在夜空中做出一个纯白的云环。

“看来,女皇陛下预计的没错,”沙德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此刻正是绝佳之时。”

他放开嗓门,向这支突击队下令:“张貂,重新展开隐匿术式!然后,全体都有,在术式内向露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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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娜可蒂(Nachti)

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那个露夏的尼克西娅大人要建立新的国家?卢娜大人还一脸能够理解的样子?

偷偷看一眼克莉丝,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看来我们似乎在这里了解到了魔女之间的内幕呢,就在我这么想时,跟尼克西娅大人对视了。

……

好可怕,好可怕,虽然尼克西娅大人带着笑容,但怎么说,与她对视的一瞬间背脊就像靠在冰墙上一样发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怎么办,不会像刚刚的刺客一样被杀掉灭口吧,卢娜大人快救我。

“放心吧,不用这么害怕也可以的哦。”尼克西娅大人带着大大的笑容这么说了,“姑且还不会杀人灭口的啦。”接着停顿了一下,“嗯,大概吧。”

这种读心妖怪不是完全让人放心不下吗!在最后加上一个大概是怎么回事啊!而且您的笑容配上后面的尸体完全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而且,建立新的国度啊,那不是就要与现有的领主大人们开战吗?

不过,既然卢娜大人没说什么的话,那就是不用担心吧。

反正没有家人的我,只要能跟着卢娜大人就满足了,其它的统统跟我无关。

其他人(克莉丝)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成功率有多高呢?”卢娜大人发话了,“你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把这些孩子推到无底洞里。”

看来是为我们在担心呢,真不愧是我们的卢娜大人,更爱您了哟。

“以全知魔女的名号,”卢娜拍了拍桌上的魔导书,“从结果上来说一定会成功,但是过程应该有点不太平稳就是了,关于这个的未来总是看得不太清楚,今天之后的东西似乎出现了一个断层。”

“受到巨大冲击而产生的不稳定因素?”

“恩...大概是这种感觉,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向你坦白,理想情况是先等西格把水搅浑之后再安排密谈,但是如果有大的变数的话,现在先确保战力才是最优先事项,”卢娜歪头一笑,比出胜利的手势,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卖了个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晚将建立能实现我们梦想的最重要的基石。”

完全没有关心她们俩在说什么,比起这个,卢娜大人的心思完全被对面那个狐狸精偷走啊,为什么她这么熟练?为什么在取悦卢娜大人的事情上这么熟练呢?明明……

诶,等等,好像她和卢娜大人以前就是朋友来着,诶?这样的话我不就是第三者了吗!

可惜,我的内心活动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卢娜大人正在与尼克西娅交换着情报。

刚刚是不是被尼克西娅用轻蔑的眼神嘲讽了,一定不是错觉吧!这个读心妖怪!

包金边的椅子凭空出现在身后,“你们坐吧,谈话会有点长。”尼克西娅这么说。

就算你现在讨好我们也不会把卢娜大人交给你的哦。

不过这个椅子真是华丽啊,软软的坐垫也挺舒服,肯定是这个女人(尼克西娅)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不义之财。

两位大人的谈话依然在继续着,完全插不上嘴,侧过头,克莉丝也刚好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娜 可 蒂 也 支 持 卢 娜 大 人 吗”她通过眨巴的眼睛问我。

“卢 娜 大 人 在 哪 我 就 在 哪 哦”我也通过眼神给她回信。

看来是确实了解的我的信息,克莉丝沉下了视线。

“但是我的爸爸妈妈还在他们手上啊。”她小声说。

啊,忘了克莉丝是有家人的来着,虽然让我这种没有牵挂的孤儿来说不是太了解,但是控制家人似乎和种下诅咒一样是一些大人物们用来掌控我们行动的常用手段,嘛,掌控重要的人作用本身与诅咒无异就是了。

虽然平时的时候待遇会比较好,但是只要魔女稍微不听话,就会牵连到自己家人的样子。

似乎也有真的被杀的案例,这种方法在我看来比胸口那块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没有余地的法阵要高明得多。

“这点也不用太担心啦,让阿弗西尔跟金华他们周旋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尼克西娅安慰她说。

阿弗西尔这个名字我有听说过,似乎是管理露夏的领主,话说既然这个城市的领主大人都拉拢了的话为什么还要反叛啊!

“因为仅仅阿弗西尔一个人并不能代表国家的利益哦,其它的掌权者,还有国王,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利益相关啦,虽然现在局势已经一团乱麻了,但还是需要一把能够将这些关系一刀两断的利刃。”尼克西娅大人摇着手指,“这把利刃就是政变哦。”

又被这个读心妖怪看透了啊!卢娜大人跟她谈话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把担心的目光投向卢娜大人,也只是被温柔地回望了。

看来对于卢娜大人来说这种程度都不算什么呢,好不甘心,感觉又一次认识到了差距。

“所以你的一定把握是指阿弗西尔?”

“当然不是,是指我找到了解除你们身上炸弹的方法啦,”尼克西娅闭上一只眼,“你也不想的吧,突然boom地被炸飞心脏,通过这本魔导书我似乎能够稍微对这个炸弹的术式本身做点手脚,当然,因为不是它的本来用途,所以效果有限啦。”

“不在露夏的也能影响到?”卢娜大人露出吃惊的样子,“跟我听说的优点不太一样呢。”

“当然,那些限制都是为了让能理直气壮地搅乱局势瞎说的哦。”

不愧是尼克西娅,耍赖的发言也理直气壮呢。

说起来,刚刚尼克西娅大人的意思,如果通俗一点地理解地话不就是...趁着局势一团糟的时候当一次彻底搅乱现有格局的...搅屎棍?

“对对对,就是搅屎棍。”尼克西娅大人似乎很满意这个比喻,“而且,差不多,搅屎棍快要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收起笑脸,凝重地望向窗外布满繁星的夜空,“快要开始了哦,今夜,还长着呢。”

像是要与她的话相呼应一般,爆炸陡生。

突如其来的爆炸像是将烧红的铁块投入冷水,安静的夜晚被被尘土和蒸汽铺上了喧闹的红地毯,尘土巨人从巨大的圆坑中站起,鲜红的魔励光从它的眼睛里射出,为整座城市都染上红色的基调。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防御法术的及时触发,直接受到冲击的只有巨人周边小小的一块区域,只是在这块区域之中应该没有能活下来的生物了吧。

如果这个巨人不算生物的话。

“简直像是地狱一样呢。”尼克西娅说到,在制止冲击波造成更大伤害之后,魔女们迅速地赶到了爆炸地点。

坑洞中心的灰尘巨人像是受了伤,魔励光伴随着流质化的能量从它身上的裂缝中溢出,巨大的热能融化了地面,法力产生的火焰在流动的地面上跳舞。

火焰的地狱。

“这个,是牧木吧。”尼克西娅询问身边的魔女,“真是强大的力量呢,不愧是火之魔女,名不虚传。”

卢娜轻轻地点点头,“虽然已经完全虚相化了,但是里面确实传来了牧木的波动,看来你看不清今晚的原因就在这儿了呢。”

“是啊,不过也得感谢她一下,这个爆炸比我准备的所有开场都来得华丽。”

虽然是用同志的命换来的就是了。尼克西娅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沉重的沉默笼罩了众人,就算再怎么向好的方面思考,失去同伴的事实还是像一根尖刺一样梗在众人的喉头。

“走吧,身体全部消失,她已经没救了。”尼克西娅牵起了牧木的手,说到。

牧木回握过去,从手心传来令人安心的体温。

“绝对有问题。”牧木说,绝对有人故意弄出了这次爆炸。

就算是虚相化,魔女们表现出来的症状一般也只有身体衰弱而已,像今晚突然的爆发式的变化,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但是,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想要牧木的命呢?

想了想实在是有太多人有这个动机了,一团乱麻的利益关系相互之间纠缠不清。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卢娜转过身,面对身后的魔女们:

“不想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话,就振作起来吧,只要帮尼克西娅守住露夏,我们就能创建一个让大家都能自由生活的国家。”她这样宣告着,“所以,就算是为牧木报仇也好,请大家将力量借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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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法阵防御的露夏就像一只倒在平原上的羔羊,在城内的骚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之际,挥舞着刀具的屠夫们已经渡过了三叹河,临近了城市的西北角。

格鲁恩对自己沿河扎营的命令非常满意,就在他拔营前进后不久,像是要褒奖他的勇敢,幸运女神将胜利的橄榄枝送到了他的眼前。

他决定抓住这次机会,临时拼凑的船队正忙着运送士兵,虽然渡河作战会有诸多不便,但露夏的状况要比他们惨上不少,智人种引以为傲的法阵被爆炸的冲击波完全破坏,对于这座失去了獠牙的城市,他甚至觉得只需要预想中十分之一的战士就能将那些杂牌部队冲散。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就在他从船上跳下来的那一瞬间,不用等待后续部队,向前攻击的命令就传遍了已经渡过河的前线部队。

与来势汹汹的漠人相对的,防御尽失的露夏显然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虽然阿弗西尔已经几次向其他领主威胁将要投降来换取他们的援助,爆炸弄得焦头烂额的领主们也暂时通过了让自己的战士和法师团体站上了城墙的决定,但是在失去了大范围法术加持的现在,他们到底能否抵挡住漠人种的攻势还是一个未决的问题。

但就算知道无法指望仅凭常规部队就抵挡住漠人种的攻势,也没有一个领主愿意将自己的魔女投入战场,不如说正相反,爆炸发生之后,领主们纷纷发布了召回魔女的命令,不大的屋子里又多了几个人,显得更加拥挤了。

“你们开会就不能找个大一点的地方吗?”被迫挤在阿弗西尔身后的尼克西娅小声抱怨,她摆弄着自己的袍子,免得它不小心蹭到角落里桌子上放着的油灯。

“没办法,为了防止敌人的密探和刺客,同时兼顾安全性和保密性的只有这里了。”坐在椅子上的阿弗西尔往前挪了挪,“忍一下吧。”反正也不会在这个屋子开第二次会了。他在心里加上后面的半句。

嘈杂的私语声充斥着会议室,阿弗西尔清了清嗓子。

“就按照我们刚才谈好的没问题吧,趁着现在敌人还没有完全渡过三叹河,先组织军队消灭他们的先头部队,为此我们需要复数魔女的力量。”他回头看了一眼尼克西娅,“但是如大家所见,这本预知未来的魔导书正是那群漠人的目标,所以作为其持有者的魔女也不能暴露在敌人面前。”

我可不是不出力哦,只是将目标暴露在敌人面前不太好而已。他的表情是这样表达的。

姆兰多微微皱眉,似乎是对阿弗西尔住持话题表示不满,今天手下的领主已经几次抢过他的话语权,这些年轻的领主们似乎缺乏对王权的尊敬。

但这种事情无伤大雅,他们的要求都与自己的利益并不冲突,比如现在,虽然其它王国只会派出不那么重要的战力,但在这种时候能消耗对手魔女的力量总归是好事,这样至少在撤退时能握有更多主动权。

几位魔女很快被指派了支援任务,注意一下可以发现离开的都是年轻的新手。

果然不会随意放出杀手锏啊,姆兰多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就算是因为刺客,牧木在城内遭受袭击的事实让互相之间产生的不信任使得所有消耗己方战力的行为都显得愚蠢,毕竟现在就算是金华也无法承受再次失去一个强大魔女的损失。

这样就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在城墙尚能拖住敌人的时候,还是将刚刚未完的谈判谈完比较好。

其它的国王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姆兰多坐直了身子,准备示意身边的书记官继续开会,他犹豫了一下,临时改变了主意,比起专注于记录的书记官,这个会议的中心人物显然更需要在这张桌子上拥有一个席位。

“阿弗斯小姐,对对,全知的魔女,尼克西娅·阿弗斯·阿德辛斯科小姐,对对,我美丽的女士,坐到我身边来吧,”姆兰多向尼克西娅招手,波尔森识趣地为她让出椅子,“在这之前,我们正在讨论你呢,能让那个埃沃伯费这么大的力气也要得到的魔导书,想必能创造出它的魔女也一定是一个天才吧。”

“陛下谬赞了,完全是因为友人的帮助和运气才完成到勉强能拿出手的程度。”尼克西娅微微欠身。

“无论如何,完成如此前无古人的神迹依然是令人赞叹的……”

“快说吧,到底要出怎样的价码你才会交出那本魔导书,”金华打断了姆兰多的话,“别忘了你只是一个魔女,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

一瞬间就搅乱了气氛,毕竟只是靠收容别处的魔女才得以壮大势力的边境的王而已,丝毫不懂得礼仪。

面前的魔女毫不遮掩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咳咳,”姆兰多假装咳嗽,重新确认自己的话语权,“能完成如此壮举的你应该可以理解,就算只是模糊印象,能预知未来的法术对于我们来说具有多大的作用,为了能将它的作用最大化,”他顿了顿,假装环视了一下桌子周边,“为了人民,将它交由我们保管将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我们一致同意的观点。”

“确实是这样,”尼克西娅脸上的微笑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变过,但语言却变得辛辣,“只是不知您的人民中是否有把我们包含在内,或者说…您有强占他人物品的爱好?”

然而尖锐的语言之枪也没能穿透姆兰多的优雅盔甲,“当然不会,”他立刻回答,“我们与城外的蛮族不同,豪取抢夺不是我们的本意,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只要是不越过底线的东西,我们都会满足你。”

“陛下不愧是拜尔的圣君,”尼克西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确实通情达理,但可能是由于陛下年事已高,记忆有所遗漏,我已明言这本魔导书的法术必须要由我在露夏的土地上才能发动,指派过魔女过来的金华陛下应该能告诉您这是实话,”她向金华欠身致意,“不过,如果您确实想要褒奖我的话,我觉得露夏和周边的土地都是人杰地灵之所……”

“不要太嚣张了,别忘了你的性命可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金华怒吼道,“区区一个魔女,还妄想获得领地不成?”

“金华殿下!”姆兰多有些恼火,抬高音量盖过他的话头,“刚刚金华殿下的发言虽然激进,但却有几番道理,更何况露夏之事非我直辖,还需与其主阿弗西尔公爵商议……”

然而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尼克西娅突然踢开椅子,将他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发现面前的魔女的行为并不是针对他而发。

低语声在耳边响起,姆兰多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说话者的鼻息。

“不用商议了,我来替你们决定吧。”

时间倒回两刻之前,张貂他们溜进露夏城的途中意外顺利,失去法阵的城市在高超的隐匿术式面前与瞎子没什么两样,同样城墙缺少了法阵的保护,仅凭几根钩锁,隐藏了身形的机动队趁着城下漠人种制造出的混乱毫不费力地便进入了城中。

虽然敌人用于隐藏的术式也很精妙,但在被刚刚经历虚子风暴的露夏城,地下室稳定而安谧的隐藏术式简直和黑夜里的火把一样显眼。

保险起见,沙德只从机动队中选出三个人与他和吴工接近那间屋子,其它的人留在露夏的远处张开隐匿术式原地待命。

就算这些术式不能完全隐去行踪,反正现在能出动的魔女们都在城墙上与漠人种死磕,没人有心思在意法力流动是否有问题。

只需要维持五人的隐形,张貂的法术输出有了质的提升,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宅邸,轻而易举地接近了目标地点。

路过临时增加的检查关卡时,张貂还在他们面前吹了一声口哨。

“不会吧,他们居然想仅凭这种低级探查术把我们找出来,哎哟。”张貂故意指着守卫大声嘲笑,被沙德一把敲在头上。

“拿到那本魔导书之后,随你怎么笑都行,”他说,“现在有闲心不如想想待会该怎么通过触发式结界。”

“只带四个人的话,楼道口那道触发结界就交给我吧,但是那间屋子里可是有不止一位魔女,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张貂递给沙德一个挑衅的眼神,“别怕了,冲突可是避免不了的哦。”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你只要让我们靠近那本魔导书,剩下的交由我就行,”沙德抚摸着胸前的水晶挂坠,暗淡的金色光芒从水晶里逸出,“如果胆敢抵抗,就让他们尝尝神罚的力量吧。”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金华,拍案而起的他像一头凶猛的狮子,没等他开口,卢娜瞬发的魔法弹已经向着入侵者击去。

但这也是他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三把闪着幽绿光芒的匕首从虚空中现出,分别抵在三位王者的脖子上,接着白光一闪,沙德将仓促打出的魔法弹斩为两半。

“不准动,不然王的性命就保不住了,不经过仪式的话,侍奉的王一死,你们胸口的法阵就会爆炸的吧。”沙德警告着摆出架势的魔女。

魔女中传来骚动。

“什么时候,”尼克西娅抢先开口,“一向光明磊落的辛加尔的使徒什么时候也会干这种暗杀的勾当了,你们的神都在哭泣哦。”

“我们可是有好好地在诸位面前现身了,这哪里叫暗杀呢?”张貂的身影在沙德身后缓缓浮现。

“对付卑鄙之徒,理应使用卑鄙之法。”沙德回答,“我可没有忘记二十三年前你们试图杀害伟大神使的所作所为,魔女,交出那本邪书,这样的话说不定伟大的辛加尔还会赐予你的王救赎。”

“喂,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吗?”张貂在沙德身后叫唤。

尼克西娅揉了揉眉头,虽然预见到这群目高于顶的疯子八成会趟这趟浑水,但是没有想到他们有能力在这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动突袭。

而且还是在这种准备摊牌的档口。

“怎么了?魔女,难道你不在意你的王的性命吗?”沙德问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在我们杀死他之前击败我们?”

“请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尼克西娅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说到,“这个老头儿的死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如说请你们快杀掉他吧,你们拿他来让我交出魔导书,真的不是在搞笑吗?而且比起这个,”尼克西娅的语气中充满了轻快,“随意踏入月之魔女的领域,你们真是胆大呢。”

随着尼克西娅的话音落下,周遭的景物在一瞬间焕然一新,屋顶向两旁撤去,巨大的月轮笼罩天穹,厚实的木板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立着的,三个石质十字架,刚刚还威胁着国王性命的刺客被绑在上面,拿着匕首的黑色人影站在他们面前,场上的局势在一瞬间完全逆转。

“欢迎,欢迎来到月之世界。”卢娜提着裙摆,行了一个见面礼。

“中招了,是幻术!”沙德大喊,“不要怕,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全部都是幻觉!”

“答对了,但是受到的伤可就不一定了哦。”卢娜轻笑着挥手,拿着匕首的黑色人影整齐的砍下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右手臂,没有鲜血喷出,反而诡异地顺着十字架长成白色的带刺藤蔓。

“啊——啊——!”痛苦的尖叫声似乎传到了那个巨大的月面上,月面上浮现出笑着的人脸,与此同时,灰色的藤蔓从十字架根部沿着地面朝着沙德和张貂蔓延过去。

“哈——”这次是沙德的怒吼,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白色的魔励光在上面炽烈地闪烁着,“是幻觉的话,砍断就好了!”

卢娜神色凝重的盯着他,藤蔓疯狂生长,从地上射向沙德,想要将他也捆住。

迎接他们的是全力的斩击,卢娜还是低估了斩击的力度,纤细的白光像切泥巴一样将硬度堪比石头的藤蔓切得粉碎,幻境在他的剑光前节节破碎,他冲出纠缠着的荆棘,卢娜与他之间几步的距离对他来说只是短短一瞬,卢娜踉跄后退,慌忙变出一把刀来抵挡,但沙德的白色光刃像切纸一样砍断了它。

“受死吧!”沙德怒吼着,明晃晃的刃尖甚至已经碰到了卢娜的发梢,但下一瞬间他就夸张地横飞出去,尼克西娅的法术在千钧一发之际击中了他,法术变成的网黏住了他的半边身子,将他贴在墙上,但这张网无法束缚沙德,他大吼一声,身上闪过的白光不仅撕裂了法术的网,后续刺来的锥子也被白光切成几段。

幻境突然崩坏,被所有人遗忘的张貂在被沙德切得支离破碎的幻境上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的目的本来就只在于破坏这个幻术,周围的景色迅速还原,三个十字架快速地消失,被绑在上面的人影又重新拿着匕首出现在三位国王身后。

场上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景象,幻境中的对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接下来却不是言语的斗争,双方矛盾的不可调和已经暴露无遗,沙德再一次拔出了白色的光剑,但这次冲锋的目标变成了尼克西娅腰间的魔导书,拿着匕首的刺客想要刺杀国王,但他们突然掉落的右手让这片不大的屋子里响起一片惨叫,狭小的屋子限制了尼克西娅躲避的范围,盾的法阵在退无可图的尼克西娅脚下展开,没能派上用场,厚厚的木桌蠕动起来,桌脚像大树的根须一样插进土中,利维亚操控着它,地下蠕动的根须使房间的地面变得高低不平,沙德跳起,来躲避从地下出现的绊脚索,但是法术不止于此,木桌拔地而起,树冠冲破了屋顶,枝丫组成的牢笼不仅将刺客们与国王分开,很贴心地造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通道。

“快到地面上去,地下室太狭窄了,树木的牢笼不能困他们多久。”利维亚说,“先上去再考虑对策。”

“恐怕我们没那个时间了。”尼克西娅看着从树枝之间透出的黄金色光芒,魔导书在她的面前展开,黄色的书页哗哗地翻动,“那个术,不是能躲掉的东西。”

众人露出恐惧的吸气声,从树枝见穿过来的黄金光芒,明明有着美丽的颜色,却让尼克西娅心中升起一种无力对抗的,对死亡的恐惧。

这是所有生物天生的,对于这个术的恐惧。

“骗人的吧...”就连一向以优雅为标杆的姆兰多都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惊讶,“就他们几个,想使用神罚吗?”

“当然...了,辛加尔,将赐予所有邪恶平等的死亡。”吃力的声音从树枝的那一端传来,但藏在里面的兴奋无法掩饰,“你们,早已被,记载在神罚的名单上了,妄图窃取真理的邪恶,终将被净化。”

即使有魔女的参战,失去长久经营的法阵的露夏在一刻钟之前便被一支敌人攻入了城内。

与以前遇到的情况都不相同,突破城门之后,漠人种并没有放火劫掠,也没有尝试配合城外的漠人进攻城楼,只是直奔城主府冲去,虽然卫兵试图阻拦,但是无一没有被剽悍的战士砍到在地。完全挡不住,反正城主府里有众多魔女留守,量这些漠人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这样想着的指挥员决定放过他们,先对付好城楼下的敌人。

大树从倒塌的城主府中生长起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坏事了,不是放过的那些漠人的缘故——他们现在正在忙着与城主府的亲卫交战——而是更加致命的,会议室内出现了问题。

黄金的魔励光从长出大树的坑里迸发出来,渐渐形成一道直通云霄的光柱,接着,像是与之呼应一般,天上出现了一轮白炽的,金色的太阳,更大的光柱从天上降下,将大树整颗笼罩其中,恐怖的法力波动比起刚刚的爆炸有过之而无不及。

某颗齿轮开始转动,陌生的语言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但每个人都立刻明白了它的含义。

“在此,向愚昧的邪徒降下神罚!”

耀眼的金光夹杂在光柱中冲下!

有人使用了神罚!这个信息在冲进城内的格鲁恩心里冲撞,该死,被那群家伙抢先了!

神罚是辛加尔的秘术,指定范围内的人选之后避无可避,无可抵御的必死的神罚是辛加尔中除了大型决战外绝不使用的禁忌之术,漠人种记载的历史中这个术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出现了!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神罚的前进受到了阻碍,又一道魔励光从洞中升起,在白金太阳的射线中艰难撑起一片紫黑的光幕。

尼克西娅在光幕中心悬浮着,她的身体像牧木一样散发出无穷的魔励光,无数的纸张从她手里哗啦哗啦翻着页的魔导书里飞出,融进紫黑的光幕中,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但是光幕却越来越淡。

“没用…的,恶魔的邪法,无法战胜,神罚,更…何况,能够拖延神罚的只有一个。”五重音从光幕外侧传来,另一侧的施法者们似乎也不太好过,但相比起全力以赴的尼克西娅,还有说话余裕的他们显然情况好了太多。

像是要验证他说的话一样,魔导书上开始出现裂纹。

“尼克西娅……”卢娜焦急地望着好友,这样下去尼克西娅一定会先支撑不住,但她无力地发现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求求谁,帮帮尼克西娅吧。”她只能这样祈祷,但是到底有谁能插手这场较量呢?尼克西娅能够阻挡神罚的降临已经是前无古人的壮举,至少给我们一段时间的话,卢娜握紧了拳头,能对这种法术进行更多研究的话,就说不定能帮上尼克西娅了。

但是现在,卢娜看着裂纹在魔导书上越来越大,甚至爬满了尼克西娅的身体,她却无能为力。

“求求谁…”卢娜祈祷着。

“不用担心。”传来耳熟的嗓音,卢娜将视线转向空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小只的尼克西娅?空中的身影与年轻时的尼克西娅一模一样,卢娜还认出她披着的是她曾经用过的旧长袍。

为什么会有两个尼克西娅?周围的人也开始骚动起来,在骚动平息之前,小尼克西娅已经不知用什么方式跑到了尼克西娅的背后,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明明只需要保护你自己的,你知道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先死于被虚相吞噬的吧。”卢瑞对尼克西娅耳语。

“嗯。”轻声回应。

“就这么拼了命地想要保护他们?”

“有我重要的朋友。”

“啊啊,那个就是卢娜吗,”卢瑞轻轻笑了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呢。不过,”她调转话头,“无论如何,没有牺牲是无法抵御神罚的,那个术就是这样。”

“我刚刚已经知道了。”尼克西娅回答。

“一定想要救他们吗?虽然有点晚了,但是现在放弃他们的话我还能帮你延缓虚相化哦。”

“……”

“啊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呢,不过这才是我的尼克西娅嘛,”卢瑞露出开心的笑容,“那么将身体交给我吧,记住,这个人情要还哦。”

两个尼克西娅合为一体,紫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体中溢出,魔导书剧烈地震动着,漫天的纸片在尼克西娅的身体前飞舞。

紫黑的防御被洞穿,但顺势而下的金光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轰杀所有人,而是转了个弯,顺着书页铺成的通道刺进了尼克西娅的身体,她的身体猛地炸开,鲜血和肉块四处飞溅,原本是地下室的空洞内像是下了一场血雨。与此同时,像是再也禁受不了摧残,漫天飞舞的书页和布满裂纹的魔导书失去光芒,掉在了地上。

必须使目标死亡才会停止的术,因为目标被强行篡改为一个人而在轰杀尼克西娅之后停止了。

最先行动的是格鲁恩,远距离掷出的飞爪精准地抓到魔导书,但在他回收战果的时候遭到了妨碍,白色的剑芒斩向飞爪的绳索,但绳索在格鲁恩手中像是灵巧的手臂一样,轻轻一扭就躲了过去。

但是拖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道黑影从树枝中窜出,一把抓在魔导书上。格鲁恩用力一扯,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魔导书被撕成了两半,格鲁恩顾不上剩下的那些,原本他破坏魔导书的最低目的已经达成,“快走!”他斩断利维亚追击而来的树枝,跳上坐骑,扬起滚滚尘土。

利维亚想要上天追击,但刚一露头便被精准的箭矢射中了肩膀。

坑中,卢娜对张貂怒目而视,与刚刚使用神罚的辛加尔之民相比,这边的战斗力明显占优势,狂暴的法术弹不计消耗地覆盖了张貂消失的区域,火球将那里的地面都烤焦了。

但是没有打中任何东西,只剩下三具被抛弃者的尸体和一息尚存的沙德。

终于筋疲力尽的卢娜停止了暴力的发泄,哨兵送来埃沃伯退军的报告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三个国王早已离开,她捡起地上破破烂烂的长袍——这是那个小尼克西娅留下的东西,用它包起阿弗西尔递过来的,散乱的书页。

“散在地上了,不过应该会对你有些用处吧。”他顿了顿,卢娜能够看到他湿润的眼睛里反射出的火光,“尼克西娅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吧,看上去到最后都一点不吃惊的样子。”他又说。

“嗯,她说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卢娜低着头说。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了吧,包括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卢娜默默点点头,“接下来埃沃伯会发生内乱,受到埃沃伯流寇的困扰,其它王国将没有精力来管露夏,所以,只要趁着这段时间。”

“这不是离目标还差得远着吗?”阿弗西尔苦笑着,“亏了她还一直跟我说今天之后就能休息了,搞了半天只是她一个人休息而已啊。”阿弗西尔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说到:

“看来我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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