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支流,二者,迷茫之人其二:一、礼帽与锡杯……………
我这是……在哪里?
一名少女自装饰繁杂的床铺上坐立了起来。
她神色迷糊地尝试用打量所处的环境。
但是她看不清,因为房间内相当昏暗。
“嗯……”
柔美呢喃音响起,如夜间的上弦月之下,静散芬芳的紫昙花.
至少,不再湿哑。
“请问您已经醒来了么?小姐。”
显得利落的女性声音自身侧传来,是一个她觉得陌生的声音。
诶?谁?
她想。
“您已经醒来的话,容我现在自行将窗打开。”
那个女性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爆破音清晰。
间隔几乎一致的脚步声响起几次。
唰——!
咔。
随之什么东西划动拨动的声音响起,由房间突然变亮的光芒来看,那应该是窗帘与窗扇被打开的声音。
少女得以看清周围。
眼瞳纯净,浅紫水晶在光亮中滢滢倒映,润润有光。
而周围,这里是一个配色厚重的房间,浓重的深红色装饰了这里。
也看到了右手边打开了窗帘的那位女性,是一位声如其人的,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干练女人,莫约18岁。
坐在床上的少女看了看她,觉得很是疑惑,问道:“你是…谁?”
用语略显直白,连“您好,请问您是谁?”这种结构稍微多一点的问句都不是。
……
为方便工作,用发箍将卷黑头发向上收拢起来,略高的额下,女仆的神情愕然。
似乎觉得对方该认识她。
但女仆看了看对方在头部正中,在以后相当一段日子中,为了仪态都应当戴上帽子予以遮掩的可怕秃痕,再配合之前她所看到的,伊莎贝拉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什么。
于是,沉默片刻。
这位干练的黑卷发女性说道:“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伊莎贝拉.贞.冯.克莱门特。是服侍您的女仆。”
紫发若深黛色罗兰,少女茫然中摸了下头发,似乎对这个概念有些许迷惑。
但她知道,她应该回应伊莎贝拉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呃?”
她顿了顿,想说出点什么,随后却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即使是同样的脸庞,但是笑出来的给人的感觉或许是有少许不同的。
看着这熟悉的脸庞作出的陌生笑容,似乎更加活泼纯真,少了一份伪装感,多了一份真情流露的自然感的笑容,伊莎贝拉没有更多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自己的名字了。请问你知道么?”
头上秃了一块的少女较为尴尬地如此回问。
…
“是么……您的名字是……”
伊莎贝拉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在考虑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难不成,这里会弹出一个框,可以写入名字?
…
这是什么?
紫发少女想法里过了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的东西。
“……德洛丽丝.艾达.冯.古特雷兹,这是您的名字。”
最终,伊莎贝拉如此回答道。
自称女仆的伊莎贝拉,说出了这位紫发少女的简略名,但这个名字似乎存在争议。
“诶,我的名字…是这么?”
德洛丽丝一脸自内部溢出呆呆?O_O??感觉的样子。这也是伊莎贝拉未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
伊莎贝拉并没有回话。
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德洛丽丝能判断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了。
“你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么?”
神情中带有歉意,德洛丽丝向伊莎贝拉语气稍弱地问道。
“还不算,仅仅片刻。”
“啊哈哈……”
觉得对方并不止等待了片刻,不知道如何接续话题,德洛丽丝只好尴尬地笑着。
伊莎贝拉也在旁边继续等着。
德洛丽丝的笑僵顿在脸上。
伊莎贝拉一动不动。
她也一动不动。
都一动不动。
旁边的窗帘,被不大的气流带动,晃悠着,又停下。
一动,不动。
沉默在二人之间调皮地打着转。
一圈又一圈。
似是永远不会停下。
一动不动。
直至,它叫出了一个名为“咕——”声的好伙伴。这个好伙伴,出自这位紫发少女的腹部。
德洛丽丝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
净紫色宝石在开合中闪了闪,天鹅绒羽般的细密眼睫也是。
“咕——”
声响再次。
纤美的颈脖又咽了咽,她觉得有些口渴。
“时候不早,请稍等片刻,我取些冷点。”
见此,伊莎贝拉说道。
“诶…我不用……”
德洛丽丝刚想拒绝,她觉得她自己并不是很需要,但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
“请问是有什么附加要求么?比如特定的冷点或酒类,还是由我来决定?”
然而伊莎贝拉一副已是既定事实一般,继续问道。
“呃……呃……”
然而德洛丽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能先给我…一杯水么?冷水就好。”
莫名地,德洛丽丝补上了一句“冷水就好”。
……
“还是……为什么…”伊莎贝拉相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是要沸腾后冷却过的清水么?”
“诶?……是的。”
嗯…不是都需要煮沸的么?
德洛丽丝有少许疑惑。
“请稍等。”
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伊莎贝拉从一旁应该是手推餐车的上面拿起了一个金属制的壶,将里面的清水倒进了另一个同样是金属制作的杯里。
那个杯子是一个高脚的金属杯,银色的杯身外有圈装饰用的纹路。
“请。”
用托盘递到了德洛丽丝面前。
“谢谢。”
咕咕。
很纯净,也该说很一般,就是普通的清水。
没有异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口感,也没有因为容器而多出奇怪的甜味,更没有什么奇怪的颗粒,最多算偏硬一些的水质。
?
水质偏硬?
……
应该是锡制的杯,让进入口中的清水更添少许的舒爽冰凉。
…锡?
德洛丽丝的手不自觉稍微用力了一些。
一会儿,杯被放回了原位。
只是,多了两个凹入的指印。
不是很起眼,位置在杯的高脚处。
德洛丽丝挪到了床边,光洁的脚碰触到了地板的绒毯。毛茸茸的舒适触感自脚底传入她的思维之中。
一旁,伊莎贝拉已经静待在旁。
前倾,腰肢与手臂刚要发力,一阵错乱之感涌进了德洛丽丝的眼中。
膝盖不自觉脱力侧歪,她整个人向侧前方倒下。
但是,她被扶住了。
被似乎早有预料的伊莎贝拉伸手扶住了。
不过似乎是因为惊吓,德洛丽丝双手顺势收紧,抱住了伊莎贝拉伸来的手臂。
喀拉喀拉。
“唔……”
伊丽莎白发出了压低的声音。
……
德洛丽丝回到了坐姿。
“…能麻烦你扶我起来么?”
又稍微谨慎地试了几次的德洛丽丝终于放弃了自己起身的想法,向伊莎贝拉问道。
“我的荣幸,小姐。”
伸手,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额外的支撑点,伊莎贝拉让德洛丽丝站了起来。
试着走了两步,但如同站立时出现的问题一般,德洛丽丝无法顺利地迈出脚步。
“我这是……”
“是想要去什么地方么?”
没等德洛丽丝低声地完成自问,扶着她的伊莎贝拉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想…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终于迷迷糊糊地后知后觉,发现她自己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都不知道的德洛丽丝又愣了愣。
“我…我……”
“是想在附近走走么?请让我服侍您更衣。”
“嗯……嗯。”
“请先在这里稍等。”
德洛丽丝被扶着走到了一张椅子旁,坐下。
她看着伊莎贝拉走向门边,打开门,走出了房间,又把门轻轻带上了。
随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自门外传入了德洛丽丝的耳中。
她听不清外面的人说的是什么。
又一会后,另外的动静传来,门再次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伊莎贝拉。
但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人,似乎是士兵。
他们帮忙推着什么。
一张轮椅,还有一个应该装着什么的手推柜子。
“还请你们退下。”
与跟德洛丽丝对话时的感觉有少许不同,语调冷硬了少许,似乎有种敌意在里面。德洛丽丝模糊地有这样的感觉。
士兵的脸上带着护具,看不清楚完整的脸,神色有点怪。
德洛丽丝是这么觉得的,但说不定是错觉。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德洛丽丝她看着这一切。
稍作沉默。
但不同于方才德洛丽丝与伊莎贝拉之间的沉默,她与他们之间的沉默并不是什么平和的事物。
但,士兵们退开了。
……
“小姐,请伸开您的手。”
似乎当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伊莎贝拉用德洛丽丝感觉明显柔和了许多的语调说道。
更衣的进程在伊莎贝拉的引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么?伊莎贝拉?”
莫名觉得自己很擅长收集这些表情与语调,并对这些信息加以认知的德洛丽丝直觉式地觉得身处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有点…背后发痒。
这里,可能有问题。
跟随直觉,她判断道。
好像,踏在了将要塌陷流动的沙地上,下面…有什么张开了带锯齿的巨大长鄂,等待着她顺着沙子滑落入它的口器之中。
骨碌。
随之,一种应该被称为不安的感觉漫入了血液的循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心跳延伸出更多的藤状尖刺分岔,抓取着养分壮大。
警铃作响。
警惕心被激发,思维进入一种提速运行的状态之中。
德洛丽丝认识到她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
又觉得身边这位名为伊莎贝拉的女性是可以信任的,至少主观上应该对她是没有害意……应该是一个还可以稍微加以信任的信息来源。
德洛丽丝随之作出了此询问决定。
但话语较为直接,也问得稍显笼统。
她会怎么回答?会用什么回答我?
不知道能否算是谨慎起见,德洛丽丝不打算转头直视对方,而是将注意力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与伊莎贝拉有所接触的肌肤,还有用于收集声音的耳部。
伊莎贝拉的动作很稳。
也或许是对对方的了解并不充足,德洛丽丝并没有在动作上感受到足够明显的不同。在这种缺乏标准感觉的情况下,她并不好判断对方的动作在快慢、轻重、顺序上是否有所差别。
但……语言回答并没有跟上。
也就是,对方沉默。
!
德洛丽丝觉得心脏下方有什么感觉迅速收紧又扩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加速供给。
但是,她意识到应该下压这份增速,不然皮肤的温度和细微的抖动会有过于明显的变化。而连德洛丽丝她自己都觉得奇特地,似乎有什么在帮助她,她竟然真的成功下压了绝大部分。
基本维持住了原本的细微状态。
不是早有准备的,过快回答的情况。
德洛丽丝想道。
那么……会是什么?
她开始思考。
……
但语言引导的提问被提出后,脑内其余反馈而来的却是一片空白。
是一片空无的真空。
这里原本应该储存着什么。
应该……是有什么在的,相当完整有关联的一片什么。
但如同她的思维模式的根基体系被抽空了一般,空余一个激发体系并不能运行出完整的程序。
残缺,残缺,残缺。
或者说——Error。
无此地址。
没有任何的画面或声音、触感乃至文字与模糊概念回馈而来,让她进行相关的下一步思考。
而且……
——什么?!
她感觉非常痛。
而且莫名的疼痛随之自她的四肢百骸传来,让德洛丽丝感觉自身是一个被反复碎尸后又重新拼接的残骸。
呃……啊啊…啊啊啊——唔……
她想挣扎,但她又感觉到自外不应该示弱,因为当前环境她认为自己应该保持警惕。
不能,给我停下!
德洛丽丝强硬地在内心中说道。
她竟然也成功停下了挣扎。
德洛丽丝选择遵从这些不知为何升起的,可能并没有实际依据,更像是习惯性升起的警惕感与危机感、风险感。
“……”
选择保持平静后,手握水杯,德洛丽丝试图弄清楚自己的状况。
她仍然保有的有关于残缺与完整的概念,那一个与装有水的水杯与空着的水杯有所接近的概念。
当杯中清凉的水全部流入她的身体中时,看着空着的杯,她修复了这两个而能统合为一个的概念,并认识到了她自己刚刚无法说出自己名字的状态与这一个概念存在关联。
这一份让德洛丽丝觉得自身是一个如同被狠狠摔在地上又被黏合,再重新装入另外液体的水杯的剧痛,与此一份联想反馈联结,成为了运转的最后一块拼图。
现在,成功建立了相对状态的认知,德洛丽丝能认知到她自身是属于基本空着的水杯那一边,也是被摔碎的水杯的那一边。
德洛丽丝回想出了几个词——“残缺”、“残骸”、“缺损”、“片段”……
相关的笔画、发音、语句用法……
它们扎根于一种用“文字”、“汉语”、“语言”描述自身的,仍然在她的思维中保有足够完整度的运转系统中……
她的思维第一次……不,是重新接入了这一个系统。
信息开始重新相对顺畅地流转整合,结果不断被收束确定。
自我回答,出现。
那是……以自然语言具体描述会占据巨大篇幅且亦难以真正精确的……但可以概括成一句模糊的话语的……中转结果。
(我是德洛丽丝的残余。)
她自己给出的概括语句如此。
而再前一句,则是——我是那个名为德洛丽丝的杯子被摔碎后的一个碎片。
围绕着水杯,德洛丽丝展开了对自身的认知。
虽然算不上刹那,但也不过是十又数秒的时间,她完成了此。
“……”
“您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情么?”
…不记得,什么片段都没有。
但是我该怎么回答。
这里有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的空隙么?
“不,我不记得了。”
用着此地的语言,德洛丽丝选择了实话实说。
“是么…不妨我们先四处走走。”
沉默数秒。
不表声色地忍耐着疼痛,德洛丽丝轻轻点了点头。
窸窸窣窣,继续。
最后,伊莎贝拉给德洛丽丝戴上了一顶帽子,用作遮掩。
咔哒,门再次被打开了,穿上了一身以棕色为主,装饰较为繁复的衣装,德洛丽丝坐在了轮椅上,被伊莎贝拉慢步推了出门。
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或许,是护卫。
……
嗯…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个……说好的冷点呢?
咕。
咕咕?
…
&……………△ ← To Be Continued □……………&
你的名字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