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过一天的学前教育,青年人起初因探索新事物而产生的兴奋早已被满身疲倦消磨殆尽。夕阳终沉,阵阵清风裹挟着一轮圆月挤掉红日,向世间洒下凉爽,抚慰人们燥热的身心。
回到寝室,我只觉得浑身粘腻腻的,双腿好像不属于自己般。强提一口气,我挪向浴室,堪堪把澡洗完,早已是饿得头晕眼花。
靠着床,强烈的虚弱感由双腿迸发,蔓延至全身,大脑却活跃起来,思绪交叠汇聚成一个人的脸——黎墨。
因为早上那一拳,黎墨带了口罩,但他本身是中心人物,逛校园休息期间抵不住周围人的好奇追问,只得摘下口罩。
原本红肿的左脸因高温又恶化了几分,一时间有人打趣,有人惊讶,有人心疼,热闹非凡。
他面上不甚在意,但眸光微暗,我知道,他肯定是不舒服的。我作为罪魁祸首,此刻除了内疚却没办法再做其他事。笑声还未结束,一个女生用棉签蘸了药走到他面前,周围爆发出更强烈的起哄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个女同学的手触碰到黎墨的脸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与之相对的,我这个边缘人待在一边,无人问津,却也乐得清净。
虽然与他有些纠葛,但在外人面前,我却不想与之有过多接触,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我现今的阴暗处境沾不得一点光亮,而他也不允许身上染上半点污垢。
我们本就是两道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思绪恍惚间转到昨晚,才记起自己还有两件事——保证和玉佩,没有向他询问,但他晚上还要跟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打交道,我只好先给他留下消息。
随后大脑也被疲倦侵蚀,我就此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一片漆黑。我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赫然已经到了十点多。睡前留给黎墨的消息还没答复。
肚子还在抗议,我便起身找到中午没吃成的泡面,准备简单地应付一下。
明天学校安排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后天开始军训。我趁着无事,在网上查询军训相关的注意事项。
查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各类奇葩有趣的偷懒方式令人啼笑皆非。其中有一条最是让我意外。为了减少双脚被军姿折磨的痛苦,竟然可以在鞋里面垫姨妈巾!我前所未闻,难道姨妈巾要比鞋垫还好用吗?
实践出真知,但要自己一个大男人去买姨妈巾…怕不会被当成变态。可今天这种程度的运动量我就吃不消了,军训起来估计得半死不活。纠结了好一会儿,距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羞耻。
所幸已经到了深夜,超市里的人不多,但收银员姐姐怪异的眼神像一把火,即使我带着口罩也无法阻挡脸庞被其灼烧。
我将那烫手山芋揣在怀里,低着头快步离开。
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我又加快了脚步,未注意拐角处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
“啊…”剧烈的撞击使我连连后退,脚一滑,便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黎明?”
我眼镜被撞飞,第一时间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听到声音才知道是黎墨。
“黎墨,可以帮我找下眼镜吗?”我有高度近视,再加上相撞的力度不小,眼镜飞出去很远,一时半会儿摸不到,只好求助黎墨。
“喏,你没摔着吧?”他把我拉了起来,将眼镜递给我。
“谢谢…”我知道自己刚才肯定很狼狈,本就发烫的脸越加通红。所幸戴了口罩。
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竟然这样冒失。
“走这么急做什么?我才看到你发给我的信息,是有什么事吗?”黎墨嘴角含着笑意。
“…”我这才意识到怀中的姨妈巾不翼而飞。
眼角的余光瞥向一个无光的角落,在那!
绝对不能让黎墨知道!
“啊,对!我是有点事要问问你!”我试图转移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唉?你看那边!”他随我的话看向一边,我趁此机会扑向那包姨妈巾,迅速藏进怀里。
他转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边什么也没有,黎明,故技重施?”他比我高了不少,再加上我本就心里有鬼,被他这样盯着,就像雪遇烈阳,心里阵阵发虚。
“的确有东西飞过去了,你没来得及看到…”我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低着头,不敢与他直视。
黎墨却没有再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别傻站着了,回去再说。”这句话像一道赦令,我应声迈腿。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一声嘀咕却让我僵在原地。
“这是生理期来了?”
我此刻就像是一个被摘了面具的小丑。羞恼之下欲用怒火掩盖满腔的窘迫。
可还没等我发作,面前的人一把将我埋在怀中,扑鼻而来的男性气息浇灭了所有的情绪。我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几秒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别动!”黎墨命令式的口吻镇住了我,“你不规划好时间就跑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到自己的状况,不敢动弹丝毫。
变身的过程只需不到一分钟,此时我却度秒如年。好巧不巧,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黎墨?难怪一忙完就没了人影,原来是赶着和女朋友亲热呢,大马路上就等不急了。”
我脊背一僵。
“学长,让你见笑了,本来答应今晚一起出去吃饭的,没想到忙到这么晚。”黎墨轻拍我的肩头,示意不会有事。
“嘿嘿,你们是打算出去吃夜宵?那我就不打扰了。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咯。”
“学长再见。”
脚步声渐远,我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走了没?”
“见不着影了,瞧你怕的那样。”
自己竟是被小瞧了。
我抬头瞪着他,不甘示弱道,“你懂个屁。”
黎墨不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还以为是话说重了,刚要出言安抚,小腹处却被一团火热抵住。
“我靠,你又**。”我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他那个视角,正正好好能将胸前的大好风景收入眼底。我越想越气,确定周围没人后,连忙从他的怀里挣脱。
两人对视,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这次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抱歉。”昏暗的环境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样平静的语气,让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生气,可那团火热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我有些捉摸不定。
树叶沙沙作响,过肩长发被风卷起,袭来阵阵凉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墨见状从包里摸索了一阵,径直向我靠近。
“杵在这别等下吹感冒了,回去吧。”他将一件外套裹在我身上。
心脏似有热流冲洗,一股久违的暖意油然而生。曾经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唾手可得,而如今已然成为了奢望。想到这,眼底竟开始泛酸,视线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那人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掩饰着用手揉了揉眼睛,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回答,“风有点大,眼里进了沙子。”
这一刻,几个月积攒的压力如即将决堤的洪水,我差点就要把黎墨当成依靠。而其诱因不过只是一件外套,只是一个在别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举动。
风月迷眼又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