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了这一巴掌。这家伙的手劲真了得，我摸了摸湿润的鼻子，是血。
“干嘛说教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用尽全身力气推了萧阳一把。他的核心太稳，巍然不动，而反作用力却使得我自己一个踉跄，倒退两步，自己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我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鼻血已经流到了嘴唇边上。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憋不住了，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要保护怎么了啊？我现在彻彻底底被‘霸凌组’盯上了。我又不像你这样，身体素质这么强，打架又这么厉害。我很无助啊，我也想变强啊！……“
萧阳站在草地上，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右脑壳。
“我的身高没啥优势，也是一点点练过来的。你这个人，在这怨天尤人，求人不如求己。我问你，如果有办法能让你变强，但是这个过程中会很痛苦，你会愿意吗？“
“会……会变得跟你一样吗？“
“这个取决于你自己。“
“要不……？试一试……？“
“那跟我来吧。“
……
路上。
“萧阳，我刚才一直有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你说吧。“
“为什么你一拳就把颓废学长给打倒在地上了？“
“啊，那个啊。那个是‘爆肝拳’，算是格斗术里面的一种。“
“爆肝拳？“
“嗯。我刚抓住了他的破绽，用左勾拳打中了他右侧腹。你知道，人体的肝脏在右侧腹占据了比较大的面积，所以他的肝脏其实也是有受到打击的。我们村的人告诉我，肝脏是人体排毒解毒的重要器官，同时上面也附着有些许毒素，拳头如果‘咚’地打进去，肝脏就会‘啪‘地释放出原本附在上面的毒素，然后人就可能会晕倒了。爆肝拳有的时候还会导致肝脏内出血。啊，不过放心好了，我一开始就看出对面不会格斗术，所以下手不重。“萧阳跟我津津乐道地科普格斗知识。后来我也逐渐发现，他一旦沉浸在这个领域中，就会进入旁若无人的解说模式。
“这样啊……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格斗术，有点儿意思。”
“嗯，我也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实际上，我已经看到了村子里隔三差五会有人因为爆肝拳昏迷的情况，所以我也相信是有这种说法的。”
“你们村子……？隔三差五……？爆肝拳……？”
还没等我把疑惑问完，萧阳就指着眼前的一幢大楼。
“好了，我们到了。”
魏公街道8239号，史东姆大厦。
……
我们围着大厦饶了一大圈，来到了后门。主街道上车流密集，没想到大厦背后人烟稀少许多。后门旁有好几个快递站，凌乱地堆积着很多杂物。
“下来吧，拳馆在地下，一般人不太好找。”，萧阳指着一个不远处的门洞说到。我这才注意到，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个黄底黑字的立牌，上面写着 “飓风格斗俱乐部”。
我跟着萧阳走过一条深不见底的楼梯，光线阴暗，仅能通过少量透进的阳光来避免不踏空。来到地下一层的楼层，先看到的是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网吧，门口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道，不知道里面聚集了多少沉迷电子游戏的人。往深处延伸的走廊跟网吧形成鲜明的对比——走廊的顶上挂着一排白炽大吊灯，照亮了走廊两侧的大涂鸦壁画 —— 在走廊的一侧画着的，是四个男人的剪影，这个剪影一开始是个驼背提公文包上班的社畜，逐步经历了脱衣服、戴拳套、上擂台三个阶段，变成了一个威慑力十足的拳手剪影。另一侧画着的则是一个斯巴达举盾士兵，他正带领着他背后的大军，仿佛要跟对面的敌人进行生死搏斗。
“怎么样，很帅吧？传说斯巴达战士是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当时的国王列奥尼达为了能让希腊联军主力可以顺利撤军，亲自率领300精锐勇士对抗10万波斯大军，死守温泉关。尽管人数上他们毫无优势，但仍然利用可用的资源负隅顽抗，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萧阳打开了他的热血模式，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述斯巴达勇士的故事。我的心里仿佛有某个地方点燃了小小的火种……
“叮铃”，萧阳推开了俱乐部的门，一个大擂台瞬间映入我的眼帘。
“大地哥，我回来了！”
“哦，是萧阳啊，上学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跟我们村差别真大。大地哥，这是友桥，我今天认识的新朋友。友桥，这是大地哥。大地跟我一样，都是博州村的人，我在风市是承蒙他的照顾。他接受过职业赛事的训练，这个格斗馆子就是他开的。好几个年头啦，但还是基本没什么客人呢，哈哈哈哈。”
“好高…”我仰视着这个名叫大地的人，他留着黑色寸头的发型，身高肯定有180cm，高出萧阳不止一截。大地上身没有穿衣服，流淌着温热的汗液，肩膀上若有若无地冒着些水蒸汽。他身材健硕，胸肌和腹肌的沟壑清晰可见，像一块坚不可摧的甲胄。虽然开格斗馆，他面相却和善老实，微笑常驻，由于眼睛比较小，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线。仔细一看，他左眼上的眉毛比较奇怪，中间有一段完全没有眉毛，不知道是不是跟人打架留下的痕迹。
“啊，你好，我叫友桥。请多多指教。”我还是很不擅长地跟刚认识的人打交道，很生硬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哈哈。你别听萧阳的，这家店还是有客人访问过的。”大地握着我手说，手劲真足。
“得了吧，大地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压根就没有学员能受得住你的训练法，都是半途而废就走了。”萧阳还是没有停下挖苦。
“啊哈哈哈哈。”大地比较老实，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大笑。
……
“你不是找变强的方法吗？来跟大地来学习格斗术吧。”萧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萧阳，你可别给我乱找学生。“大地用手指了指萧阳，停顿了思考一会儿，”那既然来都来了，武道的大门对任何人都是敞开的。友桥，我们先到擂台上切磋一下！萧阳，你帮友桥穿戴下拳套。”大地听完，背后的蒸汽似乎冒得更大了。
“好！”萧阳咻地从器材架上，拿来了两条约5米长的绑带和一副拳击手套。
“白色拳套，哈哈哈哈，挺适合你，友桥。”萧阳开玩笑说。
“切磋……？额…萧阳……等下我需要做些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要想太多，听从你身体的声音。”萧阳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让我伸出双手，把绑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我的手上。
“这是绑手带，用来给你的拳头提供保护的，可以感受下它的弹性，是不是感觉跟韧带有点像？绑手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据说水平越高的人在这个环节讲究越多的细节。一…二…握拳……好……松开……再握拳……绑好了，戴拳套吧。”萧阳聚精会神地缠绕着，再次进入拳痴的解说模式。我不理解他所说的需要讲究的细节是什么，但看得出来，他绑得很细致。
我跨过擂台的边界线，走到了擂台的中央。整个擂台是一个8米*8米的正方形，地面有一条对角线将擂台切成了两个大三角形，我站在白色三角形上，而大地站在黑色半场。近距离看大地，我跟他的身高差了将近10cm，他的俯视给我产生了压迫感。这场战斗，不管是在攻击距离上和格斗技巧上我都不占优势。
“规则很简单。我俩只能使用左右双拳，不得使用肘击、腿击和摔技等。只打1场，1场2分钟。友桥你只有1个目标：打中我。”
“预~~~~~~备~~~~~~！FIGHT！”
我的战斗开始了。
现在我的神经处在了高度紧张的状态，肩膀和腿部如灌铅般僵硬，整个人不知所措。大地却处在一个游刃有余的状态，肩膀非常放松，脚步也没怎么做移动，仿佛是在等着我主动进攻。
“友桥！不要一动不动啊！上刺拳试探啊！”萧阳在擂台边上，替我着急。
刺拳？什么是刺拳？总之先出拳吧，2分钟内要打中大地。
右拳！
大地后退了一小步，躲开了。可恶，距离太远了。
我调整策略，开始向前击打。我隐约感觉到了身体不太对：上半身太过于往前倾，重心已经不在两腿之上。我的力气还要用来稳住底盘，拳速怎么也提不上去，大地很容易就躲过了。
“20秒！”萧阳开始报时，但这只会增加我的焦虑。
我不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架势，继续向前连打，但是大地像纸片一般灵活地摆动，总能将自己的身体摆到攻击距离以外的位置。我的拳对大地没有任何威胁，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同时体力逐渐不支，肩膀像是背着两块沉重的巨石，肌肉的酸痛使双手无法架在头部的高度。
“40秒！”
一分钟没到的时间，我已经无法喘气，神经也还在高度紧张，生怕大地会从某个方向给我送上拳头。说时迟那时快，嘣！地一瞬，我的右侧脸吃了一记直击。
“Nice摆拳！芜湖！”
“少年，你的手已经掉了啊，怎么防御的？”
这一下可比白天挨的打疼多了，拳头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击中后的穿透力还会给我带来了一些震荡，牙齿咬到了口腔，一股血腥味瞬间涌了上来。而且脑子嗡嗡的，一点也不好受。
“少年，你得咬紧牙关了！”
“60秒！”
大地根本没有因为我是0经验而放水，现在的他眉毛呈大V形状，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始终注视着我的双眼。原先和善的表情也不见了。
擂台上的节奏改变了，大地不断地朝我上步逼近，我因为中了直击，十分害怕，出拳的动作也变少了，注意力一直在后退移动上。
对方的拳头也没有停下。
一拳。
一拳、然后接两拳。
两拳。
“1分20秒！友桥进攻啊，发起进攻啊！”
我看不出任何章法，也无法像他这样进行预判。因为害怕被打，我架起了双臂，两个大拳拼在一起就像一堵高墙挡在我的脸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拳头就像雨点般击打在我的拳套上，我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发生什么事。尽管现在没有了之前直击的那一下疼痛，但我的体力在防御的过程中消耗得更加厉害。喘气的频率也越发地加快。我没有别的办法，已经后退到擂台最角落的地方——我，无处可逃。
大地再次地加快了他出拳的速度。
咚咚。
是两个直拳组合，我架起的防御挡住了！虽然疼痛，但能接受。
咚—
我才意识到，因为自己一味地在意脸前方的防守，所以左侧脸完全没有防御，跟刚才类似，我吃了一记右摆拳直击，本以为这一次打击就结束了。
叭！
清脆的击打声——一个左上钩拳打中了我的侧腹。
是爆肝拳！！我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倒在擂台上。
……
“10…”
“9…”
萧阳正在倒数。如果倒数10秒后，我仍然没有起身，那就算我输了。
我躺倒在地上，白色的聚光灯直射着我，泪腺不自觉地又敏感了起来，就这样输了真的好吗？我真的甘于这样原地不前了吗？短短10秒的倒计时里，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回了大量心有不甘的情景：
……
？？：考试这么差，你以后怎么养活自己啊？
……
我：做个平凡的人，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
颓废：你不是很勇吗？不是要逞英雄吗？正义使者就这点能耐？
……
萧阳：友桥，你这个样子，永远只会被人欺负。
……
萧阳：不要想太多，听从你身体的声音。
……
不要想太多？身体的声音？身体的……的……声音……
………
……
…
我：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认怂了！！打死我了也不会！！
……
赛事还没结束。我是不会主动认输的，我可是为了变强而来到这里，就算是嘴里的血腥味未散，就算是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就算是腹部的疼痛难以承受，就算是花费了全部力气，我也要将全部的生命力押在擂台上燃烧！
“4…”
“3…”
“我能起来！只要没失去意识，我就会起来。”我艰难地双手撑地，企图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哦豁~？”
“友桥！1分32秒！”萧阳看了看倒计时。
“少年，那我们继续吧。”大地的表情依旧没有变，甚至他还被我整得更加认真了。
还有28秒钟的时间，我必须冷静想一想我能用的办法。我完全没有距离上的优势，为了打中大地，我的选择应该是“前进”，而不是“后退”。那么，我最有可能打中大地的时机就只有可能是……
咚！咚咚！咚咚！
再次，大地给我展开了怒涛一般的猛攻，这一次我选择了保持距离，希望能够慢慢地适应他的节奏，但不愧是受到过职业训练的人，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频次和疼痛，脑子的嗡嗡也加重了。
突然一个略微熟悉的节奏在脑海中响起，“咚咚。咚—”
“就是现在！”我拼尽全力挥出了我的右手拳头，同时，同边侧脸承受着大地的直击——是的，这个就是我选择的策略，既然自己是没有距离和技巧的优势了，那么我能击中别人的时机，就应该是“我被击中的时机”，我必须要在承受伤害的同时全力反击。
“啊——！！！”
“铛。铛。铛。”
“时间到！友桥！喂！友桥……！”
“少年，醒醒……！”
啊咧？我难道……又晕倒了吗……？
……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躺在俱乐部的训练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