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夜之后,巴勒姆的王都就成为了废墟。
就像梦一样,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当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没了……
活下来的人该散的散,该走的走。这个国家已经不行了,国的中枢在一夜间荡然无存,就算边境上分布着再多的军队,那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周边国家很快就会来接手的吧,接手这个失去了王和灵魂的无主之地。
然而就在这片狼藉之上,一个少女正翻开沉重的石块,推开倒下的柱梁,拾起一把把残破的刀剑。将它们一一插入一片山丘之上。
那是葬剑的地方,既然没有办法为牺牲的人民和战士建起属于他们的坟墓,那至少也要用这种方式来吊唁。
她已经不眠不休得干了五天,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扩大着剑丘的规模。
“差不多,也该停下了吧。”
当她又插入一把剑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艾滋琉娜……你活下来了吗……”
“恩。”
艾滋藏了藏怀中的魔法书。因为这本魔法书而免遭恶魔的攻击什么的,这种话她可说不出来。魔法书的死亡气息掩盖了她的生者气息,这才逃过了一劫。
但是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到头来,在她认识的人中,活下来的只有面前这个憔悴得不能再憔悴的公主……不,是原公主殿下才对。
“还有吗……和你一起活下来的……”
“至少……队长在最后的最后,还能和他的妹妹在一起……”
“是吗……你真是了不起啊,这种时候还能那么镇定。我已经……连伤心的力气也没有了……”
维米娅扶着剑柄,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往后方的废墟走回。
“已经够了吧!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艾滋挡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我过去。”
“不让!”
“艾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请不要阻止我。”
维米娅的双手扶上艾滋琉娜的肩膀,用那令人怜惜的哭笑自嘲着。
“你要就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吗?”
自暴自弃,是啊,如果能做到那一步的话也不错呢。不过现在的自己,连自暴自弃的资格也没有了。
白银姬回过头走向剑丘的中央,那里插着一杆属于她的银枪。这是她第一个葬下的人,她把自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天真的我已经死了,安于现状、妄想着能与恶魔和平共处的笨蛋女孩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身为白银姬的我……我打算接受神圣教庭的邀请,去那儿获得能战胜恶魔的力量。”
“神圣教庭!那个由教会组成的国家吗……”
“没错。我在学生时代就已经收到了他们的邀请信,只不过一直没有回应而已。你要一起来吗,艾滋琉娜。”
“维米娅……你……”
多么污浊的眼神啊,就像被侵犯过无数次的行尸走肉一般……艾滋琉娜无法对这样的好友坐视不管,于是握住了白银姬那带着邀请之意的素手……
……
佩尔普斯王国境内——孤儿院——
“再见修女!”
“明天见,修女!”
“再见!”
“拜拜,修女!”
夕阳下,那些即将回家的孩子们,在父母的带领下向一名身穿黑色修女服饰的年轻女性认真的道别。
这座孤儿院除了接纳孤儿之外,还承担着照顾那些因为父母工作较忙而无人看管的孩子们的工作。读作孤儿院,实则幼儿园,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年轻女性站在门口,微笑着挥着手,以此来作为回应。
然后,一名老迈的修女走到她的身旁。看着那些远去的孩子,晚霞的光芒在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你也成为一名优秀的圣职人员了呢,修女路易斯。”
“不,哪里。我和院长您比起来还差得远呐。”
“哈哈哈,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当年那个淘气鬼已经长大成人了,而我已经老了。”
“在我的心中,院长可是永远的二十岁哦。”
路易斯摘下头巾,放任那棕色的短发肆意享受这傍晚的微风。她的形象像极了那被记录在话中的圣人们。稳重而不失慈爱,优雅而不失纯朴……
在她的身后,还有着许多住在孤儿院的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她的工作还未结束,直到这些孩子入睡为止,都是工作时间。
路易斯凝视着远方,眼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出了不舍的色彩。动了几下那娇润的嘴唇后,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院长,真的很感谢你……在这儿度过的十六年,一定会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十六年吧。”
“怎么了?这种告别一般的台词……啊,难道是想辞职了?我可还指望着你接我的班呢……”院长打趣儿的笑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但这只是为了扫去即将来到的抑郁气氛而已。
路易斯低下头,津津有味的回忆着过往,同样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这里虽然只是一座简陋的孤儿院,既没有国家补贴,也没有稳定的收入。但这里却有着别处所没有的欢声笑语,和青春的璀璨光辉。
修女路易斯很喜欢这儿,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直呆在这儿,在这儿终老。
院长长叹一口气,用像是在送即将远行的孙女一般的目光看向笔直的远方。在那条地平线上,几个骑着马的人影正在逐渐夕阳下逐渐靠近。
“终于……时候到了吗……”
“恩。”
“如果我能再年轻三十岁的话,就不用让你来背负这个使命了。”
“您在说什么呢。在我看来,我能背负起这个使命真是太好了,这样您就不用为之操劳……真是……太好了。院长,您已经老了,乖乖的留在孩子们之间养老吧。”
路易斯站到院长的面前,背对着夕阳,尽力的把那张慈祥的面容刻印在心底。
“真是的,明明已经看了十六年了,明明最初那么讨厌您,明明我一直认为您是个话多唠叨的老婆婆。但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此时,马蹄声停下了,停在了修女路易斯的背后。马背上坐着的是身穿军人服饰的骑士,而且还是这个国家的高阶骑士。
“路易斯大人,佩罗亚大人,打扰两位非常抱歉。但时间已经到了……”
院长抬起头,看向那个年轻的骑士“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懂风情啊。”
“万分抱歉。但事态紧急,巴勒姆帝国毁灭事件的结论已经由神圣教庭直接下达。由可靠消息称,那是来自魔王的侵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骑士低下头,向被他称为“佩罗亚大人”的院长表示着歉意。从这个举动上可以看出明显的地位差距,但为什么身为高阶骑士会向一个贫酸孤儿院的院长低头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院长院长!我们拿来了!”几个小孩子捧着一个有两米多长的盒子跑到院长身边。
院长笑着默默他们的脑袋,随后接过这个精美的纸盒,从中取出一根被旗子裹起来的枪杆,递给了路易斯。
而路易斯则单膝下跪,举起双手郑重其事的接过。
“祝福武器·不落的圣旗。愿神与你同在,赐予你胜利的荣光。去吧,修女……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圣女了吗?去吧,圣女路易斯,将祝福带给更多处于痛苦中的人们。”
“领圣命……”
路易斯跨上由一名骑士让出的马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扛着旗枪,回过头看着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老奶奶。
“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再给你捶背。”
“快走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年轻人的折腾。”
路易斯微微一笑,驾着马在骑士的陪同下朝着王都离去。
……
受到神圣教庭传召的并不只有佩尔普斯王国的圣女而已。
在一座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高山上,一栋与神庙相差无几的建筑中,住着一个老师和他的两个学生。
“恩师,请不要阻止我。魔王已经对人界伸出的魔爪,我必须要去阻止他的暴行!”
“不行。奥尔维希,你是要继承大贤者之名的人。贤者决不能与魔王战斗,这是初代大贤者所留下的唯一的遗言。”
老师盘坐在一个石像前,背对着奥尔维希无情的否决了他的愿望。
“那我就不当贤者了!大贤者什么的,留给师兄来继承吧!”
“奥尔维希!太放肆了,你把恩师和贤者之名当成什么了!”
吼声从一旁响起,指责着他的莽撞。
“师兄,我无意侮辱贤者之名。只是我跟随恩师学习,就是为了拯救跟多无助的人,为了能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人施以援手。无法救人的贤者,那算是哪门子的贤者啊!”
奥尔维希扯下肩膀上贤者学徒的袖章,折叠好稳稳的摆放在门口,随后又向未曾看自己一眼的恩师磕了几个头。
“师兄,请你照顾好恩师。”
“奥尔维希……等……恩师,我去追他回来!”
被叫做师兄的男人匆忙捡起袖章,正要往外冲时却被现任的大贤者、自己的恩师叫住。
“算了,随他去吧。那个孩子就是这种性格,拦不住的。”
“但是……”
贤者翻开被供奉在石像前的一本手记,里面记载着初代大贤者与魔王布伦泽的交谈内容。这是只有继承了贤者之名的人才能阅读的手记。也是历代贤者们都无法理解的手记。
“奥尔维希啊,就用你的双眼去确认一下吧,那位连初代都认可的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到时候,你或许会比为师更加接近贤者之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