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梦了,是同样的梦境,我躺在床上,双手和双脚被皮带一样的东西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慌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布满脑袋,我知道醒来后一定又会是满身是冷汗。
一个仪器摆在我身边,电子屏幕中闪耀跳动的数字,在眼前无限扩大。
带着蓝色医学手套的双手向我伸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叫,却发不出声音,终于在触碰到我的前一刻,我腾空飞起。
拜托,这可是我的梦境,我才是全能的。
场景变换,我像一只鸟一样飞在湛蓝的天空中,风声在耳边嘶喊,房屋在身下蔓延,视野逐渐远去,意识逐渐消失……
梦,这是一个美好或者可怕的词语,它可以有无数的形容词前缀。
甜蜜的美梦让人回味无穷,笑容整天。恐怖的噩梦让人冷汗湿被,睡眠质量极差。甚至青少年时期的春梦,会让人醒来后脸颊泛红。
科学上比较普遍的解释是,人类在睡眠过程中,大脑皮层的某些脑细胞并没有休眠,而是依靠微弱的电流刺激,继续活动,从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梦。
梦的内容也是丰富无比,主要来源,或者说是基于人类记忆中各类事件和场景,其中的嗅觉、触觉、视觉、感觉等等。
自古以来,人们就热衷于深究这种奇妙的现象。古有周公解梦,现有弗洛伊德的解析。
但是梦到底是人类的心理,还是实际现象,既真实,又虚幻,没有定论。
曾经有学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梦可以说是一种脑电波,来源于大脑皮层的微弱电流。因为来自于你所经历的一切,类似于潜意识。
那是人类的心理暗示,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却觉得曾几何时似乎来过。
脑电波可以传达,可以互相影响,人类是群居动物,社会交流性强,梦,也许也有可以影响彼此的功能。
受限于科技发展的水平,人类暂时无法观测到梦境的脑电波活动,但是我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陈墨,你确定这篇作文不是从哪篇科学杂志上抄下来的吗?”
“嘛…说起来,还真是自己的手笔。”
自己抄自己的,应该不叫抄袭吧?在无意间打开抽屉发现了中学时代留下来的随笔,于是便当作家庭作业上交。
也只有我这样的懒鬼会这样做了。
面前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牛仔裤和衬衫的打扮显示出完美的身材曲线,给人以干净利落的感觉。头发梳理整洁,在肩膀下搭落。
她正是我的班级主任老师,木老师。
此刻我正站在白色基调为主,桌椅摆放整齐的教师办公室之中。因为是放学时间,这里并没有其他老师和同学。
泛黄的指头在同样泛黄的纸张上敲着,木老师正狐疑地盯着我。
“明明成绩一般,却对梦这个词语有着独特的分析呢。”
“老师你这样说很伤人的…而且可以不要抽烟吗?烟抽多了容易的肺癌哦…”
木老师叹了口气,把掏出来的烟盒塞回口袋。
“明明看名字充满了书香气息,嘴巴却这么毒。”
“明明是老师,却恶意强调学生的成绩…”
“这叫关心哦,关心!我可是很关注每一个学生的身心发展哦!”
“能别一边掐着我的腰一边说这种话吗…很痛的。”
“真是的,开学了一个月了,才注意到班级里居然还有你这么个家伙。”
“存在感薄弱真是对不起了…”
成绩一般,家境一般,经历一般,长相自认为还算可以,是的,我就是这样平凡的一个高二年级学生。
今天突然被老师以作业为由点名到办公室,于是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中踏出教室。
我所在的东城国际中学虽然是出名的升学学校,但是因为其与国际接轨的教学制度,上学的日子里只有上午有教育课程,下午是自由的社团活动时间。
我很幸运,以几分的薄弱优势考进这里 享受着轻松的校园生活。
老师们自然也是轻松无比,下午的空闲时间可以指导社团发展,也可以回家相夫教子。
面前的老师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记得前段时间学校论坛上有过评选校园美丽老师的活动,木老师似乎名列前茅,最主要的应该依然单身这个标签吧……
“话说老师放学还待在学校吗?我以为你会出去约会之类的…呃……”
不好!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果然老师的额头上明显露出了青筋,朝我露出了威胁气息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单身也是种错误了吗?呵呵…”
“不不不!我是说老师这样漂亮的脸蛋,应、应该会有很多追求者的。”
“就当是夸奖吧。”
“就是夸奖啊所以请老师不要在捏我了。”
“真是的…”
老师拿起我的中学时期古老作文,起身时我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香水味,我记得是某个有名的款式。
果然虽然单身也还是很注重形象的嘛…当然,这句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你,跟我来。”
“啊?老师…如果作业有问题的话,我重新写就好了,就不要用惩罚跑操场的方式了吧…”
“我才不是那种会体罚学生的人!只是…陈墨这么喜欢做梦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你。”
老师转头朝我莞尔一笑,只不过眼里都是狡猾的意味。
刹那间我感觉到,平凡的校园生活,将离我远去。
我跟随着木老师穿过走廊,初秋的天气十分舒适,被云层削弱的阳光在斑驳绿影中投射出光点。
作为重点中学,环境自然是十分优美。
校舍旁的足球场和篮球场、网球场,早已开始了激烈的对抗赛,身着不同颜色运动服的学生们,欢笑着洒下青春的汗水。
长椅躲在绿荫下,学生正交换着午饭品尝。远处的水池里,小型喷泉咕咚咕咚地翻腾着。
走在砂石小路上,旁边是被栅栏围住的花园,其中有学生种植的各种植物,那是月季花吗?沁人心扉的香味在我的鼻腔里打转。
“话说陈墨你加入了什么社团?”
前面的老师或许是看到了我在观察着运动的学生们,回过头来问我。
“呃…我隶属于东城国际中学回家部,具体社团内容就是放学按时回家。”
“真有脸说的出来呢…老师又不是要占用你的时间,放心吧!”
“哼哼!那我就不瞒着你了,陈墨同学显然是缺乏跟人交流的经验,所以我会推荐你加入社团的。”
“干嘛把我说得像是有社交障碍的病号一样…我先声明,老师,社团可不是我的兴趣范围。高一时加入的社团,完完全全当了幽灵社员哦。”
“没事的,因为我就是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
“诶?所以老师你下班不去约会是这个原因吗?疼——”
“你就继续毒舌吧!反正你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这个社团,这个是命令!”
哪个世界会存在这样强迫学生的老师啊喂!一边捂住被掐了无数次的腰,我走进了旧校舍。
嗯?旧校舍?
“老师你的社团不在刚才的新楼层吗?”
“没办法,是这个学期才重新开办的。”
“啊…所以我是去凑人数的对吧?人数达标后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当幽灵社……”
“闭嘴快进去!”
在打开一楼大厅的一个门后,老师一脚将我踢了进屋。
居然用厚底皮鞋踢我,太夸张了吧!
但是我来不及多想,面前有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女生,显然是震惊到我了。
给人以猫咪的感觉,就像是印度的黑色孟买猫,小巧的身材和可爱的脸蛋,精致的五官像是洋娃娃一样,皮肤白皙,眉稍略微翘起,长长的眼睫毛挂在脸上。
浓黑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盯着手中的书本,依靠在窗边,任凭微风吹起及肩的短发,脑后还扎起了个可爱的小马尾辫。
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可爱少女?我一时呆住,不知道说什么。想转身按动门把手,却发现门居然被锁住了。
“老师?”
没人回应我,显然这个老师及其不靠谱,把我都在这了。
“呃…那个…”
“……”
“你好,我是高二F班的陈、陈墨…”
于是选择了自我介绍,如果这里是老师所说的社团活动室,那么这个女生应该就是社员之类的。
“……”
“呃?”
女生像是没有听到如何声音一样,只是垂眼看着手中的书本,从我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封面,只能从密密麻麻的文字推断是小说之类的。
文学少女?
这里是文学社?
话说有点不礼貌吧?就算我存在感再怎么薄弱,也不至于不回应招呼。
“你…难道耳朵失灵了?”
开玩笑似的口吻,有点生气的我走向她身边,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年代久远吗…似乎是水泥与铺设的木板之间,已经有了沙粒状的碎屑。
房间的布局打破了文学社的猜想,除了几张围住讲台的木质桌椅,其他的居然是些医疗器械样子的设备。
那个是心电监护仪吧?甚至有着提供睡眠的床铺,这里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保健室。
尴尬的气氛依然蔓延,我只好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
“……”
“那个…”
我刚想寻找话题,门被哐当打开。
“陈墨呢?陈墨同学在哪!”
一个女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和黑色短发女孩相同的打扮,衬衫和校服裙,黑色的中筒袜似乎粘上了泥灰。
因大口喘气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上,系着红色的领带结,绿色是一年级…蓝色是二年级,那么红色就是三年级的学生。
也就是说,她是学姐之类的。
下一秒,她的眼神向我追来。我看清了她的相貌。
真是个优雅漂亮的家伙,无论是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脸都会发出感慨。
五官端正,容貌优雅,小巧的粉色的嘴唇张开,吐出气息。中等长度的头发散落在腰上,刘海左边被发夹绑起,发梢似乎被烫染过,呈卷曲状。
但是,优雅的气质里总有种违和感。
啊…是那夸张的淡金色头发,黑色的眸珠,我们是同一个人种吧?肯定不是自然生长的,虽然学校是以自由松散的管理为主,但是大胆染成鲜艳颜色的人还是极少的。
“请问这里…”
我站起来刚想询问,却被金发学姐迅速上前抓住了领带,由于我175的身高,她略微抬起来头来,脸庞凑近,浓密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太近了!
“呃、呃那个…”
在害羞之余,我突然发现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并不认识她,看她愤怒的眼神,像是仇家寻求一般。
“你就是陈墨吧?说,在哪抄的文章!”
“什么?”
她另一只手举起,将一份泛黄的纸张放在我眼前,梦的解析…
“这不是我自己写的吗?”
“怎么可能!这个明明是…明明是莎莉小姐的作品!”
“莎莉小姐?那是谁?我只知道有种月季花的栽培种叫莎莉……”
“莎莉小姐是我的老师!在美国的时候她给我看过这篇文章!你居然无耻抄袭!下流!小偷!那个、下流!”
人生第一次被辱骂,虽然是被美少女辱骂,但我还是莫名悲伤,而且下流也不是抄袭的形容词吧?
“学姐…这真是我自己的作品,你看,泛黄的页面,是因为已经在抽屉里放了好多年。那个莎莉小姐?她的作品是什么时候创作的呢?”
显然面前这个少女因为某种原因而愤怒,得让她冷静下来。
抄袭,是极度恶心的词语,将他人的呕心沥血据为己有,自古以来便屡见不鲜。
证实抄袭的办法,往往是时间答案,创作必有先后之分。
于是我选择从时间来击破问题。
“好多年前?嗯……确实是这样…”
看了眼纸张,她似乎冷静了点。想必那个莎莉小姐和她的作品,应该对于这个学姐来说有着重要意义。
人类总是会对其他人和事物赋予情感,情感是我们主观的态度,容易受影响。
就算是太监,在听到他人谈论时,也会望着空荡荡的裤裆怀念吧?
在看到作文的一瞬间,只关注到内容,于是便从教学楼一路狂奔过来质问,我大概猜想到她的轨迹。
能感受到领带变松,她慢慢放下了手,证明她同意了我的观点,取而代之的是,害羞的红色慢慢浮上了脸颊。
“莎莉小姐的作品是今年的…”
“对吧?而且莎莉的话,应该是外国人吧?这可是中文作品喔。”
“是的…莎莉小姐是我在美国的导师……”
声音越来越小,学姐慢慢低下了头,心里莫名的喜悦感涌了上来,乘胜追击。
“而且,应该是没有发表过的文章吧?”
从初中开始,我就对于梦相关的话题十分感兴趣,奈何人类科技发展的限制,暂时没有人能深入了解其科学方面的根本。
我翻阅了无数科学刊物,关于梦的研究的作品少之又少,而且,我自认为自己的作品还是比较独特的。
角度新奇吧…所以在上交后被老师原封不动发了回来,理由是作业标题是梦想,大家写的都是记述理想的叙述文章,只有我以理性的笔记阐述了某些科学观点。
原本当作中二思想论封存于抽屉之中,在周末因为通宵打游戏所以忘记作业这回事后,只能请它出山。
怎么可能是抄袭吗?
“是的…其实我也是偷看的。”
“偷看?话说学姐你是高三的…吧?”
“是的呦,去年去美国作为交换留学生学习。”
“那个莎莉小姐,研究的是梦吗?”
难得遇到研究梦的学者,我的语气似乎有点激动。一开始因为内疚而些许脸红的学姐,眼睛忽然睁得很大。
“你也喜欢莎莉小姐?”
“哈?不…我只是对梦很感兴趣……”
“莎莉小姐超级厉害的呦!年纪轻轻就成为研究院的成员,专门针对人类精神研究喔!”
“这样啊…”
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实则不然,归根究底,都是物质与意识的关系。
曾经有学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人类是有灵魂的。在人类弥留之际,用特别的仪器进行探测,会发现某种精神空间的波动。
那就是灵魂。
梦也是如此,科学来讲,只是大脑细胞活动,在其他角度,却又是精神力量的显现。
“那个莎莉小姐…她的观点跟我一样吗?”
“大概差不多吧,所以木老师给我看的时候,我就飞奔而来了呢。”
“可恶…那个老师。”
“我一开始想的是,如果陈墨是抄袭的话...我可能会,只是可能哦,可能会杀了他之类的吧…”
一脸平静地说出了十分惊恐的语言啊!哐当一声,学姐的皮鞋边,掉落了一把小小的美工刀,就当没看见好了……
“这真是陈墨同学初中时候的作文吗?”
骚乱总算平静,我和学姐面对面坐在了桌椅旁,顺带一提,刚才的事情似乎对那个窗边的少女没有任何影响,后者仍然专心地阅读。
彼此都当成了空气。
我和学姐正式互相介绍,她叫作林希雅,是东城本地的学生。
“是的…你看,这里还有老师的批语。”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罚抄……”
“别念出声来啊学姐!”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学姐先是一愣,然后咬了我的手掌一口。
“疼!”
“什么嘛…看来我完完全全误会陈墨了,那就道歉吧,哼~”
明明是道歉,却趾高气扬的是怎么回事。
“唉…”
我撇了眼窗台旁的女生,学姐似乎注意到了。
“那是我的社员哦,陈墨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谁会有那种想法啊!…社员?这里还真是个社团吗?”
“当然了,这里可是梦研社!”
“萌研社?是研究可爱女孩子的地方吗?这么看来倒是…”
“nonono!是梦,梦想的梦!我们是要研究人类的梦!”
“梦有啥好研究的?”
“关于这个,陈墨自己不是也很有心得吗?”
学姐拿着泛黄的纸张在我面前晃了晃,眼里满是调戏的意味。
“那是中二病的发言罢了……”
“不,陈墨很有想法嘛...真的,跟莎莉小姐的一模一样呢。”
“也就是说,学姐留过学?”
“是的呦~”
看着学姐摆弄着我的“作品”,我顿时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学姐,是极其优秀的人。
东城中学与国外有着密切联系,得益于其与国际接轨的先进制度。每年都会派出许多学生前往国外高等学府进行交流学习。
能在高一或者高二年级就出国留学的学姐,成绩上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话说学姐,莎莉小姐真的是研究…梦的吗?”
“是的呦~其实呢是大学聘请的精神研究专家,但是在校期间,教授的课程是关于人类梦境研究。”
学姐双眼放光,似乎回到高等学府的课堂一样。
“那么,学姐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超级——感兴趣!尤其是我们这个年纪,青少年的梦可是最丰富的哦!”
不用停顿那么久也知道你很有兴趣了。但是居然也能碰到同样喜欢梦的人,也算是蛮幸运。
初中时被抛弃的梦想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那么社团活动究竟是什么样的…”
“其实呢,这个社团是在我高一时候加入的,留学期间似乎荒废了。”
“诶?还有其他社员吗?”
“毕业后都退出了吧,现在应该在大学…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陈墨的加入,这个社团又能满血复活了!”
的确,一般来说,社团的最低人员下限是三人,再加上指导老师,就能进行最低程度的活动。
木老师把我拉来这里,不会是想凑人数吧?或许平凡的生活也是该换点颜色了。
“那么,梦研社的前社员们,研究的是什么呢?”
“都在这里喔。”
学姐起身示意我跟上,我们站在了那些仪器面前。
两张床铺整齐地靠在墙边,中间摆放着一台医学仪器养的东西,对面是一个中控台,电脑屏幕上的数字正跳动着。
“这是……”
“这就是梦研社的秘密!梦境机器!”
“先不说这直白的名字…这到底是?”
“前社员们的心血加上莎莉小姐的资助,才有这台机器的诞生哦!”
金发学姐自豪地挺着胸膛,姣好的身材愈加凸显,我别过脸去,把注意放回机器。
也就是说,科技的进步,人类终于可以探寻梦的秘密了吗?
“没错!”
学姐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拍了拍机器银白色的外罩,眼神像是在看溺爱的孩子。
“利用这家伙,可以联结人与人的梦境。”
“太厉害了吧!”
来自心底的真实感叹,我俯下身去,用手抚摸,指尖沾上了灰尘,似乎放置了很久。
“没有使用过吗?”
“其实呢…我们对外宣传的是,这台机器能够改善睡眠质量,所以……”
“所以社团申请一直没有被批通过,对吧?”
“诶?!陈墨怎么知道?”
“这是当然的吧,这么扯淡的理由…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可以联结梦与梦呢?”
“莎莉小姐有吩咐过,梦的联结要求特殊,必须要有特别脑电波信号的人才能成为使用者。而且,只限于青春期,因为这个年纪的大家,大脑活动是及其活跃的。”
“难道说…我是那个使用者?”
“是。”
背后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差点被吓了一跳。那个像猫一样的女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背后,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是什么恐怖影片的展开啊…?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学姐的声音灌入耳洞。
“乔柚的姐姐是前社长哦,收到了她的推荐所以让她入社了。”
关系户吗?不,这小小的学校社团能牵扯到什么利益。学姐在我耳边低语,骚痒的感觉从耳蜗传上大脑,也算是某种惊吓,只不过比刚才的小的多了…
“是?也就是说我…我真的有某种特殊能力?”
“……”
乔柚并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用眼神指向了那台机器。
“说太多了也没用,那么就用实战当作使用说明吧!快躺上去,陈墨!”
学姐将我推向床铺,我由于重心不稳,跪坐在了上面。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实战是什么?”
“就是睡觉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学姐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打开了机器的开关,其上的屏幕跳动出一些字符,其中有几条像是连接线一般的东西,末尾处是手指粗细的粘膜。
“睡觉?!”
乔柚双手抚摸脑后,把小马尾辫放了下来,发丝晃荡在耳边,然后俯身脱下了小皮鞋,被黑色中筒袜包裹的纤细小腿,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
等等,这要睡觉的动作是什么?
“跟、跟她睡觉?!”
“哈?你在想什么啊!”
学姐打了我的头一下,脸红着大喊。
“不是睡觉吗?”
“当然是让你在自己躺在这里睡觉啊!”
“啊…这样啊…”
“为什么会是失望的口气?”
我连鞋也没脱,就这么躺在了床上,扭头一看,乔柚同学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另外一张床上。
由于是夏天的制服,在洁白的大腿之上,百褶裙摆有点紊乱,我的视线不自主向阴影看去。
但是学姐给她盖上了被子。
“陈墨也要盖被子吗?”
“啊?不用…”
“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哦~安心睡觉。”
“不…这也太奇怪了吧,在学校里睡觉我还是第一次。”
“在课堂上没有睡过觉吗?”
“别看我成绩一般,都是因为上课认真听讲的结果。”
“好~真是个乖孩子。”
学姐一边调试机器,一边跟我说着闲话,这母亲一样的即视感是什么?
“然后,是这个…陈墨,把头摆正。”
学姐拿着那团线,从中分离出两个,把粘膜贴合在我的两个太阳穴上。
太阳穴又被称为经外奇穴,是医学上普遍认为颅骨最薄弱的地方,其下血管丰富,深处便是大脑。
如果这两条线是传输神经讯号之类的,太阳穴的确是最佳之选。
“学姐,我睡不着。”
“放心,这条线可以安眠的。”
“等等,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危险?”
“放心吧,我会守着你们的,做个好梦哦~陈墨。”
学姐眯着眼微笑,那仿佛是小恶魔的笑容,事情进展太快,我还想说点什么,说话的信号从大脑发出,却像短线的风筝,随意识一同远去……
……
我又做梦了,是同样的梦境,我躺在床上,双手和双脚被皮带一样的东西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慌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布满脑袋,我知道醒来后一定又会是满身是冷汗。
一个仪器摆在我身边,电子屏幕中闪耀跳动的数字,在眼前无限扩大。
只是这次,有什么地方很违和。
“陈墨。”
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清脆的声音""我拼命思考,身体却无法动弹,思绪也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空中漂浮。
这是哪?这是什么?
我是谁?那是什么?
“陈墨。”
我是陈墨,又是那个声音,我依旧拼命思考。
带着蓝色医学手套的双手向我伸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一股电流穿过身体,我一股脑坐了起来。
那双手停下了,顺着纤细的手臂向上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乔柚同学?
“陈墨。”
终于搞清楚了来源,小巧的嘴唇张合,脸上依然是淡然的表情。
“原来是你在叫我?”
“是。”
“这里…是梦境?”
“是。”
“你是机器人吗,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讲吗?”
“……”
她不在讲话,我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感觉像是回应了空气。
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弹,捆绑着我的皮带不见了。
“诶?我刚才不是…”
“这是你的梦境。”
“我的梦?”
“……”
这里是我的梦境?四周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刺眼的集束灯光悬在头上,照亮了一切,奇怪的手术室,奇怪的仪器,仪器?我转头看向仪器,那不是学姐说的“梦境机器”吗?
“既然是我的梦…”
“你可以决定一切。”
下一瞬间,我和她,一同站在了某个房间之中。
普普通通的摆设,书桌、衣柜和乱糟糟的床,墙壁上张贴着“OASIS”乐队的海报,芬达的吉他和马歇尔音响设备,摆放其下。
这…这是我的房间啊!
“唔…”
旁边的少女发出了感兴趣的嘟囔,是我的错觉吗?眼睛似乎睁大了点,环视着一切。
“等等!”
我急忙跳向了书桌前,用身体挡住了椅子,在椅背上挂着的是,我从衣柜翻出来的内裤。
她似乎没看到,只是注视着那几张海报。
我把乱糟糟的衣物塞进衣柜后,她发问了。
“这是乐队?”
“啊、是,我最喜欢的乐队,名字叫做OASIS。”
我向她解释道,顺便把吉他从琴箱里掏了出来,手却在那一刻停止。
等一下…这有点奇怪吧?这到底是什么?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着从未有女生来过的情况。脑袋里突然一片混乱。
“梦是根据记忆而存在的。”
乔柚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向我解释。她从我的手中接过了吉他,然后始料未及地,举过头顶,重重摔在了地上。
“哐当!”
金属和木头碰撞,发出了巨大响声,伴随而来的是脚尖传来的剧痛,崩线的琴弦似乎划伤了我的脚。
但是那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
我低头看,脚似乎什么事也没有。
“陈墨同学没有受伤,因为你的主管想法就是不想受伤。”
我茫然地看着乔柚同学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下一刻,地上的砸痕,摔破的吉他,都已经不复存在。
不对,不是不存在,乔柚打开琴盒,那把吉他出现在其中。
“这里的其他事物,也遵循主观意见。”
“呃…我似乎,大概搞懂了。”
我挠了挠头,仔细环视其房间,海报、桌子…啊,那是早上没吃完的粥,因为害怕迟到所以遗弃了一半。
窗外的阳光倾斜,看角度应该是早晨八点左右。
果然是早上起床时候对于房间的记忆。
“那么…这里的,不,我梦里的人……”
我看向了乔柚,后者正注视着我,我不禁脸红。干、干什么?我好歹也是正常青春期的少年,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盯着当然会害羞。
“全部一切,但是不包括我。”
似乎乔柚笑了?嘴角流露出笑意,但是那只是一瞬间。
“为什么?”
“我是通过仪器进入,是属于梦境的第三者。”
“那么,你…”
“第三者不能在梦境中遭受伤害。”
“难道有过先例吗?”
“乔…我的姐姐,在使用梦境仪器时候昏死过去。”
“吓?昏死?”
“据说是在别人的梦境里跌落悬崖。”
“醒来后呢?”
“大脑收到了某种不可逆的损伤,成为了植物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也不方便评论什么,不要随意揣测他人家事,我能做的,也只有惋惜。
“没事,所以我才来这里,寻找治疗方法。”
乔柚看穿了我的窘迫,说出下句话。
“对不起…”
“陈墨同学没有错。”
“那个…所以,我是名副其实的,梦境的主人?”
我旋转话题,发出了对现在的疑问。
“是。”
“那……”
我还问些什么,身后,不,具体来说,是在脑海里,是在脑海里的梦里的的我的脑海里,一股声音响起。
“陈墨?乔柚?”
“学姐?”
“她听不到,那是现实之中的声音。”
“是这样啊…看起来她蛮着急的,那我们出去…不,这要怎么醒来?”
“你是梦的主人,你来决定。”
“这有点抽象啊…我还没搞懂……”
我的话还没说问,想要醒来的想法灌入大脑,梦境像是关了灯的房间,一闪而过。
下一刻,我睁开眼,学姐正焦急地望着我,太近了!
我下意识起身,脑门和学姐的胸前来了个柔软的接触,一股香味冲进鼻子。
“终于醒了!呜呜!陈墨一直喘气,我还以为…要跟乔楣姐一样……呜啊啊~”
“等等!学姐不要抱着我哭啊!”
这个姿势太害羞了,这也太考验我的神智了啊!
我把学姐推开,她又向同样醒来的乔柚扑去,后者意料之中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们两个没事太好了!”
“……”
我挠了挠头,乔楣姐?是乔柚的姐姐吧。原来她有着这样的缘由……
接下来就是安抚学姐的事情了,终于用着我睡眠质量就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学姐才安静下来。
不过,才认识不久就能如此为我们着想,也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锁好社团教室的门后,我们和林希雅学姐在校门口告别。
夕阳西下,红色的阳光洒在“东城国际中学”几个烫金大字上,众多学生结伴着,喊叫着走出大门,我居然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脑门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跟身旁的乔柚相比,那或许是珠穆朗玛峰和辽阔平原之类的…吧。
“乔柚同学也是走路回家吗?”
“是。”
“那个…林希雅学姐也认识你的姐姐吗?”
“是。”
“呃…呃,乔柚同学是在、在哪个班级?”
“跟陈墨同学一样。”
“嗯…嗯?”
这才是今天最吃惊的事情。
在夕阳中,我和一个女生并排走着,不,因为女生的步伐比较小,我需要随时控制身位,比她高一个头的我,能看到马尾辫上,系着一个粉红的发卡。
果然像小猫一样的…同班同学居然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生吗?太平凡而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我,遇上这种事也只能感叹。
偶尔有提着菜篮的大妈,捂着嘴看着我们,似乎在说笑什么,我不禁有点害羞,这是有点青春的感觉嘛。
但是乔柚并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长长的眼睫毛刷动着,小小的嘴唇紧闭。
她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吧?我如是想到。
为了姐姐。
在某个红绿灯十字路口,我和乔柚走向不同的方向。
我耍帅地指了指蓝色方向牌。
“我要走这边咯。”
“嗯。”
简单的告别,短马尾辫跳动着,她走向了绿灯闪烁的斑马线。
……
“啊~累死了!”
回到熟悉的家里,我瘫倒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播报着天气,厨房里的香味飘散出来。
妈妈在煮饭。
“老妈,今晚吃什么?”
我一边松着领带,一边打开冰箱,冰汽水、冰汽水,在这。
咕咚咕咚喝上一大口,然后发出巨大的打嗝声。
这才是夏日必备啊!话说已经是秋天了,秋天的制服好像收藏在了收纳箱…制服,说起来,今天看到了乔柚……
我拍了拍脸,怎么可以老是想这些事情?我可是热血的青春少年,应该把心思放在好好学习,建设国家上面。
或许梦的研究,真的能帮助不少人呢。
学姐讲到,梦研社现在的目标,也就是上任社长设立的目标,就是为了在梦里帮助那些有困扰的人。
这要怎么去实现啊?
在梦里,也只是梦而已啊。
潜意识真的能帮助别人吗?带着疑问,我坐上了饭桌。
我是单亲家庭,只是个标签而已。父亲在很小时候便离开我和妈妈,不知道去哪了。
我也才没有提起过,毕竟努力工作赡养我的妈妈,就是心里最伟大的人。
“儿子,听说你谈恋爱了?”
“噗!”
我差点把饭菜吐了出来,妈妈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温柔的长相,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烫了个卷发,与她四十岁的年纪倒是蛮符合的…不,她刚才问了什么?
“什么?你从哪听说的?”
“张阿姨跟我说的啊,嘻嘻。”
张阿姨?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捂着嘴笑我和乔柚,不正是那个、那个可恶的八卦专家张阿姨吗?
“没有的事。”
我故作冷静,往碗里夹了块土豆片。
“可爱的女孩子讨人喜欢,但是不能耽误学习哦!”
“都说了没有的事啊…”
晚饭,在被妈妈逗笑的声音中度过。
洗过澡,我坐在了熟悉的房间里。跟梦里一模一样,那些内裤。
我用脚把它们勾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乔柚发来的短信。
“你好,乔柚同学,以后都是社员了,请多多关照。”
那是我两个小时前发出的问候语,因为在大街上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好,内裤上都印着OASIS乐队的陈墨同学。”
果然她看到了啊啊啊!
我用被子捂着脸,大喊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