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位于地下的某处空间内,众多的傀儡躺在透明舱体之中。
突然,暗淡的空间被橘红色的小花点亮,可空间内的黑暗并没有被其驱除。
接着又是一点绿光,不断闪烁的它呼唤着其他的同伴。空间内的光源很快就从原来的两束扩到四个,八个,二十个...光点有规律的闪着,直到空间内的绿点达到某个数值之后,才慢慢褪去。不久后,橘黄色的光,又回归了往日的暗淡。
刺眼的白光绽放自天花板,照亮了每个漆黑的角落——它们的“白昼”来了。
房间内的傀儡陆陆续续的推开面前的防护罩,并站在各自的舱体旁,仿佛等待着什么一样。数根银色的线缆接着每个“傀儡”的后脑勺,其中的能量犹如流水般缓慢流淌。
刚从休眠中苏醒的傀儡,也有着如同人类般短暂的苏醒期。并未完全苏醒的它们,也需要缓冲的时间。
过去的艰难在它们的意识里留存,更换的身体部件却完好如初。
“协——议...协协议——协...议——”
但其中也有负伤休眠的存在。有些个体被当时的修理班组遗忘,直接进入了休眠。
应着这嘶哑的声响的,是远处敞开的大门与急促的脚步声。
“X12B3!你当时怎么做保养的!居然还漏了几架!”
手提修理工具,背着一大包替换零件的傀儡冲入了门内。数个背着有些少的零件与手提数个箱子的傀儡紧随其后,来到了各个即将报废的傀儡前。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当时处理器过载!怎么想都是因为你的调度问题!”
生疏的队长带领着它的队员们奔赴往日的“战场”,手忙脚乱的众人飞快的拿出一个又一个工具,伤痕累累的“负伤者”在它们持续不断的努力下回复至出厂般的崭新。
天花板也在确认众人平安后,发出了它的声音。
“发布来自中央的命令:将广场上出现的一名人类接待至一层,回收该人类携带的我方机魂至格纳库。”
冷冰冰的声音自每个傀儡的耳边响起。
“以及,交替地面上的巡逻班组。”
这批傀儡,已经休眠了十二年六个月三天整。唤醒它们的,不只有换班这一条指令。
但它们知道,“协议一:连线指挥中心;协议二,获取当前任务;协议三:保护指挥中心及指挥官的安全”,以及众多条被更新的底层命令。尚未发育完全的它们必须凭借这些规则限制自身的行为,以用来保护其他有机生命体与自己的同伴。
“呼,终于完了...”
修缮完毕,打理现场的它们也即将打道回府,进行下一项工作。体表光洁无比的它们也走向那通往下一幕的门外。
在更换了衣物与武器后,急匆匆来到了一层。那里等着它们的,是一台台比它们还高的机械。
“已到达任务地点。”
刚刚排成一排的机械们又各自分开,进行着下一项任务:检查机魂完整度。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接受核心数据库的检查与修复”
表面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它们不止检查“机魂”——庞大的数据体里最为重要的部分。检查记忆,身体控制数据,传感器数据,读取速度...甚至还包括它们的“私人内容”,是它们的主要职责之一。
不过那些机械们有着这样的权力,也有着被中央层直接监察的义务。“私人资料,不可泄漏!”,如若违背了这一条,会被直接调离部门并被中央层“校正”。
可从来没有任何个体“逾越”这条底线。
“H4DC,你是不是又在休眠的时候...”
私人通信通道内,回响连绵不绝。
集合在正门前的傀儡,也在机器的检查下变得越来越多。整装待发的它们,正等待着各自小队长的下一条命令。
“A小队集合完毕”,“CH3通讯回路正常”,“3A系列个体清点完毕,均已到场”...各个傀儡正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突然,一阵声响伴随着大地的颤动朝着这座塔席卷而来。
“地下三层的秘密作业217放大了客人制造的震动,请各位不要分心,专注在各自的工作中!”
柔软的声音自天花板传来,带来了些许怀念——这是它们的直属上司,也是这座塔的总管理人,名为“华柔”的个体所发出的声音。
当初被赋予使命之时,它们曾有幸目睹这位指挥官的真容。但它们现在有事务在身,不可继续回忆往事。
冲出地道的望月(♀)紧抱着刚从头上跌落的[诅咒],伴随着阵阵“浪花”而落。迎接她的众多傀儡,此时此刻也从塔内冲出。
“请跟我们走一趟。”
从塔内冲出的傀儡们,朝着各个方向出发。而其中一个方向,正是这个刚刚出现的坑洞前。
几名傀儡围上前来,施加着无言的威压——它们辛辛苦苦维护的广场,突然被人挖了个大坑。身为组织的一份子怎能不感到气愤?
“你们看着我干嘛!我脸上长东西了?”
几人面笑肉不笑,继续重复着那句话。
“请跟我们走一趟”
即便是修理班与施工部门,也要在中央的申请通过后才能动这广场的土。
可这刚到的客人...
“好好好,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望月!)
“等等,你干嘛?我还没恢复过来呢——”
还想休息一下的望月被她硬生生的拽了出来,光芒突然罩在望月(♀)的身上。
刚要给她带路的傀儡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回过头去,但映在他们视野面前的人,却不是“她”。
“我为我的鲁莽之举感到抱歉,但要想躲避那些怪物,只得出此下策!”
一个标准的90度体前屈呈现在它们的面前。
“快快请起!” “这位旅人不必行此大礼!”
片刻后,望月与他们一同来到了塔内。之前负责检测的机械此时此刻早已回到了二层,继续着它们的工作。多出来的桌椅与装饰物凸显这位主人审美的不平凡,而那位主人,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来者可是望月阁下?”
虚空传来了它的问候,回音游荡在空气之中,柔软的声音又为这广阔且冰冷的空间带来些许的温暖。
“正是在下”
对方毫不遮掩的回答道。
“指挥官兼设施总管理及华十城临时领导人,华柔,请坐”
不受控的傀儡,正在做出自己的选择——寻求外援。指挥官受擒的当下,只能求助于外人——它的选择。指挥官所处的环境无法到达——它们的限制。
“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叫什么?”
并未做自我介绍的望月根本想不出来它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姓名,就连正待在另外一侧的她也并未透露一点信息。
也许对方就是那日光的控制者?也许这是对方与魔物串通好了的一场“陷阱”?也许……“黑龙的秘藏”并不存在?
展开的“网”并没有任何“回音”,蓝色的海洋风平浪静。此处,平静的流动里并没有一丝的紊乱。
“请客人卸下防备之心,我敢保证我们的利益与立场是相同的”
她挥了挥手,想要驱赶两人面前的迷雾。
“可你们送来的这个「聚合物」又怎么解释!一半是诅咒术式,另一半是以太与灵魂的聚合物……”
就在这路途之中,它的威胁如同那些灰尘般忽略不计,可它本身的结构却令人诧异:红色的灵魂结晶被不可见的以太包裹住,最外围的咒术将两者牢牢的锁在一个固定的空间内。好似清水的躯壳与“核”混成的一锅只有颗枣的清汤般的诡异,令人背脊发凉。
灵魂需要肉体,就连“奇美拉”也是如此。
可华柔的回答,却让望月陷入了沉思,
“您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不一样。视以太为魔力,称术式为魔法,冠咒术以魔鬼之名,颂万物以神之恩赐……而我们,造万物以济天下,废旧规以破禁锢,呼唤众生一同前行!”
说到这里,它低下了头。那高傲的神气,似乎弱了少许。
“可,无人应答吾等呼唤”
那闪着些许银光的青涩眼瞳,怀着些许的悲伤与些许的疲惫。
“因此,我请求你的帮助”
望月想要说出些什么,但却被它喝声打断。
“寄宿着太阳之力,流淌着吸血鬼猎人之血的小小猎人!请协助我们,救出我们的指挥官吧!”
太阳之力?吸血鬼猎人?这些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词汇?他现在只想回到那个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可,他无法弃之不理。记忆中的碎片✓这两个词语有着十分强烈的感应,但深掘其中的秘密却让他有一丝无以言表的伤感。
答案,已经从地下升起——被不知从何传来的震动搅拌在一起。
(人,要救!家,也要回!)
“我答应,但我也有家要回,在救出指挥官之前,就请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一方是人,另一方是非人。两者虽然隔着这么一层障碍,却能如此流畅的交流……也许,“傀儡”并不是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