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有时候他是想不明白,这帮导演为什么会到学校里找人,而且还是男主角。
不是导演疯了,就是他疯了,两个人指定有一个疯的。
当然,他不是演员,他甚至都不是这个学校的,今天只是陪朋友来一起看看而已,晚上回去还有事情做呢。
眼见着那家伙从房间里出来,程笑迎上去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
他慎重摇了摇头:“不成呐,我还差点。”
“哦。”
程笑没感觉意外。
人家可是拍电影的,拍电影啊,多神圣的事业啊,那能随随便便就让你一个学生成了吗?
那肯定成不了!
“我上个厕所去!哎哟,这刚才给我紧张的,你是不知道那女导演,一米八大个!咔,往那一站,吓得我都不敢说话!”
朋友一溜小跑去卫生间了,程笑摇摇头,感觉挺招笑的。
一米八,逗呢?是人还是竹竿子啊?
正要坐回去的时候,那房间里忽的探出个脑袋来。
“进来啊。”
“啊?我?”程笑摇摇头:“我不是来试镜的,我是陪我朋友来的。”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不是,真不是我自己!我,我朋友上洗手间去了,他马上就回来!”
回头一看,也不知道那厮跑哪去了。
程笑哎哟一声,那叫一个郁闷。
“行了,赶紧进来,别耽误后面时间!”
程笑看了一眼身后,其他试镜的人也在一顿埋怨。
“快点啊兄弟,我都等一上午了!”
“抓点紧成不!”
这就没办法了,无奈,他只能跟着进了试镜的房间。
叫号的小助理守在一边,屋子里空荡荡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就一个破塑料椅子放在中间,对面桌子还是从教室里临时搬的,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后面坐着个女人,穿一女款西装,手里正夹着一女士烟卷。
程笑大略打量了两眼。
哟,倒是挺耐看的,就是感觉有点不修边幅,或者说随性。
那衣服上还有点子呢。
正看着,冷不丁人家忽的站起身。
这回程笑不敢看了。
我靠。
真是一米八大个啊!
站起来感觉都快摸到房顶了。
这回算是攻守互换了,轮到人家盯着他看。
看了半天,看的程笑心里发毛的时候,总算开口了。
“会抽烟吗。”
“啊?不会,真不会。”
程笑没开玩笑,真不会抽烟。
导演哦了一声,丢过来什么东西。
“烟?”程笑赶紧摇头:“我真不会!”
“不用你会,你叼嘴里试试。”
“哦哦。”
程笑这才学着朋友的样子,把烟卷塞在嘴里。
自然,他是不会抽烟的,所以这动作也显得生涩而干巴,少了那么一股子意味。
很像是个十几岁的小朋友,有一天胆子大的偷了父亲的烟,叼在嘴里假装自己也是成年人一样。
看着程笑这种拘谨的模样,导演渐渐闭上眼睛,眼前的程笑和她心目中那个角色开始重合到一起。
拘谨,纠结,躁动,渴求,不安。
就是要那种感觉。
她忽的一拍桌子。
“你多大了。”
“啊?我,我二……”
“二十多?那就是成年了。”
“算是吧。”
“那就是有自我民事行为能力了。”
“对。”
“拿着。”
助理接过来,把那东西给了程笑。
程笑一看,一叠A4纸,原来是剧本。
封面三个字,微软雅黑。
《苏州河》
苏州河,哟,这是哪地方啊?
好像是南方吧,呃,没错,苏州在南方了。
身为一个北方人,程笑还真没去过南方。
不过,等一等。
干嘛忽然给我剧本啊!
他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可能,立刻感觉手里的剧本热的烫手,有些尴尬:“别……不是,我真不是演员,我就是陪我朋友来面试的,他不成了,他去上洗手间了,我等他的,我真不会演戏,你们别找我!”
电影这玩应,多神圣啊,他一个不会演戏的人怎么能去当演员呢。
但很快的,他就在那位‘大导演’面前,被她那种严厉的目光盯的无话可说了。
“我不用你会演戏。”她说:“你会做你自己就够了。”
程笑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我,我还得上课。”
“你们明天就放假了。”
“……”
这下子程笑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那小助理又给他塞了一张名片。
程笑翻过来一看,估计是这位导演的名字。
“楼兰。”
下面电话号,出名作品,巴拉巴拉几行字。
程笑还想回绝,奈何助理已经送他出去了。
出去一看,外面那些个试镜者一看他手里的剧本,就知道没戏了,这破剧组穷的要死也不包盒饭,就只能各自郁闷着三五成群的走人了。
程笑刚走了两步,见朋友甩着手上的水回来了。
“走啊,出去吃饭去……哎,你这什么玩应?”
程笑抬了抬眼皮,说:“剧本。”
……
……
苏州河。
程笑回去以后,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
这年头网络还是个稀罕物,他也不怎么会打字,拿一指禅戳了半天,这才知道原来苏州河是天海市的一条河。
挺出名,不过他不是南方人所以不知道。
然后又看剧本。
这剧本写的挺散乱的,但有些话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程笑。
“从前两个不认识的人坐在了一起。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爱情。”
哎哟。
这台词谁写的,太酸了,牙都酸掉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绝对不承认自己对这玩应心动了。
然后程笑就想着,要不然,去试试?
去试试也行。
他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听说他要去拍电影了,那边父亲半晌没回过神来,估计是因为五道口技术学院跟电影演员这跨度有点大,一下子给老父亲击沉了。
过了好半天才嗯嗯啊啊的鼓励了他两句,末了问他去哪。
程笑说天海。
老父亲问拍什么。
程笑看了一眼保密协议说现在还不能说。
老父亲就没再多问,又问他钱够不够用,不够用再打点、
然后那边就传来机械轰鸣的声音,老父亲说忙着呢,挂了。
电话就挂断了。
程笑摇了摇头。
唉。
这就是石油技术工程师朴实无华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