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啊。”
“会一直找吗？”
“会啊。”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她直视着程笑的眼睛，重复。
“你撒谎。”
程笑一个激灵。
哎哟，不行，果然还是不行，真的接不住。
他心里有点小后悔，不过更多的还是被激发了斗志。
他不是专业的演员，其实也不想来拍电影，但人家导演选他了，用他了，那就得做。
他跟不上江虞，跟不上没关系，慢慢来，总能跟上的。
程笑拿着剧本，跟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也在一遍一遍的背，渐渐地能背下来剧本了。
他没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只能硬背，凭着死记去硬背。
苏州河，马达，牡丹……
苏州河边，有个青年，他叫马达。
他有一辆摩托车。
他幻想过靠着这辆摩托车去远方，去做什么事业，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然而到最后，他只是个送货的。
有个雇主，有些事情想回避一下，把女儿‘牡丹’交给他，让他把牡丹送到牡丹的姑姑家里去。
牡丹是个学生，是个孩子，竖着两条辫子，经常穿着校服。清纯且干净。
她去看马达的脸，当马达表露出不喜欢的时候，她会很正经的说，看看都不行吗？
他们坐在摩托车上，她环抱着马达的腰，说，你开车太慢，真没劲。
马达问他，怎么没劲？
她说就是没劲。
开摩托车就要有开摩托车的样子，施瓦辛格你看过没有？
他就把摩托车开得很快。
后来，就渐渐的熟悉了，他们在一起兜风，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在一起看整夜整夜的DVD。
她爱马达。
她爱这个颓废的男人。
不过，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
黑道上的朋友找到了马达，他们想做的事情，马达惹不起。
他们计划着绑架牡丹，从牡丹那个很有钱的父亲手里敲诈一点零花钱。
所以马达骑上车，把她带到了码头上的一个房间里。
她感觉不怎么对劲，但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马达不说话，马达一直抽烟，马达把自己祸害的像是一团扭曲的垃圾。
后来过了很久，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是被绑架了。
爱情消失了。
她爱的人，为了钱绑架了他。
她质问马达，为了她，向父亲要了多少钱？
马达不敢看她。
马达说，四十五万。
她声嘶力竭。
她喊着，我真便宜！
我真便宜！
她在跑，马达在追。
马达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就像是牡丹的感情一样，其实他也是爱着牡丹的。
他想算了，他妈的，什么都不管了，大不了就亡命天涯吧。
可是牡丹已经追不回来了。
她站在桥边，说，我要变成一条美人鱼。
然后她就跳下去了。
张开双手，像是个拥抱天空的天使。
……
……
那就是故事的前半段。
不太完整的爱情。
后来程笑说，我不喜欢马达。
她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如果我是牡丹，我不会喜欢马达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和他恋爱。
程笑说，我倒不是因为那个，我只是感觉马达太蠢了，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选了最堕落的一种？他完全可以出去赚了大钱，回来娶牡丹，跟牡丹的父亲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江虞就翻了个白眼，说你这人真不浪漫，哪个女孩子要是喜欢你真是倒了大霉。再说了，牡丹的父亲也没阻止过他们不是吗。
程笑嗯嗯点头，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马达。
说这话的时候，她靠在窗户边，看着有些浑浊的苏州河。
然后她说，对。
我也不喜欢马达。
程笑问她：“那你喜欢谁？”
她没回头，说：谁都好，不是马达就行。
听到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楼兰回来了。
俩人齐齐看向门边。
楼兰哟了一声，
行，这算是有点默契了。
但是还不够，不是她要的那种默契，拍出来的不是她想要的画面。
她想要的电影，她想要的世界。
那个属于她的理想国。
她说，你们再熟悉熟悉吧，明天还是要继续拍素材，你们就出去逛逛，了解了解天海，还有你，程笑，你岁数大，出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她。
程笑点点头，说导演你放心吧，她一定照顾好我。
不是，我一定照顾好她。
江虞看了他一眼，跟着点头，说楼姐你放心吧，他一定照顾好我。
迷迷糊糊挨到半夜，睡醒以后就睡不着了。
这南方夏天还是热，哪怕是海滨城市也不例外。
程笑到院子里打算乘凉歇歇气，不过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江虞已经在院子里了。
她问，你也睡不着？
程笑点头，说是，我也睡不着。
主要还是天热。
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她忽然问程笑，你饿不饿？
程笑说是有点。
她说那走吧，咱们出去逛逛夜市，顺便吃点什么。
程笑本来想说这么晚还吃东西稳稳变肥，不过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哎哟，白天可是刚答应过楼兰要照顾好她的，那，那看着她好好吃饭，也算照顾好吧？
程笑转身要回屋，她叫住程笑问他干什么，程笑说回去拿钱包。
她说嫌麻烦，用不着回去拿钱包的，我身上带钱了，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回来之后再还给我。
她都这么说了，程笑没再推辞。
主要是，人家一个小女孩都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如果还计较这种事情，那就太小气了。
天海虽然是大城市，不过，大城市也是有夜市的。
又或者说越是大城市才是越需要夜市，深夜下班的人们总归还是需要吃上一口热乎的。
稍微的游荡了一圈，最后找了个馄饨车坐下。
老板岁数不小，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几张廉价的塑料桌椅就在推车前一字排开。
不多会，馄饨上来了。程笑尝了一口，感觉有点淡。
不过，口味倒是不差。
“天海的馄饨，和别处是不同的。”
她本来想学课文里一样讲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拿口语跟程笑解释着。
天海的馄饨，口味淡，但很鲜。里面有开洋、猪油……开洋是什么？开洋其实就是虾米、海米啦，不过我们习惯叫开洋。
别看现在的天海人那么浮躁，其实天海人也是穷过的，捞上来的鱼虾自己也吃不到，就只能靠吃小虾米度日，所以天海这里有许多口味清淡却鲜亮的菜色，比如开洋白菜之类。
……
馄饨好吃吗？
好吃？
你喜欢就好。
她略微仰着头，看着已不再纯澈的夜空。
馄饨车的老板拿手巾擦了擦汗，望着这边，嘿嘿直乐。
年轻人啊。
嘿。
年轻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