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者:夏山多 更新时间:2022/8/5 9:39:43 字数:2498

“哦嚯嚯,接下来试试这个”

从抱着的衣服中再次拿出一件,帮洛悠换上。

原来搭配衣服是这么有趣的事吗?以前都不知道。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这么问过之后被回了“你帮我挑。”这种答案。

我不是什么在意打扮的人,不过幸好平时也有看过些搭配的书,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这便是所谓的知识就是力量。

休息日的商业街人很多,有着更衣室的门都挡不住的嘈杂。

今年的秋天比去年冷得多,这次给她把冬天的衣服也买好吧,虽然这两件事没什么关系。

“洛悠,你家在哪里啊。”

“院子。”

“不是,我是说在哪个地方这样的。”

“不知道”

“不知道吗……”

指尖不自主跳了一下。

“那你想回家吗?”

“现在,不回,也可以。”

“是吗”

给洛悠换上一件蓝色卫衣,将选好的衣服买下,慢悠悠走出店铺。

人还是那么多。在看向洛悠前,被握住了手。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是和我一直很凉的手完全不同的温度。

没有说什么话,就这么向前走着。好多年都没被这么暖过手了。

走下楼梯,转过拐角,却感到手上一空。

“怎么不牵了?”

“刚才人多,所以怕走丢。”

哦豁,人多啊,真是不巧。

准备继续走,却再次被握住了手。

“现在不是了。”

“是吗”

嘟哝着说出了这句话,结果脸却感觉越来越红,眼睛看着地面。

这小妮子。现在小孩都这样吗?

微微摇晃着手臂向外走时,被搭讪了。

用轻佻的语气要着联系方式,感觉有些不爽。

手臂传来一股拉力,被洛悠挡在了后面。看过去时,呲着牙瞪着那几个人。

“啊拉,这是你妹妹吗,真可爱。”

不爽突然翻了倍。

“可爱也不关你事,我们走。”

带着洛悠绕过他们走出出口,回想起刚才的事。

“洛悠你刚才就像只小狗呢。”

这么说完后,洛悠突然抬头直直地望了过来,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知怎么有些心慌。

“好了,快走吧,该去吃午饭了。”

遮掩地结束了话题,刻意逃避着记忆。

我在想什么呢,那种事情不可能不是吗。这么期待就像个笨蛋一样。

向前,循着路往家走去,途中看见一家新开的宠物店,停下脚步。

和往常路过宠物店时一样,店里的狗呜呜地叫了起来,大概是想表达亲近。

可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只是驻足发着呆。

这种时候不能想事情,因为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个家伙,会难受的。

“我们走吧。”

袖子被轻轻拉了拉,顺着这力道不再多想,回到现在。

*******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对了”

莫名感到羞涩,撇开脸不去看她,扭捏着说:

“我欢喜你。”

刚才只是侦察兵,现在害羞大军一股脑涌了上来。

啊啊啊!真不矜持,这么想着左右摇晃脑袋。

*********

我曾经对一条狗一见钟情,灰黑色的柔顺毛发,总会望着我的透亮眼眸。那双眼睛好像只能容下我一个人,深情又温柔。

我们一起长大,从两个小不点开始一起长大。整天黏在她的身边,甚至单方面私定终身。

小时候没什么人和我玩,只有她会在见到我时扑过来,她会在我哭泣时呜呜的叫,是她和我到处跑,也是她替我赶跑欺负我的小孩。

总有人笑我只和一条狗一起玩,笑我把最好的零食分狗吃。

可是我说她高贵,她便是高贵的,我说她是我的一切,她就是我的一切。

她是我小时候唯一的陪伴,只有她愿意一直陪着我。

什么众生平等我不想管,在我这里,她一定是高人一等的。

在那时,我用从电视看来的贫瘠的英语词汇,浪漫地叫她“love you”,却因为不标准的发音被别人听成了洛悠。

我不允许别人这么叫她,所以在他人的口中,她一直只是悠悠。

那段时光,就像一场美好的噩梦。

*******

照顾洛悠的日子过得很快,风越吹越冷,地上的落叶也逐渐消失无踪。差不多冬天到了。

中间警察打来过电话,说人贩子已经全被抓了,但问出洛悠被拐的地方也找不到她是谁家的孩子,只能让我先照顾着。

现在大概反过来了。

“咳咳咳”

躺在床上,被洛悠用毛巾擦着脸。

从小体质就不太好,前几天又是加班又是降温,哪怕预防,感冒发烧也是预料之中的,真不好。

鼻子被堵住,发冷的身子完全没有力气,脑袋又晕又涨的好难受。

“啊,要死了…”

脸上的毛巾一顿,紧接着脸就被掰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视野里出现了洛悠焦急的脸和紧紧抿着的嘴。

“不会,不会死的啦,别哭啊。”

虽然这么说,但脑袋晕晕的,确实有种要升天的感觉。

睡一觉大概可以好一些吧?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迷蒙中,有股凉意从额头传来,却感觉睡意更沉。

*******

在十一岁的冬天,我得了肺炎。

发起高烧迷迷糊糊被送去医院,抽血检查住院,记忆混乱到完全不记得那一晚是怎么过去的。

听说前几天晚上,每晚都会发烧烧醒,呼吸都很费力气。

那时我们家在城里,洛悠和爷爷奶奶一起呆在村子的那个大院子里,休息时我就会回去和她在院子里乱闹。

我生病的那几天,爷爷奶奶也下来了,在家给我做饭,每天只会回去一次给洛悠喂饭。

在第七天时,爷爷告诉我,洛悠不见了,绳子被咬断,大概是从墙头跑了。

我怕,怕她是要去找我,可是她不可能找到这里的。

第九天,爷爷又告诉我,洛悠死了。蜷着身子,在大门口冻死了。

她明明才七岁。

“…………”

在隔了几小时的夜晚,理解了洛悠死了这句话。

心突然像被剜下一块,张着嘴想叫,叫不出声,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好了些的大脑再次变得浑浑噩噩。

我总认为她会永远在我身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讨厌肺炎这种病。

不是因为会很难受,而是别的原因。

她已经死了,你要活得幸福,不然她不会放心的。

有人这么说了。

我不喜欢做死了的家伙想让我做的事,因为毫无用处。

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回来,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开心,毕竟已经死了。

更想做些她不喜欢的事,等待着哪一天她再次出现二话不说咬上来,就连那份痛苦,都令人心生欢喜。

那份痛苦,是逐渐加深的,一丝一丝地在心脏侵蚀。

可是我还是一个人去了埋她的地方

我还会记着她,等待着可能性为零的希望到来。

在悲怆与孤独满溢的世界上活下去。

这是恶劣又悲伤的诅咒。

想笑着告诉她别担心,却连嘴角都扯不起来,发不出声音的叫着。

当我病好后第一次回到那个院子,踏进她那被链子规划出的领地时,没有她扑进我的怀里。

在埋她的柳树旁,我将自己的心一并烧给了她。

家里和周围的人总是诧异于我的悲伤,他们认为只是死了一条狗而已,他们认为,就算我很伤心,面对他人时也应该笑着收着情绪。

在这个世界,不被允许悲伤。

被要求成熟、快乐、坚强、努力,不允许悲伤。

我现在是不是坚强些比较好?

做人真的好难啊

每次回村子,我都不愿进那个院子。我喜欢去那棵柳树下坐着,那里是我想将自己埋葬的地方。

我是个不会从梦中醒来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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