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光亮的房间里，手机成了唯一的光源。
考完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差不多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滚来滚去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姑姑打来的。
就这么看着，在隔了一会儿后接了起来。
“我们两个出去玩吧，去坐坐船。”
“就我们两个吗？”
“对啊，好长时间都没一起旅游过来，正好我最近有时间。”
“……嗯”
挂了电话，手指焦躁地在屏幕上滑来滑去，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想再打回去拒绝。
可是既然都答应了，再反悔也不好，而且前几次想带我出去玩我都拒绝了，答应一次也没关系的。
就这样忽略了许多说服自己。
还没有到最热的时段，但现在确实也够受的。
太阳很有活力地早早便出来闲逛，所以现在很热。
把自己都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行李箱放到车的后备箱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副驾驶。
“姑姑，一会儿是要坐飞机吗？”
“嗯，放心吧，如果怕晕机我也带了药的，等下可以吃。”
“姑姑，你说的船是什么船啊”
“我也不太清楚，旅行社租的，之后几天都要住在上面了。”
“这样吗……”
提问，怎么样偷偷摸摸看自己的姑姑才显得比较自然。答，怎样都不自然。
在好几次差点对上眼后到达了机场。
虽然感觉全都交给姑姑来关注显得我很没用，但还是乖乖跟在后面走完了流程。
“原来机场也会有些吵啊。”
“现在还好，到了季节会比现在还要热闹。对了，等下要坐窗户旁边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是要了。走吧，轮到我们登机了。”
好像在担心我走丢一样，牵上了我的手，传来的是一如往常的温度。
小跑几步凑近了些，闻到了一阵香味，飞起来的头发弄得脸颊痒痒的。
飞机起飞原来是这个感觉吗，就像坐坡度不大的过山车一样。
闭上想要低低喊出声的嘴巴，随着几下颠簸后冷静下来。
在察觉视频很无聊而且吃了些零食后，又忍不住向着旁边看过去。
微微低垂着眼眸，睫毛倾倒的目光落在书页上。
温柔红润的唇在我的眼前。
“很无聊吗？”
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了头来，慌张地眼神晃来晃去。
“其实还好……”
“我电脑上有几个双人的单机游戏，一起玩吧。”
姑姑从包里拿出电脑，我想到了一件事。
“姑姑你好像不玩游戏吧？”
“看你有时会玩，所以去了解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温柔的面庞上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
姑姑对我真的很好，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她以前，就是这样了，注意到我的每个动作，认真地对待我的一切。
其实不用这样的，不过我很高兴。
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开心于她为我这样，悲痛于她为我这样。
这么好的姑姑她不属于我。
呼吸一滞，眸子的光暗了暗，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回答：
“那玩玩吧。”
飞机的翅膀穿过云，却不会把云打散，好神奇。
在快到机场时，下起了雨
因为这次的旅行社是好几个地方都有人来，所以我们坐飞机只是被安排着去码头坐船而已。
不过，下雨了诶。
看着外面就好像闻到了潮湿的味道。
“说是好像要去别的机场降落，怎么办”
“那我们好像只能去下一个地方等船了。”
姑姑困扰地皱着眉头，我倒觉得没有什么，在云层的上面多呆一会儿也不错。
“……嗯，行就这样吧。”
“我们怎么去啊？”
在姑姑打完电话后，我问道。
“他们那边说叫了大巴接我们两个，然后在下一个停靠的地方等着，毕竟都这么晚了。”
“哦。”
和说好的一样，外面有辆大巴，只是并非专用，而是临时叫的，还要等别的乘客上车去别的地方。
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姑姑，咬了咬嘴唇扭过头。
“姑姑，如果累了的话可以睡一觉。”
尽量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等待着回应。
“什么时候都轮到你关心我了。放心吧，我不累，倒是你如果想的话就靠着我睡会儿吧。”
面对她的笑容，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身子轻轻靠了过去，闭上了眼睛。
果然我还是累了吧。
“姑姑你说，如果我们赶不上船怎么办，现在车都没开。”
“那就去找一只小船，我们两个人玩，可以吗”
“嗯，我想要会吱呀吱呀响的那种。”
“行，我去给你找。”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我们又成了最后两个乘客。车外各种灯光像十字架一样闪烁着，让人想眯起眼来。城市树林与水汽一同灌进鼻腔，有点冷，想离姑姑更近一点。
“到了，下车吧。”
配得上夜晚的黑色，夜空同星辰浇在头顶。停车的位置是一条周围有着树林的小路，前面就是下坡的台阶。
打开手机的灯，互相扶着向下走。行李箱这种时候有些碍事，怕跌倒所以只能靠的更紧一些。
安静的好像可以听到姑姑身上的香味，这种氛围持续到看见过来接我们的导游。
船还挺大的，至少在我这个从未坐过船的人眼里很大。
放置在甲板与码头间的板子，看着不太安全，有种要掉下去的危机感。被带着走到住的房间，打开门时有些微妙。
有些小，两张单人床也小，淋浴的地方有些脏，不过这是在船上，姑且还算不错。
南方和北方很大一点不同就是，南方的空气很潮湿，不算长的时间身上就感到湿湿的，洗澡是现在必要的事情。
从浴室出来后，看到床中间的小柜子被移开，两张床并到了一起。
“这一张床太小了，睡着不舒服，还是并在一起睡吧。”
已经躺在床上的姑姑这么说着。顿了顿，还是靠了过去。
扑通扑通，能听到心脏乱动的声音，好像又出汗了。控制着僵硬的身子躺下，明明没有挨住，却感到姑姑那边好像在推着我一样，坚持不住翻过身背对着那边。
在渗进来的星光成为唯一光源的房间，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肩膀被轻轻碰了碰。
“嗯？”
“之前为什么不理我啊？”
意料之外的话题，耳朵嗡的一声，眼睛旁边的肌肉突然收紧。
“没有。”
“没有才怪，叫你出来玩说自己有事，想给你买东西也总说不要，这次也是隔了好久才把你带出来”
“才没有”
话说出口，才发现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你哭了？”
听到旁边起身的声音，将眼睛埋进枕头。
“没有。”
眼泪追赶着跑了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昂，都怪我把我们家宝贝惹哭了。”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才没哭…还有不是你的错才不用你哄”
与话语相反的，丢失了身体的控制权，向着怀里拱了拱。
“是是是，不是我的错，是我好久没抱过你了现在回味回味。”
“不行，都是你害的，你也要说些能让我笑话的事。”
被带着笑意的话语刺激到，带着羞恼提出了无理的要求。安静了一会儿，又感觉脑袋也靠了过来。
“我总是被你姑父还有他们家的人欺负呢”
“什么！”太激动脑袋撞到了脑袋，但顾不上地转过了身去。
“为什么欺负你！他们凭什么欺负你！”
“好啦好啦”被抱着脑袋温柔的顺着毛。
“我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没怀上孩子，检查发现生育能力有问题，所以被嫌弃很正常的。”
“他们怎么敢！”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声音。明明都把姑姑抢走了，明明都把她抢走了……
“是我被欺负了啊，你怎么好像更生气一点。”
用手指刮走我眼角的泪水，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可是他们欺负你……”
“没事的，大概之后就会离婚了吧。幸好我还开着店，要不就没钱带你玩了”
啊，晚了啊
看着眼前的面容，我再一次地陷了进去。
从前想着不愿让世界成为她的阻碍，不愿她去面对那些本来和她没有关系的伤害。
用这个做着借口，磨磨蹭蹭的，变成这样。
都到现在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连喜欢都说不出来
这么胆小的我现在如果来纠缠她，还真是差劲。
“姑姑，我喜欢你，我当初怎么会把你让给他呢”
嗅着她脖子的气味，压抑着泪水。
我知道她不会答应，所以吻了上去。
触碰着，又被猛地推开。
“你在干什么……”
被推开了，说出来了。
看着她不安的眼神，也就是这样了。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确实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喉咙疼，还有眼泪好咸。
“对不起……”
我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我蠢蛋一样的表白，我果然还只是个小屁孩。
“我们是……”
“我知道的，对不起”
第一次坐船没什么感受，船静静行驶在浑浊的水上，浪花带着船身摇晃着，就好像无事发生。
*********
姑姑是在我十三岁时结的婚。
她和他站在那里，眼中盛着喜悦，微笑地和别人说，这是他老公。
爷爷牵着她，将她交给了那个我将来要称作姑父的人，他们许了誓言，为对方戴上戒指。
她们亲昵地靠在一起，郎才女貌又名正言顺，她的身边永远都不会是我。
青涩的爱意与眷恋被满心的酸楚推搡着，跑到了酒店的角落，独自一人抱着膝盖落泪。
姑姑看到了，追出来找到了我，蹲下身和从前一样温柔地哄我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再一次逃跑了。懦弱的，笨拙的向来都是我，我知道的，我没有资格对她发脾气。
逃回了家，脸埋在被子中，嚎叫着，大哭着，喊道嗓子都有些嘶哑，情绪却像洪水一般，越是发泄，越是庞大。
天黑了，夜幕张开双翼再次遮蔽苍穹，亦或者说，只是黑夜从阳光那里重新夺回了世界，毕竟光才是入侵者，向来都是。
明明我才是一直在姑姑身边的，姑姑那里，明明是我的世界。
我的天空，什么时候才能黑下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