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胳膊上已经全是牙龈破碎的肉沫,身体却仍然像疯狗一样撕咬。
而将这狼狈一幕投影在心的我,要是现在得到嘴巴的控制权,一定会让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起既放肆又疯狂的大笑。
身体完全遵循本能行动,自然不知道蔷薇已经被掰去了尖刺。
青年似乎回过神来,把胳膊从嘴巴里拔了出来。
有铁链拦着,别说只是露出肠子,就算力气大到把自己拦腰截断,脖子伸长到把颈椎拉断,也不可能再将嘴巴凑到青年身边。
这样最好不过,毕竟成功吸到血才是让我最伤脑筋的情况,死神才是我现在最心心念念的人物。
而且现在正处于一种特殊状态,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传来的痛楚,仿佛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下来,比之前好太多了。
保持“灵魂出窍”的状态,我仔细观察起了眼前的大团马赛克。
视野中明显是头发的马赛克黑白参半,彼此混合在一起,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我十分确信,一定在某个地方邂逅过,可是却怎样也无法记起。
一点征兆都没有,最不希望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青年身前的马赛克飘过一丝银色,他的胳膊刹那间被染成红色,紧接着我的嘴巴便产生了一种被异物填满的满足感。
突然被灌入鲜血,温热的细流唤醒了冰冷的死寂,全身上下冒出一颗颗肉芽,紧接着又瘙痒难耐,每一块血肉都开始了生长,蠕动。
月球表面般的孔洞转眼间消失不见,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甚至如同婴儿般散发着白皙透红的胴光,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美味可口的小布丁,想要将其一口吞下。
除了四肢和牙齿没有回来外,我几乎满血复活,可是我并没有因此欢呼雀跃,反而垂下脑袋,眼神再次暗淡下去。
只要没被圣火洗礼,无论多严重的伤,一口鲜血便能痊愈,这就是血族无比顽强的生命力。
强归强,可是我才不要!倘若身体恢复如初的话,那么是不是还要再次经历好几十次那样的折磨?
一想到此处,我万念俱灰,然而在瞪向罪魁祸首之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气,太令人出乎意料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眼中的颜色再次汇聚,青年似曾相识的模样映入脑海。
头发正如梦境黑白参半,但不管从什么角度去观察,他都没到白发苍苍的年纪。
是那种苦大仇深,又无力反抗,一夜白头的弧光。
虽然穿着不止一丁点邋遢,但是即使最自大的人也不会小瞧他身上饰品的价值,总体给人的感觉也不像纨绔子弟,倒是更加接近失去爱人的颓废王子。
他的胳肢窝夹着酒壶,灰蒙蒙的眼神仿佛淤积了百年的坛水。
“明天就要...就要...”话说到一半,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悲伤,然后即使张开嘴巴,也没再挤出半个字。
听到他低沉又痛苦的声音,我总算明白了过来。
可能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好友吧?
而且他刚才吞吞吐吐说明天?明天就要处刑了吗?那可真是一件美事儿!
被喂下鲜血而导致的不悦,在一刹那全然消失,真是个好消息!
衣服上几乎浸满酒渍,这些天一定都在借酒消愁吧?
朋友?还是亦敌亦友的知心伴侣?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关系,但是仍然由衷感谢他,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临死前还会有人牵挂,能够感受到这份温暖真的非常感激。
哪怕痛苦让我笑不出来,我也强迫自己挤出微笑,并且发自内心轻启唇齿:“谢谢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
对彼此重要的人,道别是必要的仪式,即使原本的意志早已磨灭。
哐当。
酒缸摔碎一地。
呆呆地注视我,他出了神,随后咬紧牙关转身就走。
时间的感知重新回归意识,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黑袍侏儒,反倒是一个身着红袍的眯眯眼老头闯进了我的视野。
红袍?地位肯定很高吧?大人物都来了,果然明天就要彻底解脱了。
“其实您不必承受如此痛苦,只需要协助我们就...唉。”红袍低头小声自言自语,不过却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扫过我身上完好的肌肤,他脸颊上流露出一股讶异,紧接着又变成愤怒,最后看向地上酒壶的碎片,又失望地摇摇脑袋,无奈叹息出声:
“那小子果然还顾及旧情,可是这太感情用事了!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战线又被拉长了啊!”
红袍老头言语的疑点众多,可是我现在好累好累。
一心只想求死,不想顾及这些,什么也听不进去。
红袍老头彬彬有礼,见我一直保持沉默,多次尝试与我攀谈,但都被冷眼相拒。
即使圣人多次热脸贴着冷屁股,都可能会有所不满吧?不过他却每时每刻都一副谦卑的模样,这样的嘴脸我转生前也见到过,那是一个借钱还不起的高中同学,他难道觉得亏欠我什么吗?
我不在乎,都毁灭吧,管他欠不欠我什么东西!
在吃了“闭门羹”之后,红袍老头没再继续纠缠,叫来一群蓝袍教徒,他便带着遗憾离开了此处。
蓝袍解开我躯干上的铁链,用手托住我的脖颈与腰部,放在一辆小推车之上,然后又拿出新的铁链,将我绑在了推车中间的十字架上。
他们给我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这张黑纱面积不大,不过刚好能盖住失去四肢的娇小人棍。
小推车被推出地牢,视野豁然开朗,我缓缓抬起脑袋,第一次直视异世界的天空,即使隔了一层黑纱,太阳对我这种存在还是过于耀眼,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可是我没有。
可是蔚蓝画布上的那一点好美,美得即使眼睛灼伤也不怨挪开。
原来异世界也有明亮的太阳,也有蔚蓝的天空,我还以为都是如同地牢般由灰色砖块堆砌而成的墙壁呢!
将视野从天空挪开,道路旁边是两排肩并肩的骑士纵队,他们形成一个通道,将蓝袍的队伍紧紧夹在其中,就跟羊圈的栅栏似得,而且个个装备精良,全身黄金甲,大盾加大剑,圣神肃穆溢于言表。
至于吗?不就为了处决我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