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前】
若佐里格海，凛霜故土号轮船。
穿着浮夸礼服的船员们齐聚在光彩夺目的宴会厅里，眉飞色舞地闲谈着，金色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侍者端着煎得略焦的烤肠和层层叠叠的大片熏肉，穿行于那些兴奋的船员和周围散落一地的财宝之间。
于这群醉汉中保持着清醒状态的大副推开大门走进来，看了一眼那正坐在最前方醉醺醺地欣赏着狂欢的众人的船长。
眉头紧皱的大副，迈着略显焦急的步子，走到了船长的身旁。
“什么事？”船长旋转着手里的酒杯，“洛涅班，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是这副严肃的表情？也许你该学学如何放松，如何放下你那该死的工作，如何愉快地与船员们相处……哈哈哈！瞧！伊凡那小子居然摔倒了！一头栽进了酒桶里哈哈哈……我说，洛涅班，你要不要喝一杯？”
“船长，”大副脸色难看地打断了他的话，“出事了！我们的侦查员从海里捞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孩子！”
“孩子？”船长挑起一边花白的眉毛，“这种东西捞上来干嘛？我们这儿是儿童福利院吗？”
“那孩子不正常！”大副依然眉头紧锁，“他拿着一盏无法被海浪和雨水浇熄的提灯……他能从灯火之中创造出兵器！”
船长眼眸之中的醉意瞬间消失。他猛地把酒杯放下，“那孩子在哪？带我去见他！”
02
凛霜故土号轮船，甲板上。
暴雨如注。
浓重的乌云把夜幕涂抹得如同另外一片倒悬的海域，疯狂的海风呼啸而过发出骇人的响声。海浪猛力拍打着船舱，雨水敲击在甲板上如同炸裂的鼓点。
十来个侦查员一齐围住了一个提着灯的小男孩。
这孩子穿着单薄的白色制服，披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斗篷。提灯中发出的火光映照出了一双诡异的银白色眼睛。
船长命令侦查员们让开，然后自己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压低声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什么地方？”
“维叶彻。”这个孩子按着兜帽抬起头来，“我来自米亚莱什岛。”
米亚莱什岛——
对于船长来说，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
他怔了好一会，然后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周围的侦查员们。
这些人无疑全都听见了这个词。
船长对大副下令：“杀了他们，留下这个孩子！”
“是。”大副迅速将背上的一柄重剑抽了出来，如同农夫收割稻草一样，干净利落地斩向了茫然的侦查员们的头颅。
维叶彻瞪大了眼睛，他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看着这些将他救上来的人就这样突兀地死在了不解的惊呼声中。
暴雨冲淡了血腥味，但没有冲淡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恐惧和紧张感。
“为什么要这么做？”维叶彻从提灯的火焰中抽出了一把利剑，用带着怒意的目光看向船长。
“他们听见了‘米亚莱什岛’这个词。”船长的语气很低沉，“我没想到你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假如我刚才选择单独向你提问，假如他们并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那么这些纯真且聪明的年轻人还将快乐地在这艘船上生活几十年。”
“米亚莱什岛是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吗？”维叶彻的目光很悲伤。
“是的，这是个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船长转身望向一旁已经完成了“收割”工作的大副，“至于你，我会留你一命，因为你是我最后的挚友。回到大厅里去吧，记住，你今天没有见过什么能从灯火里创造兵器的小孩。”
“我明白了。”大副叹了口气，“我会告诉其他人，斯恩诺港派船把船长的孙子送到我们船上来度假了。”
“噢，这是个很聪明很合理的说法，以后就用这个解释！”船长笑嘻嘻地竖起拇指，“不愧是你，洛涅班，你永远都靠得住！快回到宴会厅里去吧，你真的应该放松一下，不应该始终沉迷于工作，喝点酒跳点舞跟船员们吹牛讲笑话多好……记得把伊凡从葡萄酒桶里捞出来……”
“可以了，船长，类似的话你每天都要说很多遍……”大副又一次叹了口气，把重剑收回剑鞘里，转身回到船舱当中。
03
大副走开了，现在甲板上只剩下了船长和维叶彻。
“米亚莱什岛……米亚莱什岛……”船长像着了魔一样反复念着这个词，回忆如浪潮般汹涌而至，“多少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听见这个地名……就像远古的噩梦再度苏醒。”
“你知道关于我们的事情？还是说，你曾经去过那里？”维叶彻的眼睛当中浮现出了复杂的情绪。
“是的，我知晓，也亲自去过那个地方。”船长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原以为我只要‘清除’掉所有当事人，只要不再重提旧事，我就能当做那些荒谬的故事从未发生过。然而噩梦是无法逃避的——往昔的噩梦重新找上门来了。”
“我听不懂。”维叶彻皱起眉毛。
船长苦笑了一下，“维叶彻，你是他们创造的实验品吗？”
“……”维叶彻沉默了一会，“我是。但我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你逃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有人牺牲了。他牺牲自己，换我活着逃出来。”
“听起来是个感人的故事。但是，孩子，现在那些都结束了，你应该要打起精神来，迎接新的人生！”船长拍了拍维叶彻的肩膀，“这场噩梦，也该要打上句号了！”
维叶彻摇了摇头，“你不是说，噩梦是无法逃避的吗？”
“对，无法逃避！”船长爽朗地笑了两声，“也许有一天，你的噩梦会重新找上你，就像现在我的噩梦又一次来到了我的面前一样。但是，孩子，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得有新的生活。”
维叶彻愣住了，“新的生活？”
船长咧开嘴露出牙齿，“我们这艘船叫‘凛霜故土号’，我们的目标是从海水中的怪物手里抢夺宝藏，寻找我们遗失的故土！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环游世界？我们有吃不完的美食、无穷无尽的财富，还有酒……等等，你现在还不能喝酒。”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回到岸上，我们可以把你送至距离最近的港口。而如果将来某天你想回来，只需在斯恩诺港等待。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自由选择！”
维叶彻眨了眨眼睛。铺展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的未来图景。
他想了一会，犹豫着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如此友好地接受一个牵扯到重大秘密的孩子？直接把我扔回海里不是更轻松吗？”
“维叶彻，你并非一个‘失败的作品’。”船长隔着兜帽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你是一个‘杰出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