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中午,下课铃响之时。
斐奇德合上课本,背上包,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从同学们的头顶上飞过去,双手撑住靠窗的课桌,翻越教室侧面的窗台,平稳落在尚无一人的走廊上。他翻过护栏从三楼跳到二楼,然后又倒立着爬到一楼的护栏上,松开脚翻个跟头平稳落地。
然后他穿过了跑道,翻过田径队布置的障碍物,翻过篮球场的铁丝网墙,一路奔向校门。
避开正在望着空气发呆的门卫大叔之后,他顺利成为了第一个离开学校的学生。
而他的目的地是——学校附近的一座深蓝色的独立楼房。
这座楼的第六层,是一间名叫“摇篮曲”的咖啡书屋。
05
斐奇德推开一面悬挂着放大镜吊坠的玻璃门,走进了这间小有名气的咖啡书屋当中。
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是一个向所有人开放的可以自由探讨现实疑案的地方。
老板会把近期所有尚未解决的悬案编辑成纸质报纸放在每一张桌子上,每一个顾客都可以参与到案件调查中。如果遇到知识盲区可以在书架上寻找相关资料,想整理思路可以借助线索板,想象力受阻可以前往模型室发散思维。
而斐奇德急着来到这里并非他对于“侦探游戏”很感兴趣,他只是确实有某种目的。
“欢迎光临。”站在吧台后的老板转过头,一边擦着手里的陶瓷杯子一边看着他。
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士,二十来岁的样子,黑色的短发有一点自然卷,穿着简单的西装,银白色的眼睛让人不太敢与他对视。
吧台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很漂亮的顾客。这是一位披散着白色长发的少女,年龄应该跟他们这群高中生差不多,但是没有穿校服。她穿的是相当简洁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百褶长裙,领口系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领结,肩膀上站着一只红色眼睛的乌鸦。
乌鸦眼睛的这一抹赤红色倒映在少女黑色的眼瞳当中,像是机器失控的警报讯息。
斐奇德环视着室内的景象。
这间咖啡书屋采用的是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装潢,布艺沙发座椅、格纹桌布和墙壁上的装饰油画似乎能让人联想到一些老电影里的场景。窗帘半拉开,灯光很明亮,远处书架上的书本整整齐齐,线索板上贴着凌乱的照片和剪报,模型室的门上挂着“开放中”的木牌。
斐奇德走到了吧台前。他看到老板手边摆放咖啡机的桌子上有一盏奇怪的提灯。火焰在玻璃容器当中燃烧,火焰当中却没有蜡烛或灯油。
“你叫什么名字?”肩上有乌鸦的顾客忽然问他。
“斐奇德·加加林。”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回答了。
“是当事人啊——”顾客轻轻笑了一下,“‘游荡者’。”
听到这个词语,斐奇德愣了一下。
“罗斯休琳,别吓唬人。无论他是谁,他首先是我的顾客。”老板把菜单递给了斐奇德,“您好,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斐奇德有点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菜单,“生椰拿铁,冰的……加一份柠檬炙烤鸡肉焗饭。”
“好的。您需要等大概十五分钟。”老板把一个贴着票据的全新的笔记本递给了他。
斐奇德拿着笔记本,沉默了片刻,然后望向旁边这位名叫“罗斯休琳”的顾客,“你知道‘游荡者’?”
罗斯休琳点了点头,“‘跑酷小队坠楼案’——这可是‘摇篮曲’最近几天的热议话题。谈论的人多了,我无意间听到的信息也会变多,比如说——坠楼的八人全部来自于同一个爱好跑酷的团队,‘游荡者’。再比如说,游荡者小队还剩下最后一位活着的成员,而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做‘斐奇德·加加林’。”
“……”斐奇德在罗斯休琳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我会像他们一样死去吗?”
“不知道。”罗斯休琳用勺子搅拌着她面前的半杯咖啡,“但也许我们都还有机会避免这件事情发生。”
就在此时,站在罗斯休琳肩膀上的那只乌鸦忽然间“笑”了起来,顺便还“说”出了一连串怪腔怪调的加莱浅娅语,“嘎嘎嘎嘎嘎嘎……罗斯休琳你就装吧!明明是花了点心思才调查出来的线索却偏要说成是无意间听来的消息!说得好像官方都不公布的信息是人人都能轻易知晓的一样!嘎嘎嘎太好笑了!”
罗斯休琳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一把掐住这只乌鸦的脖子,让他闭了嘴。几片羽毛飘到了空中。
“这是……”斐奇德愣住了。他还没有遇到过会说话的乌鸦。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种被墨水染黑了的鹦鹉。”罗斯休琳把乌鸦捏在手里递给了老板,“维叶彻,麻烦帮我拿胶带把它的嘴粘起来。”
名字叫“维叶彻”的老板很无奈地接过这只正在挣扎的奇怪乌鸦,“你确定这一次它不会因为生气而把我所有的陶瓷杯都打翻?”
“放心,我跟它说过了,如果它再这么做,我会把它放在福尔马林罐子里面泡一个星期。”罗斯休琳继续用勺子搅拌咖啡。
这个时候,“摇篮曲”的常客们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因为这里距离学校很近,所以在这个时间段光临的大部分是学生和老师,其余的人会来得比他们稍微晚些。
当然,也有很多“新朋友”。他们是像斐奇德一样的高一新生。
维叶彻老板这个时候彻底忙碌了起来。他没有聘用其余帮手,这里所有工作都只能由他来完成。
“说一下事情经过吧。”把那只喙上固定了胶带的乌鸦放回肩膀上,罗斯休琳继续问斐奇德,“你们的小队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斐奇德的神情有些迷茫,“我们是一个因为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而聚在一起的团队,总共九人。年龄最小的是我,刚上高中,年龄最大的是埃森大哥,今年35岁。祖利匣市所有的高楼我们都爬过,所有的街道、地铁站我们都跑过,我们是最了解这座城市的人……嗯,最了解这座城市的构造的人。”
“也就是说,你们的经验已经足够让你们规避风险?”
“没错。而且……我们很少在挑战某个活动时受伤,更不用说遭遇意外。”
“但他们还是死了——在短短几天内,接连相续坠楼身亡。”
“第一个死的是埃森大哥。他突然就死了……从祖利匣双子大厦天台掉了下来。他没有跟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过他想去爬那座建筑,而且还是单独行动……我们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他会到那个地方去的理由。再后来……第二个人重新上演了一遍这种匪夷所思的惨剧。接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所有人都像埃森一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