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我已经适应了在这个所谓xyz病院的生活——
一大早起床,准确来说是被哑巴的呼噜声吵醒了。
我循着声音来源一看,哑巴正躺在地板上,满脸是血,呼噜声倒是惊人。
他头靠着一个“勺子”——没错,正是我们中午吃饭用的一个普通的勺子。
哑巴偷偷的拿走一个,不断的将它磨尖。我本以为他会用来更直接的死法。
“哼,真有意思啊”
他将这个勺子竖直向上固定在地面上——对应着枕头的位置。就在他的床边,靠着墙的那一面。
哑巴肯定是,想让睡觉时翻身掉下去,正好命中头部,达到不知不觉死亡的成就。
真是富有心意且自找没趣的死法……
而我猜他之所以还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呼噜声,大概可能只是掉下去的时候擦破了点皮吧。
我直接拿起他的枕头,粗暴地砸向他。他一下被砸醒,迷迷糊糊的睁眼:
【哦,死后的世界居然这么亮啊!!还有点痛】他摸向自己头上的伤口。
【啊咧咧,我竟然还活着??真是的(ー_ー)!!】哑巴将勺子收起来藏好,慢慢的站起。
我则是头也不回的出门【我要去吃早餐了,要一起就走】
【等等我啊!】他手忙脚乱的将头上的血迹处理掉。
在xyz病院一天三顿都可以让专门的护工送上门来,不过除了病情不能出门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会像我和哑巴一样,直接去到食堂。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呆在那狭窄的病房里。
一路上哑巴不停絮絮叨叨【哇!我又想出一个超级有意思的死法——如果我吃下很多辣椒,再去看最搞笑的电视节目(´。・v・。`),能不能活生生笑死?】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值得一试,但我不加入】
哑巴如往常一样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来嘛,我保证这次一定可以轻松的死掉,而且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他,上次和他一起,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拿着根铁棒在天台上。
哑巴还是一如既往的异想天开,他竟然真的会以为会被雷劈死。
可惜不是谁都是故弄玄虚的操纵命运的幸运儿呢。
不过他确实有几分能力,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帝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不知道他尝试死了这么多次,有没有见过上帝?
不过,这种死法倒也爽快,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知觉,就这样离开,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那个夜晚。我肯定不是,为了去死而陪着他的。
真是蠢完了,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后来被医院的护工抓住了,狠狠的挨训了。
至于后来他只是被院长抓去,一个特殊的治疗地方——“禁闭室”,每次大概都有两星期左右。
反正从那回来之后。他都会特别的安静,独自一个人就呆在床上,不理会任何人,不愧是哑巴。
反正用其他人的说法就是,那是一个治疗我们这些“不正常”的,院长的最佳手段。
不过过不了多久,哑巴又会恢复他原本的样子,开始不断的尝试各种奇怪的死法。
人如其名,我从未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过我很清楚,他的确想死。
但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我想他在找什么。
和我一样。
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我更愿意用“实验”来形容。
不过真是糟糕啊,一点逻辑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我会和他混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吧。
到食堂后,哑巴就直奔窗口,疯狂探出双手,双眼炯炯有神且发亮【麻烦给我十份,不,二十份辣椒,打包!……】
我倒没有和他一起,只不过随便找个窗口取了今日的早餐。
我抬头看了看食堂上的大钟,“5点55分吗”看来今天哑巴的呼噜声比往常大了至少三成。
中午吃完正准备离场时,在入口处看见了,瞎子正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走来。
一见到我特别兴奋地跑过来,双手直接拍在我的肩上,他两眼满是血丝,脸上,手上和身上尽是颜料,看样子似乎一夜未眠。
虽然他经常作画到深夜,不过,像这样的通宵还是比较少见,那就一定是他的“大作”问世。
【来,快来看看】瞎子直接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我开始走向另一边,我只是看向刚才被他按住的地方——五颜六色的染料。
一如既往的一幅墙画,整体基本全是灰色,只有阴影的不同,全是凌乱的线条,不明所以。
我努力认了半天,最终憋出几个字来【这…这是海?】
他只是失望着看着我,然后气鼓鼓把手拍在墙上【这幅画我命名为流星雨与雨,可是昨天晚上得到的灵感!】
【可是昨天晚上既没有流星,也没有下雨啊】我努力辨认着这幅画,丝毫没看出来有什么关联(┯_┯)
【啊呀呀,真是的……】他只是气鼓鼓的离开了,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了。
这也算是他和我的日常,每当他完成一幅画作,就会迫不及待的找我去“鉴赏”。
如果我能认出来,那他便会高兴一整天,反之,则是像这样气鼓鼓的去大吃一顿。
不过说实话,他的画从来就没有像过,画的很好,但认不出来,我也只是不时能猜中一二。
墙边则是他散落的颜料,还有他那最宝贵的两支画笔,随意的丢弃在墙边。
平时他都会把它们夹在腋下,无论去哪都带着。但是也会有像这种,画的很晚,又累又饿的时候。
那他就将它们随便放着,直到下次时再来放好。我也曾担心过他这样会不会弄丢,
【反正也没有人会来接触我和这些,他们都是敬而远之。】他如此说道,眼中尽是落寞的语调。
除开哑巴之外,瞎子便是我接触最多的人。
基本上一天,很多时间,哑巴都在自己策划着他的新的“每日一自杀”计划,经常找不到他人。
而瞎子基本上就在这一块不断的画画,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在这。
而这一块也是整个xyz病院最为安静的地方,瞎子在作画时,是最为沉默的,整个人如同,寂静的黑洞,将所有声音都吸收了。
而这时我就,拿着一本书坐到这里,直到吃饭时再离开,天黑了就回到房间休息。
这大概便是我的日常了。
在xyz病院,基本上每一段时间,院长都会找上每一个病人,或开药或治疗或关禁闭。
不过我除了每周一次的“话疗”,基本上就没有任何额外治疗方案。
不过也好,这也给了我十分充足的时间,我也能去寻找——天空外的那片海。
反正这一早上,瞎子在旁边作画,而我这是在看一本书——《人性的枷锁》
蛮有意思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让人不寒而栗——社会有三把利剑,专门用来对付人:法律,舆论,和人们心中的道德准则。
真是可怕到不敢动弹。
当我看向瞎子,他将两只画笔拿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是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脸庞,时不时比划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的常规项目——自画像。对于画家们来说,自画像既是艺术的表达,也是内心的独白。
但他从来都没画完过一副自画像,永远残缺着,从未补齐。
到了下午,我便拉着只画了一半的瞎子,去了食堂。
很可惜,我从来不知道瞎子是比着什么画画,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
一到食堂,我便看见哑巴,拿着一个空铁盘,比着灯光,在不断看着什么。
当我们凑过去,一看。
哑巴顶着一个硕大的香肠嘴,见到我便露出了猥琐但不失礼貌的笑容。
【失败了,真是太辣了……】他如同照镜子一般,举着铁盘子不停的观察着。
而我这是拿过来放在桌上,竟然能找到这么干净的盘子,我也不禁看着自己。
“嗯,头发有点长了……”
在这个医院,是没有镜子的,为了安全,甚至连玻璃也是极少。
哑巴又将铁盘子一把抢过,看了一下瞎子,然后举着对他说【喏,你看看你,脸上全是……】
瞎子仔细的端详着,猛然将铁盘子打飞,【不,这不是我】他选择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嘿,这不就是你吗?】哑巴格外不解,慢悠悠的去将盘子捡来。
呵,Good。哑巴对瞎子的了解还是太少,而我早就知道了——瞎子对这个世界,包括自己,存在着严重的认知障碍……
【这怎么可能是我呢?这不过只是人眼中的光影,而不是真正的我】瞎子严肃且认真的说着。
【而人眼所看到的世界也并不是真正的世界,一切不过都只是光与影的散射】
【哪怕你现在看到的光,都只不过是几分钟前太阳发射出来的,而你现在眼中的世界,也只是零点几秒前的世界】
【那不用眼睛去看世界,用什么?心吗?】哑巴反讽的笑道。
瞎子摇了摇头,从腋下拿出他的两支画笔,深沉的说道
【用这个!只有我的笔下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的眼神中带有三分狂热,五分癫狂,(还有两分不知道在干嘛)
【我将画出真正的世界,哈哈哈呵呵哈嘿嘿咻啊哈,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假的】瞎子一边癫狂着发抖,一边离开。
哑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还依然举着那个铁盘子。而我始终漠不关心的在旁边站着……
……对于瞎子,我只是一个哑巴……希望他早日有一天,能画完那幅自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