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南创院人 札夫拿
一旁坐着的女人轻轻咳了一声,大概只是清清喉咙,不过罗兰和札夫拿都听得到,于是札夫拿也清清喉咙,“呃……之一。”这话又引来另一声轻咳,结果他只好再说一次。“拉特南学院校本部的‘现任’创办人之一。”他这才转过去看着那个光头女人,这次她只是微笑不语。“这是我太太,也是创办人之一,河鼓。”
罗兰行了一个礼,而河鼓也跟她丈夫一样,把手放在胸前回礼,不过她做得更轻柔优雅一些。罗兰盯着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睛形状跟杏仁很像,裸露的双肩上有个奇怪的图案,像是纹上去的。
主教请大家就坐,费顿也给自己拉了一张大椅子坐下。他摘下帽子,手里却没放掉那根铁杖。“我要谢谢您的邀请,塔城女王。”罗兰先开口,“还有我该先告诉您,虽然阿基夫的首席神器师没能一起来,不过我带来了他的学识。”
“就是那个叫什么名字的。”费顿说。
“克撒。”主教面无表情的说,同时举起手来召唤仆人。罗兰初见她时以为她比自己年轻,不过现在她才明白,这位女主教的年纪要大得多了。她的一举一动能够那么优雅,可见经过长年的练习。
另一个苏米芬仆人随即端上咖啡。空气中随即弥漫着一股蜜糖的香气,而且喝起来不像法拉吉的饮品那么浓稠,罗兰因此对这样的咖啡很感新鲜。
“此外,虽然没有正式的授权,”罗兰继续说,“不过我还带来了阿基夫人这几年来收集的索蓝文物报告,是从托卡西雅的考古成果中整理出来的。”她面向费顿,“托卡西雅就是教导我神器知识的老师,克撒和米斯拉也是她的学生。”然后她再转向主教,“可惜的是,克撒不让我带他自己的研究报告来,因为我这一路上会经过许多由他弟弟控制的土地,他怕这些资料会误入他人之手。”
“我了解。”主教说得很干脆,这倒让罗兰意识到,起码在这场会谈中,议题都不会牵扯到克撒的研究。“不过你还是带了很多有益于我们的知识来,”主教又说,“你自小就认识那对兄弟神器师吧。”
“是的,不过当时我自己的年纪也很小。”
“他们那时就彼此仇视对方了吗?”塔城女王竟然这么问。
罗兰沉默了一会儿,又想了想。“没有。我想他们只是互相竞争,就像其他的兄弟们一样。克撒比较聪明,或说是比较好学吧;米斯拉为人比较有亲和力,他跟其他人都处得很好。”
“这个米斯拉就是后来铲平萼城的那个米斯拉?”费顿的话里听起来有点讽刺。
主教却没理他,自顾自的又说,“所以你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恨对方喽?”
“不恨。”罗兰看着费顿,“可是他们后来就变了。托卡西雅是我们的启蒙老师,自从她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米斯拉了;但是我听说他变成一个残暴的沙漠领主,好像也成了阿基夫和寇利斯二国的大敌。”
“他是吗?”札夫拿问道。
罗兰摇摇头,“我也不敢说他现在怎么样,或是为什么变了。可是要我把从前那个会在火堆边讲故事的小男生跟这个萼城屠夫联想在一起,实在很难。”
“时间会把我们都改变的。”主教静静的说,“那他的哥哥呢?克撒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兰又摇摇头。“克撒受到很严重的打击,现在他整个人变得很畏缩。我只跟他谈过一次,就是告诉他我要来这里的事,他……他也不是冷淡,只是很给人距离感,好像每件事都要弄得很隐秘,只要有人掌握了正确的密码,谜底就会被人家解开了似的。”
主教欺身向前,“所以你觉得除非他们之间更进一步冲突,否则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
“对,”罗兰坦然的说,“我想是不会有了。我离开阿基夫的时候,他们正在边界建造一连串的塔,里面都是克撒设计出来的机兵。内地到处都在挖矿,大部份的河川都改道去提供水力了。后来我经过托玛库和赛根的时候,也看到到处贴满米斯拉的画像,那里的人民都觉得他能带领法拉吉迎向更伟大更强势的未来。没有别的方法了,除非发动战争,否则没有了。”
“我就说吧。”费顿说。主教皱皱眉头。
“那二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什么跟我们这边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这块大陆上隔得这么远,”札夫拿刻薄的说,“八竿子打不着边嘛!他们爱吵就随他们去吧,既然他们觉得打仗比做研究好玩,那研究工作就交给我们哪!”
“你想得太简单了。”费顿说,“这种紧张情势是会扩散的;你看,先是法拉吉人跟佑天,现在又连阿基夫和寇利斯都被牵扯进去了。再过不了多久,你猜哪一方会先来拉拢我们?”
“这个法拉吉的族长现在是对他的东方国家用兵耶,我们是在西方的,用不着担心吧?”札夫拿说。
“是吗?”费顿没好气的回嘴,“我今天早上才跟一个沙林斯的商人聊过。那个米斯拉的魔女助理,叫做阿士诺的吧,现在人就在沙林斯,跟他们‘交涉’那里的林产和矿脉资源。这很明显嘛,米斯拉一定会给他们二条路走:要不就交出法拉吉想要的东西,不然就等着大军进攻吧。”
“我倒想看他们拒绝是什么结果。”札夫拿插嘴。
“赛根人也是这么说的啊,”费顿语带讥讽,“现在人家成了法拉吉的殖民地,土地被榨得快干了。佑天还不是差不多。”
“那个族长的谈判代表也来过泰瑞西亚的议会了,”主教轻声的说,“只不过我方很有礼貌的回绝了人家。不晓得下次他们带着机器龙来敲门的时候会怎么样?”
“搞不好会去敲你的门哦,札夫拿?”费顿故意调侃他。
札夫拿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泰瑞西亚市是个很古老的地方,”主教对着罗兰说,不过她是在替札夫拿讲话。“城里有很多防御工事,那些绕着市中心的白塔就是其一。只可惜这些设备都很老旧了,恐怕不敷现代使用。本市的人民也已经习于久安,本性一点也不好战。”
“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札夫拿说,“就是有人要来跟你打,你能怎么办?”
“说的没错!”费顿猛然大吼。“我们就是要为此做准备!否则这么多的西方国家还有他们的知识跟学者都会一个接着一个被铲除的!”
“那你去跟克撒结盟好了,”罗兰说,“既然米斯拉也是你最怕的敌人。”
主教和费顿对望一眼,然后看着罗兰。
“那个叫什么名字的搞不好跟米斯拉一样可怕,”费顿说,“看看他防守佑天的例子就知道,不可取。”
“我们并不想为了防狼而引狼入室。”主教的声音轻柔但清楚。
听了主教的话,罗兰想了想。“很对,”她说,“看看寇利斯,现在恐怕已沦为阿基夫的一省了。它所做的很多决策其实都是潘瑞冈方面下的指令,美其名曰战事协防。”
“就是啊,”费顿又说,“我们得想第三种方法。”
主教又向前靠在桌子上,罗兰也觉得自己被拉了前去。“本市内聚集了很多学识丰富的学者,在大陆西半部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建议我们把他们集合起来,成立一个联邦,或是秘密集会,让这些知识的力量足以和他们兄弟任一方的机械抗衡。”
“我认识几个沙林斯的学者,阿士诺到沙林斯首都的那一天,他们就打算走了。”费顿说,“还有冰河区的几个巫师巫婆也可以出点力。”
“苏米芬最有名的魔颂师应该也愿意跟我们合作,赛根的流亡占星学家和神学家也是。”主教又接着说。
“不要,”札夫拿冒出一句,其他人都转而看着他。“不要。”这个秃头的男子又坚定了说了一遍。“这不是我们的事。拉特南够偏远了,我们根本不必须担心那些沙漠里的土匪。我们没兴趣。”
这时传来一声轻咳,轻得几乎没人听得见。札夫拿看看他老婆,原来又是她在清喉咙。费顿扬起半边眉毛,主教则仍然面无表情,只见札夫拿一个人犹豫不决起来。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会看情况,”札夫拿一面说,一面狠狠的瞪了他老婆一眼。“我持保留态度,不过我们会准备好我们这边的资源跟知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胖胖的手指交握。“毕竟,我们也会从中学到一点东西。”
主教这时便转向罗兰,“你呢?潘瑞冈的罗兰?你要加入我们吗?”
罗兰没有立刻回答。她是来此地求学问的,但是这种用来对付那对兄弟的知识还能算是学问吗?她欠克撒或米斯拉还不够多?眼前这些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他们却是为了设法击败那对兄弟,才要研究托卡西雅的学识的;她究竟该不该把托卡西雅的笔记交出去?
她想起开挖得永无止尽的矿脉,还有已经盖满了她故乡土地的工厂,以及其他的贵族们;他们好像已经决定要视克撒为阿基夫的护国圣者了。又想起法拉吉人对米斯拉的崇拜。托卡西雅教他们这么多知识,真的会希望他们二兄弟这么用法吗?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好,”她迟疑了一会儿,“我要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