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悠溟 更新时间:2022/7/15 9:40:20 字数:7467

“维多利亚的天气真是比天灾还复杂。”不知道已经多久没睡了的博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挥散和哈欠一同呼出的丝丝白气,一边这样抱怨着一边将手中写满字的几张纸塞进抽屉中。即使还没有登上维多利亚的城邦,光是荒野中的天气变化就足够彰显出这里的喜怒无常。

阴沉的天空像是一张充满怨气的面孔,注视着这片令它不满的大地。就着连绵大雨砸在甲板上的咚咚声和从沙发上时不时传来的翻书声音,博士将第三杯咖啡灌入嘴中,视线聚集在手中新拿出的文件上。

只是一份十分简单的采购申请,这种随便派遣一些后勤干员或者联系当地的商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哪个干员不小心放错了吗,那我干脆就给他签了算了——抱着“终于有点轻松的活了”这样的念头,博士慢慢阅读着这篇报告,随后目光便停留在交接人的签名和采购物品的表格上。

一个普普通通没有特点的姓名,如果只是这样那该多好。轻松的感觉被抛去九霄云外,从上次睡醒到现在最沉的压力落在肩上。博士叹出一口气,后背狠狠地靠在座椅上。他弹了弹手中的纸张一下,任由它飞出自己的手指,打着旋落在办公桌上,露出签名后面代表贵族的金纹印章。在别的地方贵族这东西可不值什么钱,尤其是在和罗德岛这样拥有些许武力的组织打交道时,不是太过狂妄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刁难的地方。

只可惜……

“只可惜这里是维多利亚啊。”不知何时放下书走到博士身边坐下的阿斯兰少女伸手拿起了那张申请表,上下大致扫视着。“要来跟棒棒糖吗?”

“谢谢。”清凉的糖果在口中化开,酸酸的味道让博士打了个激灵,强行驱散了刚刚升起想要逃避的念头和微微的困倦。

凯尔希带着阿米娅昨天就离开了罗德岛,前往伦蒂尼姆打探维多利亚王室的现状,如果她们回来发现我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博士摇了摇头,赶快将她俩失望和担忧的眼神甩出脑海。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接过维娜手中的薄薄纸张,在交接人员的位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博士?”面对少女略显疑惑的眼神,博士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这种事不应该由您来做,平时不都是下放给干员们吗?”略微昏暗的灯光下,黄色头发的大猫抽了抽头顶的耳朵,侧过身子看向包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即使看不见脸,她也能嗅出面前人身上深深的疲惫。

“凯尔希和阿米娅不在,我担心和‘贵族们’交接的时候干员会被刁难。”博士举起手,在头顶上打了个引号。“虽然我没有来过维多利亚,但是我有听说过,这里的贵族们……”

“腐朽而又傲慢。”棒棒糖被维娜咬的粉碎,她似乎想要再多说点什么,却只能从嘴中干瘪瘪地蹦出这样一句话。博士无言地点点头,将剩下的文件收进身旁的柜子中站起身,略微有些摇晃着想要去取大衣。

“您现在该休息,博士。”维娜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皱了皱眉头。“您可能有两天两夜没好好睡觉了,最多也就是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

被扶到床边坐下的博士微微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很快便传出他平稳的呼吸声。维娜帮博士盖好被子,站在桌前定定的看着那份放在办公桌上的申请表,突然伸出手拿起被随意摆在一边的笔,在博士的名字下方写上了自己的代号,干员推进之王。

做完这些她微微叹了口气,纤白的手指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精装书本。她轻轻拎起靠在墙上的锤头,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向外走去。离开办公室前她转过身,看了看床上已经熟睡了的身影。

“……不知在你的梦中,是否也有故乡的景色。”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窗户,原本可以远远眺望到的钟楼和港口被遮挡在厚厚的雾气与丝线般的雨滴中,看不到踪影。

挥手拦下一辆马车,博士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他对面,正读着手中书本的少女。

“其实你没有必要……”

“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您一个人离开罗德岛行动。”

“那也不应该是……”

“熟悉维多利亚的干员要么是不知礼数,要么还是需要你照顾的年龄,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脑中闪过出发前的对峙,维娜常年无精打采的双眼中少有地露出计谋得逞时的点点笑意。马车上的她没有穿着平时那身皮衣背心短裤,而是换上了紧绷的皮裤短靴和一件墨绿色的夹克衫。兜帽罩住了她耀眼的金发和阿斯兰特有的耳朵,博士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被她咬在嘴中的棒棒糖。

“还在生气我的自作主张吗?”

“这倒没有,只是对维娜也会做这种事有些小小的郁闷而已。”

马车驶过一片凹凸不平的路面,在战锤和马车内壁碰撞所发出的叮铃哐啷响声中,博士似乎听见少女几声轻笑。

雨后的薄雾笼罩在整座城市之中,将好不容易才从云层后伸出几缕的阳光阻隔在外,让刚刚偏向下午的时钟也蒙上几丝黄昏的暮气。马车中摇晃的油灯很快就不再适合读书,维娜将书本收进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掀开挂在窗口的小帘子看向外面的街道。

雨后清新的潮湿流入这个狭小的空间,挥散了几分浊气。在这样一个常年被工厂黑烟和源石废屑所充斥着的移动城市,也唯有雨后这段不长的时间能呼吸到些许新鲜空气。维娜扫视着坑洼不平的小径和表情麻木的路人,肆意流淌着的污水和淤泥,还有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的皇家卫队。她纤细的手指并不像表情一样平静,而是用力地揪住衣摆,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些许红印。

她收回视线,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只令人安心的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温暖的感觉从她微微冰凉的指尖传遍全身,从踏上这片土地时就止不住的微微战栗也舒缓了许多。博士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转身下了马车,维娜才意识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一栋略显古朴的建筑伫立在路边,像是一根因为年老虫害而死的树桩,又像是不甘心被时代洪流所终结而死咬在原地的枯草。

维娜将脑中杂乱的思绪挥去一边,从口袋中取出一根棒棒糖放入嘴中,跟着博士的动作跳下马车。

雾气中的凉意并没有被厚重的石墙和屋顶所阻隔,常年不受阳光照射的屋内反而凭空增添几分阴冷。放在地板中央的火炉里静静升起的火苗仿佛没有丝毫的热度,就像是源石技艺所形成的幻影。维娜用手掌扯住博士刚刚披在她身上的黑色长袍,尽力裹紧身子,但无处不在的湿冷还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腕脚踝上,留下点点冰凉。

房间中无用而繁多的各种装饰躲在房间的阴暗处,表面像是凝结了一层青色的寒霜。随处可见,代表着贵族身份和骄傲的烫金纹路扭曲在这些现代风格的装饰品上,充满了不协调的别扭和令人啼笑皆非的丑陋。

“这也太……!!”一声充满怒气的大声嚷嚷让维娜从低温引起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她看向隔壁房屋,这样充满愤怒和不安的怒吼已经从那件房子里传出来很多次,就像是斗兽场中的钳兽被长矛所逼退到死角时传出的悲鸣。

数十分钟前还满面笑容的菲林族男性应该已经撕开他本就假的不行的伪装了吧,维娜重新低下头,让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过分柔软的沙发上。

“喵~”一个娇嫩濡软的的声音从脚边升起,就像是撒娇的小姑娘。

这个声音的主人,那只洁白的小猫端坐在维娜的脚下,正仰着头用一双宝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人。它柔顺的毛发上没有丝毫灰尘,尾巴在地面上扫动着,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倾盆大雨带走了深秋本就为数不多的温暖,而看似炉火的东西没法给它提供任何热意。小猫越上沙发,像是给自己寻找一个舒适的窝一样踩了踩维娜的腿,随后伸了个懒腰弓起身子,趴在她的膝头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维娜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猫舒适地眯起眼睛,撒娇般地张开嘴,在洁白的手腕上留下浅浅的齿痕。

优雅,高贵,即使趴在陌生人的膝头取暖,它依旧有着自己的矜持。维娜这样想着,有些悻悻地收回手中用来挑逗的棒棒糖。刚刚拍开面前糖果的猫咪亮出自己的小爪子,轻轻将自己挂在黑色的长袍上,以获得更多的温暖。而无所事事的阿斯兰抚摸着这只高傲宠物的背部,静静地消磨时间。

“希望您,以及罗德岛,能更好地考虑清楚!”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先生。”

战火从门内席卷而出,推进之王站起身,握住了一直立在身边的沉重战锤,而刚刚还在她怀中的宠物立刻不见踪影。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从门内走出,搅碎了整个房间宁静的气氛。

博士依旧用黑袍遮盖着整个身体,没人能看清他藏在阴影下的面部表情,只能听见他沉稳而平静的声音。但是另一位则不一样,昂贵的丝绸和金银首饰并不能掩饰他早已走形的身体,淡棕色的卷发梳成难看的中分,密密的细汗趴在他的额头上,像是煎猪排上泌出的油水。

“接下来的谈话只会向着无意义的方向前进,所以我想是到我该告辞的时候了。”

“您怎么能……这会是一场双赢!”

“关于这些,我想罗德岛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不敢感兴趣。”博士拉起维娜的手向屋外走去,任留身后正喘着粗气的房屋主人。

“您,您,您会后悔的!我保证!”

博士停下脚步,扭过头去,锐利的视线仅仅是擦过维娜的面颊,都让她感觉到弹痕般的疼痛。

“您是在……威胁我吗?先生?”

“……我想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就算不转过头,维娜也能想象身后那个贵族脸上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和僵硬抽搐的嘴角。

“既然如此,恕我招待不招,有缘再见,博士。”

“感谢您今天的招待,‘贵族’。”

维多利亚的地方菜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简单。不管在多么高档的餐厅里,其制作方法都只有两种:切成块塞进烤箱,或者整个放进锅里煮。菜里没有任何其他味道,调料全部凭依个人爱好在餐桌上自己选择,虽说是尊重个人好恶,但也未免有些偷懒的嫌疑。

更何况……

维娜皱着眉头将餐盘推到一边,被埋在劣质熏肉下面,微微发焦的土豆严重影响了她的食欲。即使是和汉娜她们一起混迹街头的时候,她也没有尝试过将这些散发着令她厌恶气味的蔬菜塞进嘴里。

博士闭着眼睛坐在她对面,没有在这家不管从哪里看都年久失修的小店里点任何食物。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雨水又开始滴落在地面上,细尘扬起融入雾气中,给这座移动城市上常年不散的阴霾又添了几分灰暗。

博士睁开眼睛看向维娜,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她坐过来。维娜犹豫了一下,将战锤和包裹一同放在自己的座位上,走向博士贴着他坐下。黑色的长袍依旧像是刚从罗德岛出发时一样干净整洁,但是维娜隐隐感觉到一股疲惫和无奈萦绕在身边人兜帽下的阴影中。

“你应当知道他们想要采购些什么。”

“……嗯,我有看过申请表,是药品、治疗器械、还有防护设备。”

“如果只是购买这些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罗德岛是一家制药公司,但我觉得他们想要的不止于此。”

博士的手捏紧了把玩着的餐具,疲惫和无奈中又增加了丝丝忧虑,像是一团雾气缠绕爱他的身上。

“越过皇室和海关直接联系我们来低价索取各类物资本就不是这些贵族所能想到的事,更何况……”

博士转过头看向路对面的巷口,几个人影从巷口探出头来,即使是隔着薄雾也能看见他们身上闪着微光的源石结晶。

“维多利亚对感染者的态度一直是隔离且收监,而据我所知,贵族处理家门口突然冒出来的感染者大多不会麻烦政府和骑警,他们会用更加简单明了的手段来‘处理问题’,即使是一个已经落魄到只能居住在贫民窟旁边的家伙。”

“拿好这个,我从可露希尔那边要来的,雷神工业出品,信号至少可以覆盖这个镇子。”一个小小的耳返递在维娜手中。

“我明白了。”战锤被紧握住,推进之王站起身子,带上背后的兜帽。

薄雾再次压过了天穹,将刚刚浮上的月光微微遮盖,在地面上留下细碎的阴影。不易察觉的雨滴又落了下来,似乎想要洗掉什么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却又无能为力。

和全泰拉的贫民窟一样,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尽是肆意横流的污水和漂浮在污水上的垃圾。巷子中每一个地方都散发着过度发酵的淤泥腐败之后溢出的恶臭,夹杂着不知从何而而来的刺鼻酸味,让即使是从小巷口路过的人也忍不住捂住鼻子快速离开。

维娜站在一间早已无人居住房子的屋顶上,斜靠在不知是什么时候堆积在那里的碎石堆旁,尽量将自己融入阴影当中。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一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菲林,正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艰难跋涉在这个坑坑洼洼的小巷中。扭曲的表情和一直捂在鼻子上的手绢昭示着他完完全全是被迫来到这里的——即使这里距离他的宅邸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在维娜的注视下,菲林站定在一个寻常的路口,犹豫了一下伸头向右侧看去,殊不知一个黑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

“我想你并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摩根子爵。”

“嚯!你吓到我了!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鬼鬼祟祟的吗?能不能拿出一点哥伦比亚人的绅士风度。”

“抱歉我的贵族,是我失礼了,”黑影的话中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夹杂着些许嘲讽“但是你这种事都办不好的话,大概以后也没有什么绅士风度可以摆了。”

“我……这,这只是开始!我一定能处理好的!这次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没有想到他们那个什么博士会亲自来我这,我本来以为只是来两个普通好骗的小兔崽子,随便撺掇一下就会正义地把这里的贱民都带走,他们罗德岛不是最爱干这种事吗?”

“所以你就像是一个被挡住的高能源石虫一样,砰地一声把所有目的都暴露在他面前?”黑衣人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也许我不该给你什么机会,而是执行陛下的判决……”

“不,请不要这么着急我的朋友。”子爵的声音依旧开始发颤,卑微的声音传进维娜的耳中,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我想你还有一些让我继续工作下去的理由,比如这个贫民窟里的东西……”

“只需要按一下按钮就能炸翻整条街道的东西,即使交给猴子保管也比你要强的多,愚蠢的肥猪……”

雨逐渐大了起来,有些淹没了房下二人交谈的声音。维娜将湿透了的头发撇到脸边,想要再靠近一点听到更多东西,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充满敌意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源石技艺激发的火光刺破了黑暗,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划痕和弥漫开来的烧焦味道。被击飞的碎石落向刚刚发动攻击的黑衣人和已经躲进房子屋檐下瑟瑟发抖的爵爷,而另一个方向则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随着金铁交加的声音,战锤和一把黑色的长剑相互弹开,震落了推进之王一直遮挡头发与耳朵的兜帽。

“你!你是罗德岛的那个干员!”菲林缩成一团,指着维娜大声喊道,接着他的视线就停滞在金色的秀发和形状特别的耳朵上一动不动。爵爷张着大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被人卡住喉咙,只能如同一只离了水的鱼一样吐着泡泡,伸出的右手不断颤抖,昭示着他内心的巨大震撼。

“没有想到……一位尊贵的阿斯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向你致敬。”黑影也摘下帽子,露出苍白的面庞和遮住双眼的面具。即使是这样说着,他的语调中也没有任何可称为敬意的地方,只有一丝丝奇异的味道。

沉默飞舞的战锤是向他的答复,阿斯兰少女像是扑向猎物的猛兽扭动着腰身,翻滚着将武器挥向曾经或许是她忠诚部下的男人。武器相交的清脆响声被暴雨所掩盖,飞舞在空中的源石技艺也潜藏在越来越厚的雾气底下。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感染者?为什么他们不在隔离区监狱里?”交错的人影又一次地相互分开,维娜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捋到耳后,看向跪倒在地下的苍白面孔。“维多利亚皇室到底要干什么?”

黑衣人喘了几口粗气,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战斗而散开的罩袍,风吹起的衣角下隐约露出金色狮鹫簇拥着的盾牌标志。听到来自维娜的诘问,他明显愣了一下,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

“皇室?这里,多伦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镇,怎会有资格吸引伦蒂尼姆的目光?狮子王的国土之中,有多少这样的地方你会不清楚吗?小狮子?”

男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哂笑一声,战锤的重击至少让他断了几根骨头,现在只能拄着自己的佩剑来维持平衡。在维娜的注视下,他走到一旁废弃房屋的门口,猛地打开门,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房子中跌落出来,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

“至于你问他们为什么不在监狱,那自然是因为……”地上的人影翻过身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菲林最引以为傲的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已经脱落了大半,触目惊心的源石颗粒刺破了他的皮肤,在本就破烂的粗布衣服上划开了各种各样的口子。他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可是已经快要固定住关节的源石块让他的行动无比迟缓,从手腕中刺出的黑色在地上划出尖利的声音。男子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剑,举过头顶,在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向下刺去。

“因为这里就是监狱。”

“?!”

猩红的液滴溅在维娜伸出的手上,随即被雨水洗去。地上的孩子从嗓子中发出咯咯的低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随着利器的拔出,他也只是吐出一口长气,再也没了动静。

男子从口袋中掏出金丝手帕,仔细擦去剑上的污渍,任由地上的尸体逐渐僵硬。血液被雨水冲刷在坑坑洼洼的地板砖上,顺着缝隙流到推进之王的脚下。

“专门设立的监狱除了花费更多的金币之外毫无意义,只要他们不离开这个小巷,那么贫穷、恐惧和其他人的仇视那就是最好的围墙,无论是作为罗德岛干员还是维多利亚的皇室,你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怎么敢……”愤怒的一击让本就站不稳的男子向后倒去,撞在刚刚打开的门框上,接着他被揪住领子,一双淡金色的双眸闪着怒火死死盯着他被打飞的面具下中年人的面孔。

“他们即使被感染了,也一样是维多利亚的子民!你们的所作所为和高傲的传统背道而驰!”

男子挣扎着睁开眼睛,似乎刚才的撞击让他几近昏迷。他仔细打量着少女的容貌,突然笑了起来。

“是你啊,小狮子,我曾在皇家晚宴上见过你,也曾经听说过你的故事。”男子嘴角泌出些许血沫,但他不以为意。

“有些事情宫廷导师永远没办法教你,而更多的东西,即使你沾染了伦蒂尼姆的些许灰尘,也无法收入眼底。这片大地上从来不缺少残忍,永不日落的移动城市底下埋藏的枯骨数不胜数。”

“就像已经远离家乡的你。”

荒野的雨要比移动城市中暴躁的多,但依旧没法撼动罗德岛这样的巨舰。

“辛苦你了,这样的天气往伦蒂尼姆跑了个来回。”博士将泡好的咖啡摆在桌子上,自己则踱回到一旁的沙发上把自己陷进去。

“你不是也往维多利亚跑了一圈?还带回来一些没法说出去的麻烦。”

凯尔希将湿漉漉的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那些患者已经都安顿好了,常年的折磨和潦倒的日子让他们的身体对矿石病毫无抵抗力,我们只能帮助很少一部分人稳定病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两个……贵族,都说了吗?”

“其中一个还没有醒,推进之王下手重了一些,另一个把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了,都记在这里。”

博士接过递来的便条扫了两眼,叹了口气。

“引爆贫民窟,嫁祸罗德岛,吞没医疗设备……就一个被废除爵位的子爵和一个督察来说,也算是大手笔了。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暂时监禁起来吧,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维多利亚方向呢?这样的事件不会传出去吧。”

“任何国家都有消除负面消息的方法,维多利亚的手段尤为利落,他们会清理干净的。”凯尔希喝光了咖啡,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他们能封锁一切消息,包括一个阿斯兰皇族的身份。”

房间里安静下来,雨水落在甲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维娜现在怎么样了?”半晌后,博士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体检完之后让汉娜和高文陪着她回房间了。”凯尔希看着窗外,“她需要去思考很多未曾想过的东西,而这样的折磨并不会因为年龄和身份而对谁有所宽恕。”

“薄雾笼罩在伦提蒂姆的上空,如大厦将倾的前兆。我们希望她能是那颗能固定住大厦的铆钉,最终回到她的故土。”

数日后,干员推进之王和因陀罗提出了出行申请,获得批准。两日后她们归来,报告上只有一句话——

“该小镇已没有贫民窟和感染者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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