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大院与野外安全感截然不同,躺在松软又香喷喷的枕头上整个人放松极了,没花太多心思便陷入了沉睡。只是有好的开始并不意味一定会有好的发展,美梦也可以无缝切换成噩梦。
头好重。
刚才梦见什么了来着?
梦境中的内容在惊醒后散成一地碎片顷刻消失不见,看着朦朦胧胧的天花板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搜肠刮肚中,注意力转而被头顶上的阴影吸引过去。
啊,看起来就像上面藏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一口能吞掉一只人类幼崽的那种。
身体的反应似乎也能对强大的心灵造成不良影响,有那么一会,我甚至想呼唤侍女们进来。幸好理智及时中止了懦弱举动,避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真的小女孩。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这时昏暗中小侍女的声音骤然响起,由于没有丝毫铺垫,我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不是害怕什么怪兽,单纯是受到惊吓,就像被转角跳出来的坏家伙吓到一个道理。
“小姐小姐,你做噩梦了吗?”大侍女似乎也来了。
“啊。”花了一点点时间整理情绪,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看了看她们两个,蹙眉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刚才听见小姐你一直在喊什么。”小侍女解释道,“像是梦见了可怕的事情。”
“大概吧。”努力重新回想依旧毫无所获,撇了撇嘴,以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不就是噩梦吗,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些天遇到了这么多事,不做噩梦才奇怪。
小侍女将房间里的灯台点上,不过只点了一盏,勉强映耀出几条轮廓。另一边的大侍女看了看我,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会做噩梦都是邪祟捣鬼。”
“邪祟?”我微微后仰,瞪着眼睛问道。
又是什么骗小孩的传说。
“真的。”大侍女的表情非常严肃,似乎坚信自己说的乃是事实。
“别说了,吓到小姐怎么办。”小侍女推了她一下,语气中带着不满。
嘿,真当人只是五岁小孩。
不过,世界跟世界是不一样的,既然这个世界能够召唤陨石,那么真的存在所谓邪祟也说不定。刚想到这里,陡然发现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眼睛,而且反射着黄褐色的光。
“咦?”
两个侍女很快也注意到异常,场面稍微有一点点混乱。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一声喵叫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同时也让我们面面相觑。
“原来是猫啊。”大侍女松了口气。
那是只黑猫,黑得通体发亮没有一丝杂色,难怪我们之前没有发现。而且不怎么怕人,居高临下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好优雅苗条的猫。”小侍女笑了起来,小声道,“而且仪态气质有点像……”
说到这里她突然戛然而止,但我们都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我很干脆地把话接了下去。
“是有点像母亲。”
三人一猫对视了一阵,最后黑猫似乎觉得有点无聊,把头一扭浑身淹没回黑暗之中,动作依旧尽显优雅,以致侍女们都忍不住赞叹那是一只‘淑女猫’。
某种熟悉感在脑海里越来越强烈,仔细想了想,我笃定地说道:“在卡维奴姆我见过这只猫。”。
“不会吧,卡维奴姆的猫怎么会在这里?路上也没看见有人带这样一只黑猫。”大侍女摇摇头,“可能只是相似的猫。”
纯黑色的猫可不常见,而且气质那么特别,怎么可能认错。
“可能真的只是相似的猫,也不知道谁养的。”小侍女加入了相似派阵营,紧接着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么漂亮的猫,小姐一定也想养一只吧。”
我看是你想养。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吧。”挥了挥手,我挺着胸脯强调道,“现在我们在逃难,哪有闲情逸致养宠物?”
“小姐说的是。”大侍女紧接道。
家庭教师急着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第二天一早车队便出发了。当时天色依旧朦胧,揉了揉眼睛,困意挥之不去,如果不是还有人在旁边,真的很想畅快地打几个哈欠。等到稍微走远一点,回头望去,身后城镇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然后一只鸟从白茫茫中飞了出来,扑腾扑腾,快飞过车顶的时候又哇的叫了一下,也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讨厌的乌鸦。”小侍女嘀咕道。
精神稍微清醒了一点,我眯了眯眼睛,有些在意地问道:“这座城会怎么样?”
“什么?”另一边捂着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苏西迩丽雅看了过来。
“说不定过几天那些暴徒会席卷到这里。”我解释道。
“大人们会想办法的。“她终于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有眼屎,“轮不到小孩子胡思乱想。”
“你才是小孩子。”我下意识回呛道。
“反正我比你大。”她来精神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强调道,“快叫姐姐。”
“单纯比眼睛大的话,我可不认输。”看我回瞪。
“谁说跟你比眼睛?”苏西迩丽雅撇撇嘴,故作老气地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翻了个白眼,转头百无聊赖地观察车外的景色。淡雾尚未消退,此时真有点在云端行走的奇妙观感。
“在看什么?”
这时苏西迩丽雅也凑到窗边,情绪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方才较劲的影响,真不明白有什么好挤的,又不是什么亲姐妹贴贴游戏。晨风吹过,清清凉凉,夹杂着草汁和泥土的湿气,似乎还有马粪的味道,仰头吸了一口,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快给我妹妹加衣服。”苏西迩丽雅连忙使唤下人道,“她冷。”
难不成这个世界除了妈妈觉得你以外,还有姐姐觉得你冷这种情况?
车厢摇摇晃晃,旅程似乎很平静。雾气终于散去,稀稀拉拉的树丛灌木,沾满苔藓和白斑的大石头到处都是,路上人类活动的痕迹并不多,我失去了浏览景色的兴致,老老实实呆在座位上,偶尔来点姐妹间的小争吵,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
车队停了下来。
“要休息了吗?”苏西迩丽雅问道。
然而并不是,据说有人在前面发现了一辆翻倒的马车,以及几具尸体。
“会是强盗吗?”我的大侍女小声说道。
不久家庭教师返回,她说得也没有多具体,只是含糊其辞表示“附近不安全”,完全把我们当孩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