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动静这么大,睡得再沉的人都被闹醒。如今院子里的人多是家养奴,有点慌张,但没出现太大的骚乱。等到家庭教师出面,里头完全安静下来,只剩瓦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落入天井的石块多了,有些蹦蹦跳跳犹不安分,个别蹦伤了人。
“开门,快开门!”
外头的叫喊声也只能从天井进来,砸门声低沉无力,衬得宅院大门厚重可靠。苏西迩丽雅松了口气,搂人的力道轻了不少。
“十几个人。”我对她耳语,“可能十四个。”
“啊?”苏西迩丽雅的回应带着诧异。
“跑走了两个。”我一边聆听一边接着说,“现在剩十二个。”
“你怎么知道?”
“听出来的。”我转了转眼珠子,小声提议道,“要不跟弥诺娅说一声,让她组织人手从小门偷偷出去,趁黑掩杀过去。”
嘴上说说不过瘾,伸出右手做了个长蛇扭曲爬行动作。
“嗯?”
“他们分得开,大门五个,左边四个,右边三个,都隔着转角,解决起来不难。”
右手折过三次,越说越觉得靠谱,声调比原来略微高了那么些,只是余光里惊现远处家庭教师的视线,心头一跳,话头咬在半截,气势陡然消滞。
苏西迩丽雅的身体彻底不紧张了,听她笑了一声,又断在耳边。
“你真好玩。”
这是什么评价。
可叹战机稍纵即逝,不久外面又跑过来四五个人,步态虽乱但始终聚在一起,像抬着什么直奔大门而来。我灵光一闪,暗叫:“攻城锤?”
身边的视线集中而来,很快又被大门处的变故引走。重重的撞击落在门上,咣的一下声势比先前软弱无力的敲打厉害了不止一点点,惊得院内众人齐刷刷喊了一声。
“别慌!”家庭教师再次挺身安稳士气,接着指挥道,“快,堵住大门!”
下人们照做了,苏西迩丽雅的拥抱则紧得令人窒息。费力挣脱出胳膊,我抱怨两句,又安慰道:“这门比想象的还要厚实,外面那根小木头也破不了防。”
“真的吗?”她的力气小了点,但没有松开。
‘攻城锤’的使用者不是正规军,撞击的力道和角度毫无熟练度可言。同时宅院的用料扎实再次得到体现,包着金属皮的大门只是轻轻晃了几下,什么异状都没有发生。
只要不亮血条,一切都没有问题。
门没有破防,外面的人先破防了。‘攻城锤’的撞击一次比一次软绵无力,最后咣地扔在地下,那些人骂骂咧咧一哄而散。
“他们走了吗?”苏西迩丽雅问道。由于靠得太近,吹得人耳朵直痒痒。
“恐怕没有。”我一脸严肃,“有人在喊‘给我等着’。”
用地方话喊的,混在粗鄙的脏话里头,常见于反派喽啰们逃走时的场景,但你很难确认仅仅是狠话还是真的会回来报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后再次被人闹醒,就算是众神降临也止不住心头升腾的怒火。看清依旧黑乎乎的天色,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张嘴骂了句新学的脏话。
这句其实不知道什么意思,不礼貌就对了。
凑过来的侍女听不懂,也没心情询问是什么意思,只顾对着我喊。
“小姐,他们在烧门!”
“什么?”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难怪闻着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刚想问来着。
“他们在烧门!”侍女慌慌张张地重复道。
“该死的野蛮人!”我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次是母语帝国语。
侍女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提醒道:“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辞。”
闻言下意识进入乖巧模式,稍后恢复过来,小小地挥了挥手,“现在弥诺娅没空在意这些。哦,她人呢?”
“她让我叫醒您。”
出了房间撞见抱着枕头过来的苏西迩丽雅。她现在的状态比上次被吵醒更加糟糕,众所周知,大小姐的起床气比二小姐更大,只听嘴里恶狠狠地嘟囔个不停。
“该死的野蛮人,该死的野蛮人!”
你听听你听听,简直粗鲁。不过这事也不怪她,要怪就怪我们共同的父亲。
“苏西迩丽雅,注意你是位淑女。”
埋汰她的机会别错过。
苏西迩丽雅翻了个白眼,扭着头冲我喊:“她现在没空管这个,她要带人冲出去了,像你说过的那样。”
“什么?”
中庭与上次相比要乱一些,穿过办公厅,发现剩下大部分人都在花园,正紧张兮兮地看着侧门通道。走得近些,能听见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苏西迩丽雅左右看了看,指着下人们喊:“你们怎么不一起出去帮忙?”
被指到的几个女仆面面相觑,最后被正指着的那个出头回道:“弥诺娅让我们守在这里。”
“是这样吗?”苏西迩丽雅终归还是孩子,闻言愣了下。
“应该吧。”我拉了她一下,“基地总要留人守。”
眼前这些基本是挑剩下的老弱妇孺,家庭教师大概留了心眼,安排了两个心宽体胖的健壮女仆当主心骨。不然真有坏人偷进来,别到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完蛋了。
正想着,外头几道惨叫声突然盖过打斗。苏西迩丽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连忙问道:“是哪边的?”
“听着应该是坏人的。”我回道。为了稳定军心,就算不是也得睁眼说是。
“她们能赢吧?”她又追问,“你说过很容易。”
“没错!”
回答很有些底气不足。上回这么说的时候外面只有十几个人,而现在这动静,怕是得有三四十个人,数量翻了一倍都不止。
忐忑不安中时间缓慢流逝,战斗的范围渐渐地往另一端移动,侧门外都变得有些安静。我松了口气,拍着苏西迩丽雅的手背说道:“只要弥诺娅的队伍占据大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看天空的光耀,大门处的火堆还在烧。
刚安慰了两句,仿佛立下了什么可怕的旗帜,侧门突然被人拍得梆梆作响。这边的隔音远不如大门,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惊得大家都跳了起来,稍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冲另一边喊:“谁?”
“是我!”回答者是我们的人,“快开门,有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