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走了。”家庭教师诺弥娅如是说。
“欸?”
“瑟莱克斯会在城外等我们。”她接着说。“城北小丘有棵大橡树。”
“跟他联系上了?”我后仰脑袋看她。
对上视线,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并没有。”
“那现在城外安全吗?”
“我的二小姐。”她摇摇头,“继续守在这里结果只有一个,而出城还有可能。”
“好吧。”仔细想了想,我点点头,“希望那孩子是可信的。”
家庭教师似乎哭笑不得:“他比你大多了。”
“我的年龄并不重要。从客观出发,他还没有成年,当然是孩子。”
“或许夫人该给你请位修辞学老师了,我的二小姐。”她以平淡的语气触及可怕的话题。“快走吧,大小姐还在等你。”
这话可不许乱说啊。
出发的时候外面依旧还没亮,马蹄和车轮行进在石铺路面上带着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黎明尤其突兀。拉开窗帘,透过细长的缝隙,除开火把晕染的几抹暖色,周围的一切似乎全都冰冷灰暗,只有天空稍微亮一点,勉强勾勒出城镇的轮廓。
“不要往外看。”坐在旁边的苏西迩丽雅小声告诫。
“就看两眼。”
看得稍久,眼睛总算能分辨出静止的和运动的物体,路过某些巷子口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黑影在边上晃动,让人有些紧张。
所幸车辆过去了,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异动。
马车摇摇晃晃,随着天边浮现鱼肚白,黑乎乎的街道终于开始加载低质量的纹理贴图。苏西迩丽雅没有再规劝什么,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哈欠,垂着脑袋随马车摇摇晃晃。我瞄了一眼,继续探究外面的世界。
那是什么?
路上窥视队伍的影子并不稀奇,但没有一个能像这么白的。微亮的世界整体色调偏灰偏暗没错,但有些事情是相对概念,大脑告诉我她就是很白。
“快看,苏西迩丽雅。”我一边继续锁定那露出的半张脸,另一边去推搡。
“什么?”苏西迩丽雅一副没睡醒的调调,“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哦,可怜的孩子。
“那边有个好白好白的小姐姐。”
现在这种动荡的环境,一个女儿家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一点。
“什么,就为这种事情?”她不满地嘟囔起来。
“她笑了。”
苏西迩丽雅凑过来,揉着眼睛简略朝外张望两下,不以为然道:“这么模糊,连它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看不清,你是怎么看出它在笑?”
“感觉。”我语气笃定,“人类天生对脸部的阴影变化更敏感。”
她哼了一声,把头靠在我肩上,含混地嘟囔:“到了再叫我。”
抵达那棵橡树下天已大亮,苏西迩丽雅自然是醒了。我们探出脑袋四下张望,完全没有看见卫队长一行人的影子。
“瑟莱克斯在哪里?”苏西迩丽雅问家庭教师。
诺弥娅转头看向红发少年罗文。
“我不知道。”罗文局促不安,对着我们的视线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好消息是至少不是陷阱,这地方地势略高视野开阔,也缺乏足够的遮蔽物,不适合埋伏。在此远眺,落在后面的城镇已经只能看见潦草的城墙,乡间大片的田地遭受了不少破坏,就像大块的布料上这里沾惹污渍,那边破了个洞。分散在田间地头的农庄也没好到哪里去,远远望去虽看不清细节,但总有不对劲的感觉。
要么被废弃,要么被不速之客占据。
“要等吗?”这次是我问诺弥娅。
远处一座残破的农庄似乎注意到我们了,好似蚂蚁窝被惊扰,冒出不少小黑点点来。
不是很多。
家庭教师顺着视线望去,她想了想,走到橡树下操作一番,然后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你做了什么?”苏西迩丽雅好奇地问道。
“给瑟莱克斯留讯息。”家庭教师说完转向红发少年,“你,继续跟我们走。”
坐马车不舒服,再次出发时强烈建议我应该骑上自己心爱的小马,苏西迩丽雅随后附议,最后家庭教师只同意了一人可以。
“为什么是艾尔特丽雅?”苏西迩丽雅气呼呼地质问,“她还这么小。”
“二小姐骑马更稳当。“家庭教师解释,“跟马也相处得更好。”
苏西迩丽雅像小猪一样哼哼了几声,毫不意外收获了一次淑女警告。看见她委屈巴巴又愤愤不平的小模样,我不禁后悔自己提骑马这件事。
所以现在是骑还是不骑?
已经被牵过来的小马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手,然后张嘴露出几颗牙齿,有点像傻笑的表情。我拍了拍它的脖子,扭头看见苏西迩丽雅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想了想,示意教练把我抱上马背。
长高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棒极了。
熟悉的小动作可以快速建立心灵联结,小马感知到主人的心情,欢快地转了两个小圈圈,然后踱开几步逐渐加速。不同的步态意味着不同的起伏节奏,根据以往的课程及时做出调整,跟上了它快步的频率。
比亲自跑快多了。
家庭教师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没有表情就是好表情,随后听见她提醒道:“路还很长,注意保持体力。”
“是的,老师。”
出门在外,骑在马上和坐在马车里是完全不同的体验。车厢会让乘客觉得自己只是世界的旁观者,而骑马则会让人感觉自己是世界的一部分。可惜我还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撒欢,更多的精力花费在如何控制,以及如何保存体力上,甚至没空观察周围的景色,时间稍长,疲态尽显。
家庭教师把我叫回了马车。
苏西迩丽雅还在生气,看见我进来,她嘟着嘴别过脸。
怎么办,我不擅长哄人啊。
“苏西迩丽雅?”我特地把声调拉到‘可爱’档。
她没理我。
“苏西迩丽雅,我好累啊。”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如果为了家庭和谐,偶尔撒娇也未尝不可。
她留了半只眼睛给我。
“你看,我屁股都快被颠肿了。”夹子音真恶心,“快帮我揉揉。”
她转了过来,蹙着眉毛问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