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法师。”
眼前的男人强调道,然而他的眼神和举止总让人想起路边推销的小贩。
从应激状态回复,高昂的情绪逐渐消退,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性格再次抬头,但现在没有苏西迩丽雅在前面当盾牌,我只能强忍逃避的冲动,努力学着母亲的样子摆出高傲的姿态,以缓慢的语调说道:“我见过魔法师。”
没错,我见过市面,不是随便被人糊弄的三岁小孩。
当然,这具身体现在五岁。
随后补充了一句,“他还有两个学徒。”
实际上只有一个。
“是是吗?”他明显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学徒我当然也有,只是他给我跑腿去了。”
哈,好心虚的反应。
“跑腿那种小事交给使魔不就好了?”
此身稚嫩,童言无忌,睁眼说瞎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话虽如此,连番说谎带来的背德感依旧让身体微微发烫。
“使魔?”男人闻言后仰,脸上呈现震惊之色,“他能使唤使魔?”
“当然,他有一只会说人话的猫。”
牛皮吹大了,害怕被戳穿的心情如藤曼一般缠绕得越来越紧。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以用手比划的动作掩盖。
“会说人话的猫?”男人的声调变得像女人似的尖锐,个中的情绪过于饱满了。
真的信了?
偷偷扫了一眼,观察他的表情。
“那个魔法师叫什么名字?”他急忙问道,眼睛瞪得跟什么一样。
“记不得了。”我下意识往后小退一步,摇摇头。说了名字万一人家认识戳穿谎言怎么办,反正现在是小孩子,忘了很正常。
“他长什么样子?”男人追问。
“你认识他?”我再退。
难不成还真有会说人话的猫?
“他怎么也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突然喃喃自语,表情非常古怪。
这地方不但鸟不拉屎,还非常危险呢。余光扫到跟奇怪雾气做斗争的苏西迩丽雅,我想了想,觉得眼下逃难的事情更要紧,于是准备开启嘴炮路线。
“你好,普布利乌斯,魔法师先生。”托家庭教师诺弥娅严格的教育所赐,礼节一板一眼,说话字正腔圆,“我是帝国总督卡狄亚努斯的小女儿,艾尔特丽雅。”
他似乎被这套介绍礼唬住了,眼中的惊讶并不比刚才听到会说人话的猫时少多少。
“帝国边境总督的女儿?”
“没错。”我端着淑女之姿回应,“那边是苏西迩丽雅,帝国总督卡狄亚努斯的大女儿。”
就算是介绍,也不想叫姐姐。
“哦哦。”男人看起来有些紧张。
“现在这个行省出了点问题,如果魔法师先生能帮忙把我们送回到我们父亲身边,必定会得到一位帝国总督的友谊和丰厚的赏赐。”
这套说辞不是忽悠人,身份带来的好处不用白不用。卡狄亚努斯家族虽然没有有债必偿的口号,但相信对找回两个女儿的恩人不会吝啬。
“哦……”他陷入了沉思。
“能先解除这些奇怪的雾气吗?”我以最乖巧无辜的模样说道,“我们都跟随从们走散了。”
男人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他的眼神很快柔和下来,就是似乎有点为难。
“不行吗,魔法师先生?”
夹子音过于做作,与家庭教师斗智斗勇积累了如何恰到好处的撒娇。撒娇不是一个专门动作,它可以融合进每一个眼神、语气或者动作,只为了尽可能地减轻对抗意识和惩罚烈度。
“当然没问题,我尊贵的小姐。”他搓了搓手,像推销宝石的商人一眼咧出微笑,“就是,这些雾气不是那么听话。”
“听话?”我好奇地看了一眼最近的几团雾气。
“它们有自己的脾气。”他苦笑着。
“那……”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他突然转过脸,像准备演讲一样挥舞右手,然后以某套旋律吟唱起来。那不是我学过的任何一门语言,不知道是唱词本身有问题还是单纯他唱得不好,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评价——不好听。
围绕在苏西迩丽雅四周的雾气退散了,不情不愿地反复拉扯那种。
好吧,看起来还是有效的。
“艾尔特丽雅!”她向我跑了过来。
见她扑过来的样子,我连忙发动咒语,“淑女,注意你是一位淑女!”
姐妹情深的戏码没有赘言的必要,苏西迩丽雅听完我的解释,对魔法师的戒备并没有消解多少,私下互动的时候,她甚至担心我年纪太小被骗了。
怎么可能。
卫队长身边的雾气则没有那么容易解决,通过隔空对话,这些大男人对着天上的众神发誓,魔法师先生才解除了魔法。几套流程重复下来,一旁看戏的我都看出不少名堂。
“每次吟唱那套咒语的时候,他都会抚摸那枚戒指。”
“什么?”苏西迩丽雅扭头看我。
“没什么。”我学着魔法师的做派,重复了一套动作,语言不解其意,以致轻唱得变了味道。
“你唱得比他好听。”苏西迩丽雅笑道。
“唱得好听有什么用。”我伸出手指,与某团飘到跟前的散云来了个手指对对碰,“它都不理我。”
“你说这些雾真的是活的吗?”苏西迩丽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可能。”我想了想,“既然连会说话的猫也有,那么雾是活的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异世界没有魔法,就跟方便面没有调味包一样了。
“会说话的猫?”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摆脱困境的侍卫们脸色都不好,但神前的誓言束缚了他们的行动。卫队长皮笑肉不笑,看得我都有点心发毛。魔法师干脆凑到我们一桌,演示如何寻找失散的队友。
雾可以让人迷路,也可以‘指路’。
原地等候个把小时,迷雾送来了诺弥娅一行人。
“还挺好用。”隔着苏西迩丽雅,我露出半个脑袋问魔法师,“可以教我这招吗?”
“这个……”他笑了起来,但眼角没有半点鱼尾纹,是虚假的礼节性微笑,“这种事情需要天赋。”
看了看他的脸,眼睛向下扫了一样,他的拇指又在摩挲他的宝贝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