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燕晴趴在栏杆上,张着嘴巴伸着舌头,恶心的不停干呕。
林寒涧有些好笑的安慰道:“好啦好啦,鱼食配料不过是些麸皮、虾仁之类,倒也不是不能吃。我听闻有些人还会特意品尝一下,以辨别鱼食的优劣呢。”说着,递了一杯水过去。
燕晴漱了口,又干呕了两下,皱着眉瞪向林寒涧,不悦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罢,转过身来,无力的坐在锦凳上,背靠着栏杆,张起嘴巴,又伸出舌头哈气。“满嘴的腥味儿!”
“不会呀,虾仁很少的。”
“不信你闻闻。”燕晴说罢,冲着林寒涧伸过脑袋,张开嘴巴微伸舌头,冲着他哈气。“是吧?”
看着近在眼前的燕晴的俏颜,和那朱唇香舌,林寒涧痴了一下,心底竟是涌出一股冲动。
他暗暗的攥着拳头,缓缓的呼吸,克制着悸动的心,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闻到。”
“不可能!你鼻子瞎吗?”
“哈哈。”林寒涧大笑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又注意到燕晴脑袋上的金步摇竟是歪了一些。略作迟疑,伸出手来,帮燕晴正了正金步摇,想起燕晴之前一本正经的话,打趣说道:“百姓如鱼,殿下这也算是与民同乐吧。”
燕晴一愣,忽然露出一抹迷人的笑,说道:“你要不要也跟着乐呵一下?”说话间,一只手偷偷的摸向装了鱼食的小碗,之后抓起一把,迅速朝着林寒涧嘴巴里塞过来。
“那倒不必了。在下……”林寒涧哪里想到燕晴会办出这种事情来,一句话没说完,嘴巴就被燕晴抓了鱼食的手捂住了。错愕之际,下意识的要咬住嘴巴。不成想牙齿竟是碰到一件硬物。
林寒涧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燕晴的手指,随即没敢使劲咬。
与此同时,他竟是尝到了些许甜味儿。
莫非女子的手指是甜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寒涧便恍然大悟。
原来,燕晴塞到自己嘴巴里的,不是鱼食,而是清眸米酥——她又一次搞错了米酥和鱼食的摆放位置。
也怪林府的下人!
为何把鱼食和米酥做的这般相像?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有人把米酥和鱼食认错了。
二者虽然很像,可鱼食稍硬,米酥很软,倒也不难辨别的。
林寒涧心中胡乱想着,舌尖竟是碰到了燕晴无意间塞在自己嘴巴里的手指,心中忽的一阵激荡。
一心戏弄林寒涧的燕晴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大笑着收回手,再看林寒涧满嘴的“鱼食”,又贱兮兮的问道:“与民同乐的感觉如何?”
林寒涧含着一口米酥,看燕晴嘻嘻哈哈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竟是咀嚼起来,还一脸的享受,说道:“确实有些腥味儿。”
“嘁!早说了,你不信……噫嘻!你恶不恶心?呕……”燕晴一脸嫌弃的往后仰着身子,差点儿吐了。
“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滚蛋!”燕晴骂了一句,往一旁挪了挪,依旧嫌弃的撇嘴。待林寒涧将那“鱼食”下咽,又挖苦几句之后,提及了正事儿:“真不考虑一下入驻我那个贸易市场吗?男人嘛,一点儿魄力也没有可怎么成?不需要太多,拿出你吃鱼食的魄力也就够了嘛。”
林寒涧沉吟许久,直到燕晴看似有些急了,才说道:“魄力这东西……不该用全家人的安危来证明。林家虽然家业不算小,可若是卷入了政事纷争,一个不慎,怕是转眼就能灰飞烟灭了。林某不屑为恶,但是……呵。”他苦笑一声,道:“或许便如殿下所言,终是没什么魄力吧。”
燕晴双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瞬间又展颜而笑,说道:“行吧,怕事儿的人,也不只你一个。”说着,起身,看了看天空。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滴渐渐稀疏,终于停了下来。“祝你来年科举能金榜题名,最好官运亨通,位极人臣。”笑了一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想要转身回望,猛然想到前两次倒着走的恶果,又赶紧转回了身子,继续说道:“别忘了咱们的赌约。”
看着燕晴潇洒的背影,林寒涧想起了之前玩笑一般的赌注:“若将来我入朝为官,不论官居何职,必为殿下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
雨停了,破败的小城被雨水冲去了浮尘,却显得愈发破败了。
时间已然不早,燕晴要回府修炼《天姚诀》了。
虽然绣娘说每日晚间修炼一次就足够,多炼也没什么益处,可燕晴还是觉得勤快一点儿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她不想变成女儿身,可形势逼人。
为了父王和母妃,为了晋王府为数众多的忠仆,她不得不做出牺牲。
人啊,活在尘世间,哪能事事顺心如意?
总会有迫不得已做出选择的时候。
翌日一早,燕晴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老吴,顺便询问了他刺杀青衣的事情。
老吴笑呵呵的回道:“殿下放心,我已经写了书信送去。我那朋友,乃是杀手界的知名高手,此事交给他,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说罢,笑容愈发灿烂的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出门与民同乐吗?”
老吴的下场挺凄惨的,一碗鱼食下肚,打嗝儿都是腥味儿。
不过嘴贱的人,打死都难改。
没过几天,老吴又不怀好意的取笑燕晴:“殿下,天儿是越来越热了,您塞得布却是越来越多了。不嫌热吗?”
燕晴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踹过去,却又听老吴说道:“有个好消息,殿下听了必然欢喜。”
“什么?”燕晴收了脚。
“侍卫长不日便要抵达昭和。”老吴笑道。
燕晴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她咬着牙,一脸恶毒的质问老吴:“你管这叫好消息?鱼食里是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你吃坏了脑子吗?”
对于晋王府那位地位超然的侍卫长,燕晴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那个该死的家伙,虽然名为侍卫长,可却很少干侍卫的活儿。
据晋王说,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原本是故晋国通缉多年的恶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欺男霸女——十恶不赦!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干脏活儿。多年来,由晋王主导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这位侍卫长亲自执行的。
“他不老老实实的守着晋地,来这儿干什么?”燕晴又问。
“受王爷之命,来保护殿下。”老吴笑的神秘兮兮的:“侍卫长还带了个礼物,要送给殿下。”
“礼物?”燕晴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了早年间那侍卫长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哆嗦了一下,颤声问:“什么礼物?”
“嘿嘿,殿下见了便知。”
燕晴给了老吴一个白眼,转身回了房间里。
看一眼身子依然虚弱,却已经能下床走动的绣娘,燕晴急道:“绣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绣娘神色一变。
能让狗胆包天的燕晴如此慌张的事情,定然是大事。
“天狗要来了!”
绣娘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坐在床沿上,说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再看燕晴慌张神色,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惧怕他呀?”
“废话!”燕晴黑着脸道:“你试试大半夜的被毒蛇吓醒是什么感受!”
绣娘安慰道:“那毒蛇被拔了牙齿的……”
“那也不行啊!”燕晴闷哼一声,坐下来,稍事冷静,眼珠转了一圈儿,忽然阴险至极的问道:“绣娘,你说……南柯的武艺,与天狗比,如何?”
绣娘苦笑:“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南柯这些天在忙着寻找魏庆书,你就别添乱了。”
“嘁!你是担心南柯打不过天狗吗?对南柯这般关心,莫不是与他有什么私情不成?”
绣娘拍了一下额头,道:“我累了,休息一下。”
燕晴给了绣娘一个嫌弃的眼神,恶毒道:“我劝你最好先验证一下那小子是不是太监,别用错了情。若是饥不择食了!我的手指可以借给你!”
……
又几日。
京师,晋王府。
查看了燕晴派人送来的急信,晋王又惊又怒。
那秦王和青衣当真是作死!
竟然敢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下手!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可倒也不急。
急的是燕晴身份败露,欺君之罪难免!
再加上太子和后党的忌讳……
道理上而言,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尽快安排暗线,逃出京师,返回晋州起兵造反!
可是……
造反啊,可不是吃饭睡觉那么简答的事情。
而且,燕晴说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莫非她有什么计策不成?
吾儿一向聪慧,或许真的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
正当晋王忐忑不安之际,有门房匆匆来报。
大梁皇帝驾到。
皇帝只带了一个随身护卫,便衣而来。
到了晋王府街门口,竟是让那唯一的护卫止步于门外,自己只身进府。
见到晋王,皇帝亲手扶起了欲行大礼的晋王,之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晋王,说道:“鸿羽吾弟,为兄问你,晴儿到底是男是女?”
晋王,姓燕,字鸿羽。
燕鸿羽心中震颤,抬眼看了看皇帝,又匆忙将视线移开。
他抿了抿嘴唇,肃容道:“圣上……”
“不必称呼圣上。”皇帝叹气,说道:“喊一声兄长吧。今日,我以兄长的身份问你,不是以大梁皇帝的身份问你。晴儿,到底是男是女?”说话时,竟是眼眶含泪,声音颤抖。“一切君臣之礼,官场心思,都收了吧。”
晋王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对着皇帝拱手。藏在手心中的拇指,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莫要被皇帝的“兄弟真情”乱了方寸。深谙君臣之道的晋王燕鸿羽,脸上感动的一塌糊涂,心中却是坚如磐石。“回兄长的话,晴儿是……”
等等!
晋王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帝虽然是只身前来,可又如何?
背地里还不知道安排了多少死士呢!
自己敢动他吗?
阖家老小的性命不要了吗?
如晴儿所言,一口咬定她是女儿身吗?
那样的话,皇帝或许要再派人调查……
也能拖延一下时间。
可问题是……
晴儿到底年轻,没有跟皇帝共过事啊。
她哪里会知道,这个百姓眼中宽厚仁爱的皇帝陛下,其实……
真若是一口否认,怕是自己和妻子,便无法活过今日了!
“晴儿是男儿身!”说罢,晋王伏地拜倒,“臣欺君,罪该万死!”
“我说了!今日没有君臣!”皇帝忽然怒吼出声,声音落下,眼泪簌簌。“鸿羽!你侄儿身体孱弱,撑不起这大梁江山啊!”
晋王没敢起身,依旧伏在地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口中却道:“太子聪慧至极,才高八斗……”
“行了。”皇帝说罢,竟是席地而坐,“坐下说话,一如当年你我兄弟在吴国京师城外那般!”
晋王略作迟疑,起身,坐在了皇帝身边。
皇帝呼出一口气,说道:“这大梁江山,是你我兄弟打下来的!你与我,虽然出了五服,可我一直拿你当亲兄弟!若非臣子阻拦,我定是要封你亲王爵位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日斜西山,残阳如血。
兄弟二人一直聊了很久。
皇帝终于站起身来。
坐的太久,腿都麻了。
他笑着拍打着腿,对晋王道:“待平了西事,让晴儿进宫一趟,为兄要亲自为她正名!待到将来,太子登基,晴儿对新皇,要如你对我一般。咱们燕氏的江山,必将万代相传!对了!哈哈!那魏庆书也是可怜!竟是取了个男子为妻。待他回京,要好好封赏一下才好。”说罢,又是大笑,转身大踏步离开。
晋王看着皇帝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浑身上下才犹如抽干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晋王妃匆匆赶来,蹲下身子,陪在晋王身边。
晋王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皇帝,容不下我了。西事平息之日,便是我们全家丧命之时!”
晋王妃道:“反了吧!”
晋王摇头,叹气,道:“非是为夫没有造反的胆子,只是,皇帝他……唉,造反,是自寻死路!”闭上眼,沉默良久,晋王又道:“先差人赶赴昭和,通知晴儿,不必再装女儿身了。”顿了顿,又道:“取我兵符,着我晋地三帅十八将,屯兵秦州边境!”
晋王妃搀扶起晋王,美丽的容颜上尽是忧色:“夫君切莫过于忧虑,总是有办法的。”
晋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晋王妃搀扶自己的手臂,恢复了精神,又哼笑一声,道:“办法,总是有的。”
……
昭和。
旭日初升。
燕晴检查了一下身子,当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距离彻底变成女儿身,又更进了一步。
忧的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又算了算日子,燕晴对绣娘说道:“待皇帝派的人来到昭和,我也该能彻底变作女子了吧?”
经过许多日的修养,绣娘的身子恢复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犹如常人。她笑着应了一声,拿起衣服帮燕晴更衣。“是的,进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了一些。你的资质是真好,将来必然能练到大成之境。”
“唔,大成之境……那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境界对吧?嘶……那中至期的话,是不是也算一流高手了?”
“呃,那倒不是。”
“啊?”
“中至期,只是彻底变成女儿身。”绣娘道:“武艺么……并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不过,真气充足,比之常人,还是会强上许多。”
燕晴苦笑,有些失望。
看一眼铜镜中自己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起伏有序的身材,脸上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那个……绣娘啊。”
“怎么?”
“不会再大了吧?”
绣娘稍稍一愣,领悟了燕晴的意思,忍着笑,说道:“大了还不好?”
“好是好,男子谁不喜欢大……咳!我是说,已经可以了。再大的话……也……也沉。”
“你想多了。”绣娘道:“不会的。”
“是不会沉,还是不会再大了?”
“都不会。”绣娘说罢,忽然给了燕晴一个眼神。
燕晴心领神会,闭了嘴巴。
只是片刻,有人敲门。
“殿下。”是来福的声音,“天狗大人到了。”
……
某地。
某个房间里。
明显胖了许多,也捂白了一些的魏庆书,此时正抱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送来了饭菜。
“大人,吃饭了。”
魏庆书放下了书,看一眼女子端来的饭菜,冷然一笑。“美酒佳肴,一如既往啊。秦王是打算养我一辈子吗?”
女子笑了笑,说道:“秋收在即,不敢耽误了。过几日,便送魏大人回府。”说话间,女子蹲下身子,给魏庆书倒酒。肩膀下垂的时候,肩带竟是滑落,露出一抹香艳。“魏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小女子便这般入不得大人之眼吗?”
“庸脂俗粉!”魏庆书看也不看女子,拿起筷子吃饭,更毫不客气的说道:“哪里比得上我家妻子!”
女子闻言,娇笑一声,道:“好吧,那妾身便祝魏大人与郡主殿下琴瑟和谐,早生贵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