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亮度不一的恒星如同一枚枚或暗或明的晶状宝石,被黑天鹅绒般柔和的夜空所包裹。
她望着那些遥不可及的群星,试图从中找出那颗名为阿卡玛尔的恒星,她明白这是徒劳的。
阿卡玛尔,她所心系的星际帝国,人民将她推上王位,她还没来得及履行王的职责,就被迫着离开了那里。
人类创造那名为铁心的智械,并赋予其与人类平起平坐的完整公民权,却万万没想到这些智械会掀起叛乱,摧毁撕裂那往日不可一世的星际帝国。
阿卡玛尔还等着她,人们还在等着她。
她想回去,可灵魂却被这该死的重力所束缚,她回不去。
清凉冷风的吹拂唤回知感,她重新凝神聆听夜莺们的合奏曲,那随风一同摇曳的天蓝嫩草与其乐曲发生共鸣,随着旋律一同摇曳。
如动脉血般鲜红的眸子望着明月,拖着蔚蓝尾迹的流星划过天际,额头传来冰凉触感,她抬起头,迎上那双冷清却又含着一丝关怀的俏眸。
只有在非外人的面前,她才会褪去那副假笑面具,真正的她一点也不爱笑,总是眉宇间暗含一丝复杂的忧愁。
希雅莉丝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我想回去。”
希雅莉丝愣住了。
“回哪去,孩子?”
安帕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暗自攥紧拳头。
“我想统一库尔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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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手将自己送上残酷战场,让双手沾满鲜血,只为向那个遥远无望的目标一点点前进。
她摒弃个人情感,全身心的投入到杀戮中,研修帝王之道,战争,谋略与策略,她像一块海绵般如饥似渴的吸纳着知识。
仿佛是理所当然般,她登上了复仇之血的军团长之位,前军团长毫无怨言的将这职位拱手相让。
又过了一年,如此漫长,如此迅速,当她向身着黑甲的骑士们宣发演讲时,她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
她变了。
这两年来,她率领千军平定叛乱,抗击恶魔,复仇之血前军团长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旁。
“不要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她履行的很好,明面上,复仇之血收复城池,暗地里,复仇之血对抗深渊。
那片深邃之海的存在,安帕拉一直都知道,人们出于恐惧,将那骇人位面称为地狱,深渊。
亚空间是一面映射现实宇宙的镜子,当世间生灵尔虞我诈,亵渎生命,屠戮众生,肆意纵欲时。那片混乱之海,以及其中不可名状的至高存在都将得到滋养。
他们诞生于智慧生命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扭曲。当一个撕裂现实架构,连通亚空间的破口出现时,恶意满盈的存在便会鱼贯而出,令世间生灵涂炭,将星球化为灰烬。
深渊发出低语,动摇意志不坚定者的心智,随后撕开心理防线趁虚而入,占据受害者的躯壳。
自古以来,对亚空间恶魔入侵凡间的记载便永不间断,库尔玛斯上的亚空间活动异常活跃,必须有人站出来与恶魔相抗衡,人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发展。
自四千年前,在星韵帝国还未诞生的时候,就有一支骑士团活跃于对抗恶魔的前线,无论战况有多恶劣,他们都会优先掩护平民撤离。
这支骑士团抛弃世俗偏见,无论是何种族,只要拥有同样的信念,便会将背后交予对方,与其奋战。
而入团者的缘由大多是亲人被恶魔杀害,这也是复仇之血一名的由来:复仇象征着团员对抗恶魔奋战至死的意志,血则意味着传承,创团者希望他们对抗深渊的事业延续下去。
在五百年前的那次毁灭天使事件中,恶,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惨死在恶魔血淋淋的屠刀之下。
当地血骑士驻军率先做出反应,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恶魔暗潮,饶是强如血骑士,也难免飞速减员。
(毁灭天使事件后,卡萨斯托领的人口净减百分之九十,残存的血族自愿树立了有关于毁灭,复仇天使的祭坛和雕像,并加以崇拜。)
消息传到复仇之血骑士团总部,这些在当时依旧是各种族混合作战的骑士团立刻决定,急行军,向着狱灵山的方向进发。
战斗过程我们不得而知,但据后世记载传颂,复仇之血在这次事件后无一生还,骑士团全员战死。
而卡萨斯托领内的驻军仅有数人生还,如果不是这些凡人与天使们的英勇奋战,整个卡萨斯托领,甚至整个血命帝国,恐怕就此不复存在。
第一百零三任血族女王在仔细阅读了事件简报后,对凡人们的勇气给予高度评价,她下令重组复仇之血骑士团,无论代价如何。
新生的复仇之血很快就重新焕发了活力,但女王似乎并不愿意将这只骑士团交予自由,而是用其填补神秘消失的第一军团“血荆棘”之位。
毫无疑问,这只军团以后只能在帝国亦或敌国的境内活动,先人们的崇高理想被她所践踏,但没人能对她的行为做出批评。毕竟钱是她出的人也是她找的,毫不图利益并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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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帕拉从恍惚的睡梦中醒来,正巧对上那一双瑰丽的紫眸。
沐白似乎对她的睡颜很感兴趣,在她醒来后也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她小声的道了歉。
血姬从床上爬起,在呻吟声中伸了个懒腰,拥有莫名魅力的美妙曲线显露无疑,惹得沐白移不开眼。
葱指揉捏干涩眼角,随后她又打了个哈欠,昨天的惊吓显然没让她睡好,甚至还让她回忆起了往事。
嘛,反正复仇之血的下一任军团长她已经培养好了,白送她一个军团难道她还能不高兴吗?
一想到那丫头会因惊吓而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因触碰而回过神,小小猫娘向她露出一个糖果般甜美的笑容,随后紧紧的抱了过来。
迎面袭来的香风让安帕拉吓了一跳,随后她便镇定下来,尴尬的她不知将双手放在哪里才好,只好将两只藕臂撑在床上。
小小的金色脑袋在她贫瘠的胸脯上撒娇似的胡乱蹭着,安帕拉再次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试图推开猫娘,但在那之前沐白便已停止胡闹,血姬只好任由她拥抱。
“你喜欢......呃,哪个妈妈?”
安帕拉不自在的问道。
“这个。”
沐白毫不犹豫的说,这倒是让安帕拉感到些许欣慰。
“我喜欢真实的妈妈,黑发的你一直是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感觉你好像讨厌与他人坦诚相见,你在隐藏秘密。”
安帕拉撇过头去,不敢与那双仰视自己满怀认真的漂亮眸子对视。
“......”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的秘密,妈妈不会在我面前掩盖面目了,对吧?”
“我喜欢你......”
心跳漏了半拍,安帕拉嗔怪似的拍了拍怀中的小脑袋,沐白也嬉笑着松开了双臂。
“既然我把我最真实的一面给你看了,相应的,你是不是也应该讲述一些...深埋于心底的,东西?”
沐白愣住了,她开始扭扭捏捏。
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安帕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摆了摆手。
“哈,逗你玩的,小傻瓜。我不在乎,也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往日化作尘土,随它去吧。”
闻此言,沐白的眸子微微亮起,安帕拉正拿着一件裙装贴在胸前比划,而她的嘴角则挑起不明不清的弧度。
“穿衣服起床吧。”
纤细胳臂拾起洁白衣裙,在沐白笨手笨脚的穿上第一件衣服后,安帕拉早已着装完毕。
她掏出一把黑色梳子,一边梳理发丝一边走进洗手间,穿好衣服的沐白从床上轻盈跳下。
意料之外的,嫩白脚掌并没有感受到冰冷。
临近冬天,但窗外并无雪花,公寓楼外恰好有一片冻湖,她将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观察楼下人群,忽又抬起脑袋在玻璃上哈气。
“那货不是赛博精神病!?那你叫我抓他干嘛!!”
洗手间传来的吵闹声令她为之侧目,于是她便迈动光脚丫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小跑,在差点将坐椅撞倒后坐上座位,偏头盯着洗手间门。
“啊,我真是服了,行,这些也行。好好好,大忙人去忙你的吧,昂。”
挂断电话,血姬长长哀叹一声,坐在马桶盖上摇晃着脚丫。
“这要攒到什么时候去啊,认可我?纯粹嫌我是个麻烦咯,哼……”
咧开尖牙,她收起手机揉了揉屁股。
好了,也该去会会圣殿了。
指尖夹着纸片,面浮几丝忧愁,她将沐血挂在腰后。
圣殿啊,麻烦死了。
苦恼的揉了揉额头,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修女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还抓住了她的把柄。
这下算是不想去也得去了,安帕拉倒不担心那家伙拐弯抹角的抓自己,如果她要我的话,就没有必要灭口银骑士。
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劝她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吗?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的安帕拉伸手敲敲后鞋跟,推门而出。
一个圣殿修女能和吸血鬼有什么共同语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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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战到底,直到刀刃卷钝,子弹耗尽。直到盔甲破碎,血流满身。直到生命从身体中流逝,唯一支撑着你的是你的职责。
帝皇依旧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