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沉沉的，这场雨像要下个不停。时间在一点一滴地带走柯泽身体仅存的热量，他心中忽然一阵悸动，密布的乌云将这片天地笼罩得宛如黑夜。
柯泽的脸色些许苍白，他凝望着遥远的东方，木然出神，恍惚见到一个祥和的人类国度。柯泽在来到地狱之前，东方，那是家的方向。
“霍尼亚拉，有个好名字，在那里生活应该很美好吧。”
柯泽嘴角不由地上扬。
“并没有，生活在霍尼亚拉是一个漫长的折磨，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即使熬过了成年，疾病也会继续摧残我们的身体。”
贝尔看了柯泽一眼，又低下了头，她的眉目变得有些扭曲。
“这样啊，我还以为没有比地狱更糟糕的地方了。”
柯泽顿了下，这跟他想的有些出入。
“地狱，那是什么？”
贝尔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这个恶魔一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地狱……就是烂透顶的监牢，在地狱你看不到活着的希望。你脚下踩着的土地，你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怪物，以及主宰这片土地的这些恶魔，它们就是地狱的全部。”
柯泽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霍尼亚拉才是真正的地狱。”
贝尔呵笑了声，如同听了一个冷笑话。
“是吗……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
恶魔的声音渐渐小了些，小到融进了风雨声，若不是离得近，贝尔就快听不清。
“你不会真正想见到地狱的。”
贝尔哼了声，忍不住反驳。
许久，恶魔再也没有问话，贝尔心下讶异，突然她肩上又是一沉，接着她抬起头。只见少年静静枕在她的脖颈间，一动也不动，像熟睡过去一般，可他的脸仍旧挂着笑。
贝尔心头一凉，仿佛丢了什么东西，身体空落落的。
她轻轻地推了下眼前的少年。
之前贝尔费尽全力想要挣脱的束缚，现在只是轻轻一碰，就松开了。
少年直直地仰面倒在地上，溅起一洼水花。
恶魔死了。
她亲手杀的。
贝尔呆立在原地，一切发生太突然，也太顺利。
就这么结束了？
“你杀了魔王，人类勇者。”
昏暗的风雨之中，废墟的一端，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贝尔循声望去，那个方向，迎面走来一道倩影。
那一抹鲜红，是谁？
来影穿着一身中长式的大红印花纱衣，一步一落是黑金色的高脚靴，发式是挽头的花辫，头戴着银色的头冠，尽显古典雅致，细看之下，她额头两处长有三寸长的暗红色尖角。
贝尔静静地望着那个冷若冰霜的女恶魔。
在这女恶魔的身后，一个个身影跟着冒了出来，一百，一千，一万……恐怕还不止，数以万计的怪物们围成黑压压的一圈。
无数的怪鸟盘旋在高空，遮了天，覆了云。
雨停了。
风，在怒吼。
恶魔的军队，贝尔初次如此近距离见到这样的阵仗。
“拉默大公——”
地上的怪物们左拳击打胸口，齐声高呼，纷纷面朝着那个女恶魔虔诚的低下头颅。
这座废墟正爆发着节奏有序的巨大轰鸣声，就快要震破耳膜。
女恶魔一步步走来，正向贝尔靠近。
这才是魔王吧？贝尔心想着，抬起手中的匕首，颤抖地对准了女恶魔。
一个呼吸，很长，大概是800米，又似乎很短，只有三秒钟。
贝尔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等贝尔回过神，她还是保持着那个手举匕首的姿势，只是侧眼一看，她惊愕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女恶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对她视若无物。贝尔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她的手和脚都不听使唤。
“你走罢。”
拉默站在那，看不出是喜是悲，没有再看贝尔第二眼。
怪物们的包围让出了一道狭口，一道路。
贝尔望着那条路，失了神。
女恶魔要放贝尔走？
开什么玩笑。
“我……”
贝尔想要说我要杀光你们这群恶魔，可话到嘴边，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做不到……做不到杀光这些恶魔，这句话贝尔说不出口。
太多了，怪物们数都数不过来。
——逃吧，逃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不知怎的，贝尔想起了刚刚被自己杀掉的恶魔，她恼怒的情绪再度被点燃。
“我绝不承认！”
贝尔后撤半步，躬着身突然暴起，朝着拉默刺去。
贝尔眼看着距离在缩短，就快要击中了，能行！
可短刃还没接触拉默，贝尔周身就泛起了绿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宛如飞舞的萤火虫。
这是……
贝尔瞧着这一幕，不甘的咬了咬牙。
消失了。
拉默还站在原地。
贝尔平空失去了踪迹，整个人跟蒸发了一样。
天上地下，群魔环伺，以拉默为首。
拉默俯视着柯泽，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那一张脸，目光泛起波澜。
“六百年就等了个这。”
不知怎的，拉默感觉被气笑了。
“他，我要带走。”
那是个沙哑难听的嗓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亚斯塔禄，你应该明白与我拉默为敌的后果。”
拉默微垂眼帘，语气和缓淡淡然。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死人留着对你毫无用处。”
那难听的声音顿了顿，像似思索了半晌。
“学你一样躲在发臭的墓地摆弄尸体也是不错的。”
拉默捋了一丝发梢，神情柔媚。
“拉默你也不过是蛆居在万魔殿的蛀虫，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能一呼百应？我若与巴尔联手，你最后也只落得无可奈何。太阳和月亮的愤怒，你真的有承受这股力量的准备？”
那沙哑的声音说到了最后，微微颤抖起来。
“试试？这个人到死也只属于我。”
拉默淡然一笑，透着冰冷。
“拉默你疯了。”
“亚斯塔禄，你疯魔也是迟早的事。”
在这风中，花儿随风摇摆，花瓣散了一地。
一个身影缓缓显形，怪物们见状唯恐避之不及，只见那身影所到之处，万物枯萎，百花凋零。
那身影来到了拉默跟前。
亚斯塔禄，至上四柱魔王女之一，南方月亮之王女。
“拉默，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