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莉妮娜踏步前进,与父亲一同来到宅邸的大厅前,注视着面前波尔斯基家族的收起翅膀的渡鸦纹章,默不作声,思绪万千。
在她的孩提时代中,总是能听见阵阵渡鸦鸣叫。
伯爵独女的学寮位于伯爵领的奥坎庄园中,一旁一座可溯历史已有两百余年的塔楼屹立不倒,它的顶部铸有一口大型铜钟,附近栖息着渡鸦群——它们是死亡的同伴,更是柯珐索夫的象征。
实际上,塔楼的敲钟人兼顾有看管和饲养渡鸦的职责。无论何时,他都需要保证庄园内生活的渡鸦数量在十只以上,这是伯爵领许久延续着的传统,未曾更易。
因此,柯珐索夫伯爵常有一个别致的名号:“渡鸦伯爵”(Hrbia Kurk)
但作为伯爵的唯一继承人,卡莉妮娜最初只觉得她那群漆黑邻居的哀声聒噪难听,颇有无病呻吟之意。
为此,她曾不止一次请求父亲迁走渡鸦,均是无功而返。
时间一长,她倒也逐渐适应这种哀鸣,甚至致力于从渡鸦的身上发现生活的几丝乐趣。有时在辛苦地汲取完书本的知识后,她会从柜中取出从厨房处偷拿的生肉,蹑手蹑脚地攀上窗台 ,蹩脚地学着渡鸦的叫声,吸引它们的驻足,半托着脸颊,观看鸟喙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吃食。
她也不止一次地思索,渡鸦与柯珐索夫城有何关系。
这次,她应当是要接近答案了。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渡鸦没有似鹰的利爪、躯干与神速,却依旧能作为食肉者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并不断繁衍生息吗?”年迈的约瑟夫凝视着年幼的卡莉妮娜,语重心长。
“不知道……”
“因为渡鸦们懂得收敛自己的羽翼。它们不会与一时的强者抢食,也不会因此而白白丧命。”
“父亲,这又与柯珐索夫有何干系?”
“因为这便是柯珐索夫伯爵领的生存之道。”
约瑟夫高抬头,似乎是在回想过去的往事。
“柯珐索夫伯爵的领地并不广大,并不丰饶,并不强盛,历代伯爵也少有所谓能治之人,但是她却能在皮雅斯特的政治动荡长盛不衰,也是因为……我们就如渡鸦。”
“风暴会击垮大树,唯有矮小绿草常青。”
“建城者”克拉克·毕苏斯基厌弃了家族内的权力斗争,与十只渡鸦一同建立了柯珐索夫这座“偏安一隅”的城市。连柯珐索夫之名,也来自神圣语言中的渡鸦。
这是人尽皆知的传说。
第五任柯珐索夫伯爵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波尔斯基在黑白鹰战争中明哲保身,使得柯珐索夫成为西南诸城中唯一未被战火波及的城市。
这是人尽皆知的传奇。
第七任柯珐索夫伯爵阿列克谢·普罗布斯·波尔斯基通过辩论停下了诸多大公爵对柯珐索夫伯爵领的觊觎。
这是人尽皆知的佳话。
卡莉妮娜又踏步走出了宅邸,回到那座学寮,那座塔楼旁去。
唉,对这塔上的生灵,卡莉妮娜忽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那些食腐者,那些依托着遗弃物苟延残喘之人又是为何才肯去抢食他人的残羹剩饭?
忽然的,两三只渡鸦感受到了食物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飞向卡莉妮娜。
她对这几只渡鸦的习性早已了如指掌。
待到大饱口福后,那几只渡鸦又飞到了树枝上,对着卡莉妮娜恋恋不舍。
远方天空阴云渐起,极西之地本就阴暗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
卡莉妮娜继续盯着停留在树枝上的渡鸦。
她听过一首柯珐索夫大街上随手找个孩童都会吟唱的歌谣。
它是怎么唱的呢?
Hej,hej,hej,Kruk(嘿,嘿,嘿,渡鸦)
Składaj skrzydła(收敛你的羽翼吧)
Ponieważ nadchodzi burza(因为风暴将要来临)
Lepiej, żebyś nie został odwieziony przez silny wiatr(请你切勿与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