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握住步枪的那只手在止不住地颤抖。阿尔贝托是一个从遥远乡村来到首都服役的新兵,在这场行刑前,他的手上没有沾过一份猩血。
而此刻他将因上级让新兵杀人壮胆的命令而终结掉一个鲜活的生命。站在对面的那人未曾低下过高抬起的头颅。眼睛中所闪烁的绝非行尸走肉的麻木或罪大恶极之徒的惊恐。那是一份淡然,是对任何人的愤慨与轻蔑。
就连阿尔贝托这种自认短见薄识之人也听闻过他的大名。埃内斯托·普韦布洛,格兰昆卡人民党的领袖。“共和国的蛀虫”“激进的流氓”“万死的罪犯”……有无数名词被用作他的称号,象征着少数人的荣誉。
格兰昆卡因其盆地地形而终年潮湿。反映于今日的冬时,便是刺骨湿寒。即使是身披大衣的阿尔贝托也能清醒地感受到寒意。可那衣衫褴褛的囚犯仍不为所动。
“痛苦会击溃你的意志,埃内斯托。”
“从不会,阿尔贝托。”
“你不觉得害怕吗?”
“将迎来的命运,纵使我恐惧,也不得不去接受它。”
他多管闲事地说了几句话,于是冷感又在沉默中逐渐发酵。
血液在身体内沸腾着翻滚,欲驱动这具躯干前往温暖的应许之地,却终究敌不过外部的冰冷。
阿尔贝托回忆起来昔日居住的破败乡村,哀卧于床头的祖母,游击队描绘的乌托邦蓝图。
那时那些裹上破布游荡于山地的人。
从窗口拿走了粮食,又在来年奉上更多。
“但忙于温饱的人并无闲暇去虚想一切,新人。”
他们从始至终就只能为自己的利益而去抢食。
一系列挣扎过后,阿尔贝托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依旧扣动了扳机。子弹沿着膛线从枪口飞出,正中埃内斯托的胸口,钢铁催化了心脏,使热忱以血花的姿态绽放。
埃内斯托终于把嘴角上扬。如愿的哀嚎没有传出。
山谷复归寂静,大地的生机依旧流传。自由仍旧生生不息。
他的眼睛随辉夜的月化作繁星,与将来的梦想共同埋葬。
首都利耶城的歌剧院里上演着为商人、官员、名媛们提供的消遣。在最高潮的那一幕,为爱而付出的革命者被断头台处决,底下的观众们并不为了这份深沉的爱意而动容。
“妄想的小丑”“虚伪的诈骗犯”“愚蠢的精神病患者”
舞台上提琴的弦被拉断。
“一曲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