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香芹、鼠尾草、迷迭草和百里香。
代我问候住在那儿的一位姑娘,
她曾是我的爱人。
请叫她为我缝一件衣裳,
香芹、鼠尾草、迷迭草和百里香,
线头没有一丝缝补的痕迹,
那么她就会是我的挚爱之人。
告诉她为我选一块地,
香芹、鼠尾草、迷迭草和百里香,
位于海水和海滩之间,
那么她就会是我的挚爱之人。
……
……
“跟我私奔吧!”
这是她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话如巨锤,重重地捶在我的心头。
我有些恍惚,笑着让她再重复一遍。
“请跟我私奔吧。”那女孩微笑着说。
她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吹散了冬季的积雪。那笑容是一朵嫣然绽放的花朵,唤醒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祝愿。
微风吹起她那黑色的长发,那颜色仿佛是被墨染的。晚间的暮色洒落在她的脸颊。看着她那真挚的眼神,我的心口有一股暖流流过。
“翻译翻译。”
“嗯?”
“我让你翻译翻译!”
“翻译翻译?……我的话应该没有歧义啊……”女孩不解地摸着刘海,“我的意思是说,请跟我走吧。”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想说,”我有点激动,“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话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笑了。
我有点吃惊。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话的啊!”
“我们才不是第一次见面呢,之前在长老院的时候,不是见过一次了吗?”她的笑容很是灿烂,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你,你是那时的那个——”
“bingo!”女孩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我的嘴唇上,她离我很近,我已经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以及她身上那鸢尾花的香味。
“上次时间太紧,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自我介绍呢。”女孩后退几步,叉着腰,用力地挺着本来就很是贫瘠的胸膛,她两眼放光,脸上带着几丝名为自信的神情,“吾乃魔王城第十七代魔王——水与尘埃之主,世界的吞噬者,众神的噩梦——杜林!”
我皱了皱眉头。
这丫头……没病吧?
这时,从我跟这位自称是魔王的女孩开始说话起就愣在一旁的茉,突然走来过来,挡在我跟女孩的中间。
“圣女大人,请不要在这位臆想症患者的身上浪费时间,前面的路还很长,假如不能在今天之内离开教国,我们就永远走不了了。”
“啊,是,是的。”我突然反应过来。
我现在正在逃亡的路上。
从昔日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圣女,变成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的逃犯,这天差地别的变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这一切都要从一天前说起。
……
……
自从我选定了那条诡异的国策线后,一切事物就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似的。主座来碧云宫来得更频繁了,她一直在跟我商量那件我一件不想提起的事情:同长老院的婚约。
我想,这最多不过只是个纸面上的东西罢了。给长老院个承诺,又有什么不行的呢?但主座似乎另有考虑。不过,无论怎样,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当我答应了香山伯爵家大公子的请求后,仅仅过了两天,长老院那边便沉不住气了,大长老甚至亲自找上门来,跟我商量婚礼的具体事项以及各类准备事宜。
“这种大事,您得提前准备啊。”
我明白,这是长老院想要赶快做实我跟那个年轻长老的婚约。
在长老院的安排下,我也跟那个年轻长老见了一面。但是,直到最后,我甚至都没能记住那人叫什么名字。我只记住了那人令我厌恶的嘴脸。
我记得我们当时讨论过婚礼的邀请对象。
“邀请的越多越好,平民们想来的话,也不是不行。”我说。
“那怎么可以?”那长老一边擦着脸上的油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那帮平民脏死了!会弄脏我的地毯的!”
之后他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不会跟这种人结婚的,绝对不会。什么狗屁婚约,老娘去他的。
但长老院的催促却越来越频繁,甚至到了主座都不能帮我拦住他们的地步了。那天,也就是前天一早,大长老带着一大批长老,乌压压地闯到我的门前。
主座和茉护在我的门前,一步不让。
“列位长老,大家有话好好说。”
长老们也不说话,他们就待在我门口,也不走。
我实在是看他们看的不耐烦,便隔着窗户,朝外大喊了一句:
“我今天身体不适,各位长老请回吧!”
他们听了这句话,就开始哭。
你能想象一帮五六十的老头,聚在你门口,发疯般哀嚎的样子吗?我还以我我要出殡了呢。
“圣女大人!兹事体大,兹事体大啊!”
“圣女大人!身体可以再养,但国事不可耽误啊!”
……
虽然他们说的都是正理,但很明显,他们在道德绑架。他们强迫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同那位年轻长老婚礼的具体时间。
直到日暮西山,那帮长老才离开。
主座流了一身汗,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头发也乱成一团,眼睛浮肿。茉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
“他们也太过分了!”我愤愤地说。
“这是必然如此的,阿丽娅大人,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主座突然上前握住我的手,“只是,阿丽娅大人,您从见到我第一眼就开始布局的那盘大棋,进行到哪一步了?”
“……”
我根本没有布局什么大棋。
我想了想,说:
“我要走了。”
主座一下子惊恐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名为惶恐的表情。
“您,您要走了?”
“我得离开。长老院那边只会越来越紧,我现在必须以退为进,只有进行战略上的后退,才能换来全局的胜利。”
主座眼睛瞪大通大,她捂住脸,冷静了好一会儿,表情才恢复正常。
“……我明白。我早就想到您会这么做了。”
“欸?”
主座从口袋中拿出一套证件来,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那是一份伪造的护照。
“茉,你跟着阿丽娅大人一起走,如果阿丽娅大人有什么意外,我就把你吊死在天山上。”
“是。”茉回答道。
“您最好现在就走,如果现在不走的话,明天白天很难能找到机会。”主座说,“我给您准备了马车——让茉来驾驶吧,您就沿着大路往东走,很快就能走出教国。”
“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来,茉先我一步走出了屋门,去准备马车了。
我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盘缠,就准备出发。
站在门口,主座拉住了我的袖子。
“您,还会……不,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我突然发现,自从成为圣女以来,我一直是随波逐流,从来没有一个可执行的具体计划。我不知道我会被这世界给吹到什么地方去。
主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可能四天,五天?最多不过一周。”
主座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她的脸颊上挂有一行清泪。
“您保证?”
“我保证。”
主座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
“……”
我把小拇指伸了过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说罢,主座开心地笑了起来。
但是,她那表情只持续了一秒。似乎是因为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承诺,她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主座也恢复了往日那副平静的表情。
“您一路顺风,阿丽娅大人。”
……
……
直到碰到这个女孩前,我在马车上,一直都在思考着。
我不是个喜欢乱许下承诺的人,可是我也不是个一直能遵守诺言的人。
我拿出镜子,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我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戴棕色的草帽。
我是圣女。
可是,又能怎样呢?
我一没有神力,二没有深邃的智慧,就连那个所谓的“外挂”也……
害,我就算不回去了,又怎样?那个主座,本身就是借助我青梅竹马艾莎的身体才能降世的,而且她还亲手把我送进了降临仪式……
我的心在痛。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对艾莎的感情影响了我,还是因为阿丽娅对娜玫儿的感情影响了我。
在神话中,水之女神和云之女神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她们无话不说,情同手足。我想,阿丽娅一定对主座有着很深的感情。
那么,我到底是谁?我要以谁的意志,来面对这个世界?
……
好深奥。
算了,想不懂,不想了。开摆开摆。
我挠了挠头。我想不明白。
但是有一点我是清楚的——现在正在思考的这个我,是真实存在的。
我的心在向我呼唤,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去。
那……该怎么做呢?我陷入了沉思。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一切?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推开车厢的木门,问茉。
“前面有一个女孩。她挡住了我们的路。”
我走下车,我看见在马车的正前方,有一个女孩,她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下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上半身套着一件褐色的大衣。她正坐在一张豪华的真皮椅子上,翘着腿,似乎在等谁。
突然,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我,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总算等到你了!”她说,“跟我私奔吧!”
……
……
“怎么可能跟你走啊!”
“这……”经过跟我反复的确认后,那女孩终于醒悟过来,“这么说,我是被拒绝了?”她一脸失望的神情。
好像……跟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有点偏差?
“嗯,对,我拒绝了。”
“你要是不跟我走的话,我就把这个世界给毁掉。”她微笑着说。
我一脸震惊,但不等我回答,她就捂着脸偷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看你那个表情!哈哈哈!”
我和善地笑着,我怎么这么想打这丫头呢。
“不过,也没关系,”那女孩擦了下眼角因激动而流出的眼泪,“虽然你现在没有答应我,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比永远更久。”
她笑着看着我,夸张地摊开了双臂,一个手掌向上,一个手掌向下,从远处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达芬奇的那副《维特鲁威人》,她大笑着,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向这个世界宣示。
“我,杜林,没有屈服于一切的苦难与折磨,最终,来到了这里!境界线将再次闭合,世界的回路将重新开启!我相信,不,我已经,与她重逢!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开端!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刚刚开始!唔哈哈哈哈哈——”
“……”
看起来她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