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带着贝希去王都找她父母。”
“你老头疯啦？随便就把孙女交给一个陌生男人，逗我玩呢？”
“不开玩笑，我们老两口仔细商量过了。”
老头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那你这是为了什么呢？去找你儿子？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儿子已经死了。他们都亲口说了杀人了，你怎么还在幻想？一味幻想只会让你生活更糟，看清现实吧，好好考虑考虑你孙女的将来比想你儿子要实际。再说，要找你儿子你自己去找啊。哪有让小孩去找的道理。而且还是让一个小女孩跟一个外人去找，有这么当爷爷的吗？”
“不，不是小伙子你想的那样。”老头说着，挽起袖口给我看，只见他的胳膊又干又枯又细，而且还在不时地微微颤抖。
“你看，我这胳膊不自觉地抖是一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还只是一天抖三四下，而现在就是一整天不停地抖。抖到没劲了它才会停下一会。”老头收起胳膊，继续说：
“我这胳膊也越来越没力，现在我连锄头都拿不稳。照这势头，过不了两三年我就会连地都下不了。”老头叹一口气，说：
“老婆子看起来身上还有些肉，但他腰上和腿脚上的一堆毛病我比谁都清楚，干不了重活。靠我们两个老骨头，就算没有人收租，我们也够呛能养活自己，更何况贝希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别看她已经八岁了，但个子还不够我那锄头七成高……”老头沉默了一会，接着开口说：
“贝希这孩子也是苦命。她姥爷一家只有一个女儿，结果我家没照顾好……去年灾年，我们俩老骨头也帮不上忙，她姥爷两口去年就相继饿死了……贝希离嫁人的年龄还早，过两年我们要是倒下了，这孩子就真的没处依靠了……”
“所以你是想把你孙女交给我养。不是我说，你们的心就这么大吗？随便就把孙女交给一个陌生人，万一出事了咋整？那过得还不如一家人紧巴点过日子呢。”我转身掏出身上的两个金币，对老头说：
“我能给你俩金币，省着点用应该能挺到你孙女嫁人……”
老头连忙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再说就算给我们，我们两个老骨头手里的钱也不过是没有栅栏的肥肉，反倒可能会招来匪徒。灾荒年过不下去的人多了，落草为寇的可不少。”
老头帮我把拿金币的手按回兜里，说：
“小伙子，我们愿意把孙女交到你手上，就是因为你心很好。第一次见面，你就愿意帮素不相识的我们，你这样好心的人可不多见。而且你还是转生者，在社会上也不会吃亏，比普通人要可靠的多。”
“人是会变的，老头。而且这才几天啊，你就自以为把我看透了？”
“我看人一向很准，我们相信你的为人。”
“那我如果转手把你孙女卖了，你咋办？”
“我相信你做不出来这种事。”老头顿了顿，说：
“估计你也看出来了，贝希跟着我俩，下场……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所以你就是在赌呗。”
“很多时候人并没有多少选择可选，我和你说过……但我相信我这次选了个十分靠谱的选择。”
老头看起来是下定了决心。但我是100个不愿意接这差事。
如果我是真的转生者这事我肯定接，因为我完全有能力毫无压力地把这事办好，就算不想干了也有门路联系上王都的福利院，把小孩扔福利院，王都那些闲着没事做的记者没准还会过来采访一下，只要过程没啥太大的问题泄露的话大概率还会给你编个传记记录此事。
但我不同。
我是一个冒牌货。平时也就敢蹭吃蹭喝一下，那些高级旅店啥的我碰都不敢碰。要我带一个小孩，咋带啊。
而且小孩的嘴没有把门，天天带着她，万一走露点啥，我脑袋到时候肯定搬家。
老头好像也看出来了我的烦恼，说：
“贝希这孩子很听话，带着不费事。而且，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不相信，但我可以对神发誓，我儿子现在依然好好活着，就在王都。只要你带着贝希进了王都，贝希就会领着你去找到他。这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从这到王都也就两个月的路程。”
去王都不更完蛋吗。那里遍地都是转生者，就算是本土百姓，随随便便一个小姑娘都至少和三个转生者说过话。我去那不是分分钟钟暴露。
但是，如果我不接这差事，老头一家的下场可以预见，和老头说的差不了多少。
接还是不接。
我接吧，职业行动肯定会大大受限，职业风险也会增加，但如果小心点也不是不能活。
我不接吧，老头一家肯定完蛋。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接吧。
我同意了老头的请求。
老头表现倒是很平静，慢慢起身，转向贝希的方向，默默看了几分钟，抬手抹了把什么，然后转身对我说：
“走吧，该准备下你们出发的东西了。”
跟着老头回到屋内，老妇人已经在那里焦急等待。见我们进来，便拉住老头，急切地问：“怎样？”
老头点点头。老妇人先是一愣，之后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老妇人过来握住我的手说：“小伙子，我们家就剩这么一个丫头了……拜托了。”
“放心吧大婶，我是转生者，只要到省城就有专门的机构接待我们，贝希跟着我不会受苦的。”
我用谎言安抚了下两人，这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
我们收拾好行囊，不一会，贝希就带着战利品满载喜悦而归。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就退到墙角，问：“我又闯什么祸了吗？”
“没有，没有。”老头过来蹲下摸摸贝希的头说：
“孩子，那天你吃的面包好吃吗？”
“嗯……好吃。”
“那你想每天都能吃到那种面包吗？”
“嗯……想。”
“那让这大哥哥带你去王都找爸爸，在那里每天都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面包，怎么样？”
“不要。”
贝希一口拒绝，并窜到她奶奶身后躲了起来。
“怎么这样，你不想吃好吃的面包吗？”
“不要就是不要。”
“这孩子，你……”我拦住老头，自己走到贝希跟前。
“为什么不跟我走，告诉我原因的话我再给你两个那个奶油面包。”
“真的吗？”
“真的。”
“但你面包都被我吃完了，而且你身上也没有面包的香气。”
“我可是转生者。我的魔法虽然还变不出钱来，但变点那些小玩意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像这样。”说着，我从右手“啪”的一声变出一束假花来。
“那……”在我的诱惑下，口水从贝希的嘴角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怎么样，说吧，要说实话。”
“咕噜——”贝希咽下口水，开口说：“因为我是爷爷奶奶最后的依靠。”
“依靠？”
贝希点点头。
“你怎么就成依靠了。你这身板，顶多也就能做撒撒种子，端端水这种活。你爷爷奶奶怎么依靠你了，是你依靠他们吧。”
“只要我还在，爷爷奶奶就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会有努力生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不能走。”
“所以你很会为你爷爷奶奶着想喽。”
“嗯。”
“但你偷吃我面包的时候咋没想到你爷爷奶奶？那么多面包如果让你们赔的话，你想让你爷爷怎么赔嘛？”
“那……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两麻袋面包诶，干得和砖头一样，你不就水就直接给啃完了，也真是厉害。”
“我……我本来只想吃一个……”
“吃一个，然后忍不住吃了二十多个？说到底还不过只是一个贪吃的小鬼，哪有你自己说得那么懂事。”
“你……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为了吃东西直接把自己亲人抛到脑后，不是吗。”
贝希被我说得说不出话，委屈巴巴，眼圈红红，“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小伙子，哪有你这样哄孩子的。”老头在背后戳戳我，小声对我说。
“抱歉，一不小心逗她玩过头了。”
这时，贝希的奶奶抱住贝希安慰她：
“孩子，奶奶知道你是个会从心底里为我们两个着想的好孩子，你舍不得走，就是因为担心我们两个，这我们也知道。”安抚下，贝希渐渐安静下来。
“我们也舍不得你走，但是这次，爷爷奶奶有一个重大的事只能拜托你去。”
“是去找爸爸妈妈吗？”
“对的，和你一样，见到你爸爸和你妈妈，一直都是爷爷奶奶最希望完成的心愿。而且爷爷奶奶年龄越来越大，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需要你爸爸妈妈来接替我们。但我们年纪大了，去不了王都，所以只能靠你来完成这一愿望。”
“但是，如果我走了，你们还会每天好好吃饭，每天好好睡觉，每天好好休息，充满希望地过好每一天吗？”
“当然，我们还要等贝希你带爸爸妈妈回来和我们一起团圆呢。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俩会鼓足了劲好好活着。”
“拉钩……”
“拉钩，买票，100年，不许变。”
“约定好了呦。”
“嗯，约定好了，等你们回来。”
……
问题解决，贝希同意跟我“去王都”。
第二天早晨，贝希和她爷爷奶奶依依不舍地告别，跟我一起踏上了新的旅程。
希望一切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