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起的比往常要早上一些,每日所做的准备自然也比以往快上一些。
然而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就又变得跟躺在床上没有区别。
天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早起的鸟儿并不一定有虫子,别人并不会跟着他一起早起。
不想错过一些人家的李安,只能够独自蹲在门口发呆。
一直到冻的发抖才回过神来,观察一会天色,听着村里公鸡的打鸣声。
在门口又磨蹭一会,才漫不经心的架车而去。
只需要挥舞一下鞭子,马车便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行。
不多时马车便到达第一个村子。
路远比过去平稳不少,直到村里的村民围过来,李安才回过神来。
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谈好价钱,让村民把新鲜的蔬菜抬上车。
正准备上车的李安却被一名村民拦下,一个罐子被塞到他的手中。
“周扒皮不收。”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李安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罐子里面装的是红色的大米,算是一种较为罕见的大米。
具体的缘由李安不太清楚,好像是大米水土不服产生的病变。
虽然并不是很常见,但大米现在是遗族的主粮,每年总是会有不少米变成红色。
如果要是单纯的变个色,庄稼人倒也没有什么。
米就是米,只要能吃就行。
可是红米不顶饿,吃十几斤红米,都抵不上一斤大米。
运气好一些,只有一些变色。
运气不好,好几亩地都会变红。
每隔个一两年,总有那么几户家境殷实的人家,为此变卖家里的几亩上田。
好在李家的主家人善,愿意用半斤米换十斤红米,并且不限量。
有了李氏这个大姓做表率,一些大户人家也或多或少收一些。
收上个一两罐尝尝鲜,图个新奇。
可这个大户人家并不包括周扒皮这个铁公鸡。
奴仆数十,追求风雅体面的大户人家不计其数。
但为了省一个劳动力,亲自下地干活的,也就周扒皮能够做的出来。
收红米这种赔本买卖,周扒皮肯定不干。
对于他这样的铁公鸡,花钱就为了图新奇,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自己吃的伙食比一般人还要简陋一些,也就对自己的老母好一些。
带着这一罐意外收获的红米,李安前往下一个村庄。
继续魂游物外的李安,这一次差一点被吓死。
白色的身影一连在眼睛内停留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连忙朝着白影所在的位置狂奔过去。
等扒开草丛,白影却已经被人放下。
没有在那张已经变得很难看的死人脸上停留,李安把视线放到猎户的身上。
猎户见到李安略微一愣,便着手收起女尸上吊的绳子。
忙碌了一阵子,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背起女尸,让李安带着绳子一起来到死者家。
见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女儿,老妇人一边哭着,一边指责老人造孽。
没事把女孩子送去上什么学,女子无才便是德,就为了剩一两口吃食,把女儿给祸害了。
老人没有理会老伴的哭骂,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他需要把自家女儿给赶紧埋了,还要编出一个女儿不在的理由。
帮着老人和猎户把女儿埋了的李安,听着老人的抱怨与不解。
他实在不理解女儿为什么要上吊寻死?
这与他以往的价值观产生了矛盾。
在自小长大的故土里,十里八乡俊俏的姑娘,那个没有给老爷们服侍过?
也没有像这般寻死的。
比起那些带着好友一起过来睡一晚就走的人,那位公子在老人已经是十分厚道的大善人。
不仅给自家女儿找了一个良配,还出了一笔钱用于当嫁妆。
最终老人只能归咎于自家女儿学傻了,也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让女子上学。
被请求再三的李安答应保守秘密,却也没有想要继续收菜的心思。
来到女子选择上吊的位置,真的是一眼就能够看到对面。
此时天已经懵懵亮,可却再也看不到原先的人。
不由得停留在原地许久,天彻底亮起来。
对面出来的人能够一眼看到李安,李安才从对方的呵斥声中离去。
原本李安是并不想去的,可是刚刚看到的事,却又让他选择去一趟。
在那原本再也不打算停留的地方停下,打开藏起来的篮子,之前放在里面的吃食仍旧未动。
盯着面前的篮子许久,最终叹一口气的驾车离开。
身着华贵的异族服饰,比起出现在土路上,更应该出现在宴会上的女人叫住李安。
如果没有被叫住的话,李安绝对会找个地方藏起来。
与这些异族人扯上关系,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拒绝的权利,才会导致遇到异族人会发生不幸的事。
李安只能顺从的犹如奴仆般,无视女人与村妇一般粗鲁的上车举动。
一路上几乎根本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对于女人的询问也是能闭口不谈就绝不多说。
好在女人也对他这种贱民不怎么感兴趣,很快便失去继续询问的兴趣。
经过一片田野的时候,便要求下车。
田地中央的老人还是李安认识的。
他还清楚的记得老人前些年因为田地遭遇野兽,为了能够活下去便把田地都卖了。
买家自然是受上天庇佑的李大善人家,是附近唯一没有受到野兽侵害的大户人家,也是李安的主家。
李安不敢多加停留,有些急切的抽在马身上,让它比平常更快一些的带他离开。
没过多久便抵达了往常的小门,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说女人的事。
出来的人便把他臭骂一顿。
从门内出来的仆人进到马车内查看上面的蔬菜。
望着这比平日少不知道多少的菜,要不是心急胡乱扒出装着红米的罐子,他甚至想要动手打李安一顿。
倒不是说发现的红米有多关键,红米重要是一回事,但是跟李安有多少关系就是另一回事。
农民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地上,可地里的大部分粮食,却跟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们几乎都吃不上自己种的粮食。
今日里府内仆从蔬菜的短缺,可轮不到他来操心。
平日里冷嘲热讽的看不起是一回事,可真的动手打人就是另外一回事。
府内仆役一天的吃食,大家最多私下里碎嘴,平日里谁瞧得起他这个走运的外货。
把昨日里积攒的不满发泄掉,仆人抱着红米罐子就准备进去。
李安连忙上前拉扯着仆人。
这是他平日里绝对不敢做的举动,可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在对方的怒视下,把路上遇到的贵妇人一事告诉他。
仆人低着头思考一下,便面带微笑的敷衍李安。
找到机会就溜进门内,他迫不及待的要享受这份好运带来的奖赏。
不敢进门的李安沮丧的捶打自己,随后就无力的坐在门槛上。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好,改坐在台阶上,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挪到一处角落里。
盼望着盯着门口,可良久都没有人出来,反倒是大门那里变得热闹起来。
平日里十分注重修养的公子们,连平日里乘坐的马车都不愿意多等。
丢下自己的兄弟和仆役,直接就往外面跑过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人给抢先。
仆役们只等一边着急的处理马车,一边连忙跟上各自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