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人已经走了。”
始终背对着他人的马家小姐听到婢女的话才转过身来，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一个静静的坐着，独自看着庭院的景物发呆。
见此情形的婢女则是有些欲言又止，却是想要说一些话。
以她的身份地位来讲，是不应该对主家指手画脚的。
不懂规矩的下人，是不应该活着的。
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自然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但小姐与其他主家是有所不同的，愿意更为平等的对待下人。
婢女自觉与小姐勉强算是不对等的朋友，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所以就想要劝一劝自家小姐。
应该去主动追寻更好的生活。
马家的好日子即将到头，莫名的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马家圈养的部曲损失大半已经动摇家族的根基，根本就无力再守护自家的产业。
待着马家这样曾经的顶级世家里，多多少少也对这方面有所敏感，也更能清楚的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大人物动起手来，造成的威能是她们无法想象的。
对于婢女这样的下人而言，太守之子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若是能够与之喜结连枝，定能够护住马家大半的产业。
兴许还能够让马家能够再次壮大起来，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还要坏。
嫁于太守之子，无疑是顶好顶好的。
可在脑中酝酿许久的话语，却是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心中所想时明明连绵不绝，仿佛别人会顺从自身的意志，按照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走下去。
所说的只要一开口就能够起到决定作用，可当真的想要将之付出行动时却又觉得无处开口，说什么都是不应该的。
婢女很清楚她和小姐并不是一类人，她觉得好的事物小姐不一定会喜欢，更加不会随大流的顺从他人的意愿
小姐一直都是这样拥有着自己的主见，所以才能够如此平等对待马家内的下人。
她之所以觉得太守之子是一个好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她对太守之子有多么的信任，认为这样一个人是良配。
而是看中太守之子所代表的权威，顶好的太守之子只是那份权威的附属物。
诸如她们这样的低贱女子想要得到一些不属于她们的东西，就只能拼尽全力的讨他人的欢心与喜爱。
趁着男人们还没有厌倦的时候，才勉强有那么一些不多的自由。
通过依附他人换来的自由，就如被采摘的花儿一般短暂。
婢女不仅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有谁以此登天的，靠着美貌与才能混的最好的那一个，最后的结局也是一言难尽。
靠着各种手段与心机才能得到的宠爱，还是没能够跨过身份带来的阻碍，被随意的丢弃践踏。
而这已经算是诸多人中最好的了，大人物们随着蛮夷的战败是越来越癫狂，导致下人们的处境十分难熬。
很多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上面人整死，至今都不知道死因是什么。
只能知道是给某些大人物献舞，然后第二天就再也见不到人，尸体当天晚上就被人处理了。
估计是听到什么不应该听到的，于是被主家认为不应该活着。
而这是小姐与她最大的不同，很多她不敢想的事，是小姐生来就拥有的。
小姐不需要费心去讨好别人，就能够得到主家的宠爱。
婢女觉得对的事情，是小姐否认的错误。
否则小姐就不应该对下人抱有太多的善意，更加不会与他人平等相待。
“下个月，王管事会去海内采购一批物资。”
沉默中的马家小姐突然开口打断了婢女的纠结，将头上的一枚玉簪赠予婢女。
“小姐，我还有些钱！”
婢女顺手接过玉簪的同时开始整理小姐的头发，一边回答着一边又将玉簪插回小姐的头上。
“我还是觉得待在小姐的身边更自在一些。”
婢女倒也清楚小姐的意思，但她同样也不想接受这个选择，尽管这对其他人来讲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她自小便是在马家长大的，所认识的人也都在马家。
其她人的遭遇也的确吓到她，自由并没有那么重要，获得自由的代价太过于惨重。
去了海内生死未卜，举目无亲，还不如待在熟悉的事物身旁，至少还能体会到安心的感觉。
马家小姐笑了笑，即使这份笑容颇为的牵强，却也是近日来第一次微笑。
察觉到这份笑容的婢女有些高兴，便有些放肆的从身后抱住小姐。
“小姐，你笑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一样也舍不得我。”
马家小姐伸手拍拍婢女的手，她人的亲近也让她好过许多，不过这份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
因为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兄长，若是兄长还在的话是不允许婢女做这种出格事的。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刻骨铭心的恨意，若不是那个人她兄长便不会死。
婢女抱着的手有些僵硬，心中不免产生些许苦楚，那个很温柔的小姐已经不一样了。
重新点燃怒火的马家小姐恨不得那人现在就去死，好去给她的兄长陪葬。
但她很明白自己是做不成这件事的，相反那个人很容易就能屠灭整个马家。
庄园内的人不会比部曲更加强大，只会比部曲更加的脆弱。
激怒那个人不会带来任何好的结果，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伤亡甚至毁灭。
马家小姐并不想再牵连其他人，马家最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有其他人为此而死。
好在山中妖物的观念到与人的有所不同，明明杀害了她的至亲之人，却又选择与她进行合作。
否则她恐怕连这片刻的悠闲都不会有，大家都迫切的需要额外的财富来弥补自身的亏空。
马家小姐不知道这是自信还是自大，不过这的确给马家带来了暂时的安稳，让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更多的事。
不然她连拒绝与太守之子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还有空隙坐在这里。
她撑不起马家，也没有兄长的魄力与手腕。
“谢谢你！”
马家小姐真心的感谢这婢女，也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记住下个月跟着王管家去海内，那里远比玉国更加安全与稳定。”
婢女想要跟随的举动不由僵住，眼睛看着小姐似乎有些不相信。
但得到的是与以往不同的态度，恍惚之间小姐好似与主家们重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