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对苍白的眼眸低垂,轻惦着脚尖想要揽住他的脖子。
但阿菲莉的动作略显笨拙和僵硬。
洛魄很清楚,阿菲莉并不擅长撩拨男人,即便她完美的容颜占尽优势。
在那本记载着重要注意事项的日志中,有对这位圣女进行过相对详细的介绍。
洛魄只知道,她是一个绝美的杀人工具。
因为,阿菲莉根本没有父亲。
她根本就是伊甸七世用奥术禁忌制造出来的容器,用来存储着狂乱的奥术能量的容器。
终有一日,她会耗尽体内的奥术能量,像是一根蜡烛,当引线燃尽的那一刻,火苗也随之熄灭。
时间就像一个自诩包治百病的庸医,会抚平一切伤痛。唯独对于眼前的女孩而言,却是徒增苦难。
人们表面上将她尊为圣女,近乎每一间教堂中都立有她专门的雕像。
从酒馆里爬出来的醉汉在圣女雕像前诅咒着仇家死于非命。
亡命天涯的连环杀人犯跪在雕像脚下虔诚祈求逃脱法网。
每一座雕像下都链接着奥术枢纽,将那些善恶灌输进她的大脑。
她承载着人们或善或恶的愿望,像是个无所不能的神祗。
但人们背地里又厌恶与畏惧着她,诋毁她是一个装载着毁灭与死亡的怪物。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
五年前,阿菲莉的奥术暴走亲手摧毁了一个国家。她体内的大量的奥术能量因此被抽走,她的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
于是,她原本亚麻色的长发一夜间褪成了银灰色。
教廷需要她的力量,又畏惧她的力量。为了对她进行控制,从她诞生的第一天起就对她灌输着圣教的思想。
她三岁时就被送上了手术台,教廷的研究员通过某种手段遏制住了她百分之九十的情感,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也因此受损。
所以,每次阿菲莉的话语都是那样冷漠且简短。
对于阿菲莉的过往,洛魄并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伊甸七世打算用某种小手段来拴住他。
而他今天前往教皇厅,也许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阿菲莉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洛魄只是略微低垂眼眸就看到那被低胸公主裙包裹住的柔软沟壑。
但洛魄只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一颗参天立地的大树,而女孩就是那个抱着树冠的树獭。
鳖载着理发店。
洛魄迟疑片刻,抬手将女孩的双手扒开,往沙发的角落移动了一下。
“阿菲莉殿下,我仅仅是名义上的天命。”
洛魄那天在宿舍的时候,就有机会得到过她。
伊甸七世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掌控他,洛魄并不介意。
因为他现在和教廷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伊甸七世想要拴住他,就同样得赋予他相应的财富与权利。
而这些,都是洛魄急需的。
但阿菲莉在原作中表现出来略显病态的性格,将会成为他前行路上的一大阻碍。
人们不曾给予她关爱,一旦有人在阴暗之中对女孩伸出手,她就会牢牢抓住不放。
直到那种病态的心理被不断的放大,随之产生依赖感与占有欲,最终阿菲莉将会用她身上狂暴的奥术能量将他拽进深渊。
事已至此,洛魄仍然不会更改这方面的意愿。
“圣女,必将。”她朱红的嘴唇轻启,那对呆滞的苍白眼瞳中隐见固执,“融合,天命。
轻薄的白色公主裙下可见女孩玲珑的身段,散发着薄荷与风信子香气的诱人胴体近在咫尺。
女孩的双手略微冰凉,但吐息却是温热。
“但是,人往往可以忤逆命运。”洛魄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他脸上的浅笑谦逊而礼貌。
“你,讨厌……”阿菲莉抬起头,“我?”
阿菲莉的脸上依然见不到任何表情,但她言语中却带着颤音,那对明明没有任何聚焦的苍白眼瞳中竟似乎有一些凄然。
从洛魄在中城区演的那一场戏起,和阿菲莉的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她的情感动机。
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脑中就充斥着教义和命运。
洛魄只觉得,这个被人们尊为圣女的女孩,本就是一个悲哀。
“不讨厌。”洛魄终于有些不耐了,但他脸上依旧平和淡然,“但倒是我想问问,阿菲莉殿下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
“你救,过我。”女孩瞪圆眼睛,那对苍白的眸子即便毫无聚焦,却依然动人心魄。“你是,天命。”
“但阿菲莉殿下,你和我的最初的相遇本就是一场阴谋。
那台负责刺杀你的装甲人形本就是我研发的,而救下你的人也是我。”
洛魄注视着女孩的光洁的肩头轻颤了一下,面带歉意地轻笑,“从头到尾,在中城区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我一手主导的戏。
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她需要你对我保持青睐,以更好地借你之手来控制住我。”
洛魄并没有跟女孩讲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晦涩难懂的大道理。
因为阿菲莉太单纯了。
在教廷的引导下,她发动奥术暴走摧毁一个国家,那是单纯的恶。
他一番演戏,就让她解下发带为他包扎,那又是单纯的善。
十几年来教廷灌输给她的理念,洛魄怎么可能仅凭几句大道理就轻易推翻?
想要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情感,最好的办法,就是撕下自己的伪装,即便是冒着将惹怒女孩的风险。
“阿菲莉殿下,你应当早些认清我的真面目。”
洛魄注视着女孩的身体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她眼眸依旧低垂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即便阿菲莉向来不会有过多情感的流露,但他依旧能够从女孩略微发红的眼眶感觉她的悲凉与绝望。
茶几上的酒杯被她的裙摆扫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伴随着她内心的神往与倾慕一同摔成了碎碴。
即便洛魄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不齿,但这却是不可否认最快速也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想要彻底让对方心中的那座信仰大山倒塌,最好的方式只有……
偶像光速塌房。
“很抱歉,让阿菲莉殿下对我这样狡诈的人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
洛魄轻眯着眼睛,注视着酒瓶中发红的液体,像是扭曲的血色魔镜,在镜中的自己也是那样扭曲而狰狞。
“你是,坏人。”女孩忽然猛揪住他的衣领,那张凄美的面庞少有地露出恼怒之色。
“是的。”洛魄脸上挂着浅笑,轻轻地将她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根根地扒开,“我是。”
很快,阿菲莉要么就会恼羞成怒地用奥术能量来攻击他,但这间教皇厅必然有遏制住阿菲莉奥术能量的设备,所以洛魄只需要大喊一声救命,门外的装甲骑士就会一拥而入。
要么阿菲莉就是因此摔门而出,对他产生厌恶,此后彻底跟他断绝来往。
无论是何种结果,对于洛魄来说,他都能轻易接受。
然而,阿菲莉高耸的肩头突然耷拉下来,她的怒意似乎在渐渐消散,“喝酒,离开。”
阿菲莉没有动怒。
女孩端着足有大腿粗的酒瓶,分别将两只高脚杯蓄满了酒,一股浓郁的香气随之散发出来。
'猩红生命',这是教皇国最上档次的酒,科尔顿每年都会酿造一定量的酒水贮藏在酒窖,在十年之后那一批酒水才会被专门送进各个国家的皇室,只有少批量的货流出,被最上流的那批富商购买享用。
即便是对酒毫无阅历的人,一闻到这种气味也能立即辨别出这种美酒不可多得。
洛魄望着女孩喉间微动,淡红色的液体被饮入。
但即便女孩当着他的面倒酒且一饮而尽,洛魄却丝毫没有喝下去的打算。
他趁着女孩仰头饮酒的时候,略微弓着身子做出了喝酒的姿势,但每一滴液体都顺着他的下巴灌进了红地毯中。
空气中的酒水的浓香伴随着风信子与薄荷的清香。
洛魄将酒杯搁置,他不打算在此继续驻留。
他起身对女孩微微欠身,“阿菲莉殿下,很抱歉耽误你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紧接着,他转身离去。
阿菲莉并没有阻拦,只是面朝着拱形窗,她圣洁美艳的面容沐浴在了晨曦的辉光里。
洛魄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向着秘银殿门迈出脚步。
踏踏……
踏……
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皇厅中被无限放大。
一步
洛魄的步履坚定。
两步
他脚步略微疲乏,但他的视线依旧正常。
三步
他的视野像是被蒙上一层轻纱,脚步随之迟缓。
当他踏出第四步时,他的眼皮已经开始发沉了。
洛魄已经不打算迈出第五步了。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着道了。
他一直怀疑酒水会有问题,所以他一口没喝。
所以,有问题的……应当是气味。
洛魄微蹙着眉,即便他已经能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在逐渐流失,但他依然保留着思考的能力。
他跪坐在地上,尽量找一个绝对不会把自己摔肿的体位。
他倾听着女孩的脚步渐近。
“坏人,理应……”在他的意识彻底隐入黑暗前,能听见女孩带着寒意的呢喃。
“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