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在教皇厅被摆了一道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
洛魄如愿以偿地从奥术机关那里取得了子爵的爵位,以及大量的原料和钱财。而洛魄则提供给奥术机关较为详细的图纸,以及辅导奥术机关制作新型装甲。
当然,洛魄始终留了亿手。奥术装甲的最高奥秘始终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传授给奥术机关的只是形似'行愿人'的普通高性能装甲罢了。
同时教廷那边,由于得到了教皇的许诺,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最高级材料送进洛魄的研发室。
于是乎,洛魄拿着两手福利。教廷那边一手,奥术机关那边一手。
至于司铎卿的死亡,则对外宣称为一场爆炸事故。
由于顽固派司铎卿的灭绝,司铎院的众卿必将重新洗牌。为了舆论风向,司铎院依然还是需要存在的。
只不过,每一位司铎卿的选举都必须让伊甸七世来审核。
整个教廷,教皇一家独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洛魄一手促成的。
七天的时间,洛魄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地下的研发室,每天穿着轻型的防护服,在机器堆中忙活。
重金属和秘银油的气味穿过轻薄的布料,简直要将他整个身体'腌入味'。但超长时间的劳作换来的是一样样精密的装甲部件完工。
……
……
清晨的第一束光打在地面上,洛魄在简单清洗完身体后,打开了所有的排气装置。
嘶鸣着转动的扇叶将室内带着秘银油气味的浓郁蒸汽卷入排气管,室内刺鼻的气味勉强散去不少。
脚步声从实心的秘银门外传来,原本刚换上衣服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洛魄骤然清醒。
洛魄草草地收拾好桌上的装甲部件,从风衣中掏出了奥术铳,同时与装甲人形的精神链接也在顷刻间完成,还被固定在装甲架上的装甲人形立即喷吐着蒸汽窜到了秘银门前。
万事俱备后,装甲人形才打开门。
门外的女孩撩拨着淡金色的长发,她腰板挺得笔直,一身漆黑的戎装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支被冻结在寒冬中的黑色玫瑰。
女孩神色淡然地望着耸立在门前的装甲人形,透过肢体中的空处看到了坐在窗台下单手吃着简餐的少年,他的另一手还架在沙发上,紧紧地握着一把奥术铳。
“洛魄先生的警惕性总是一如既往地超乎我的想象。”翠西的身材高挑纤细,只是略微侧身便从装甲人形与门框间留出的间隙穿了过去。
“欢迎,翠西女士。”
他操纵着装甲人形把身体各处的关节塞进了装甲架中,随后断开了与其的精神链接。
洛魄放下手中的吐司面包,却并未起身迎接的打算,“我想今天一大早就来到这里,你应当不会是为了奥术机关的公事。”
“那是自然,奥术机关自从得到你的图纸和研发教导后,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翠西扫视了一眼研发室中散落的零件。
洛魄微微颔首,继续咀嚼着口中的面包,等待着女孩的下文。
在和翠西合作过那么多次后,洛魄早就和她有了一些默契。对方来找他自然是有一些打算。
翠西极其自然地从他的餐盘中抽走一片吐司面包,“东西方为了加深交流,需要派一个人前去远东。有传闻说那个将被派去远东的人,正是洛魄先生。”
洛魄沉默了几秒,草草咀嚼了几下面包便咽下,“我可以正式作出回应,这不是传闻,是事实。”
“我能……询问一下原因吗。”
即便翠西的脸色依旧如往常一般,但洛魄明显看到她拿着面包的手僵了一下。
“我是东方人。可由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定居在教皇国,现在东西方需要联络了,派出我这样的人过去应该挺符合常理。”
“这一去要待多长时间?”
“对于翠西女士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很重要。”那对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翠西绝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
“三个月左右。说不准在短暂回来一趟后,会在那边定居。”
洛魄选择了实话实说,这个话题他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翠西默默地盯着着手中的面包,明明仅是一小块吐司,但她双手捧着面包,像是一只仓鼠抱着一粒瓜子小心咀嚼。
她静静地坐在晨光里,淡金色的长发垂绕在耳边,身子略微前倾着,如凝脂的白皙肌肤透着温润的光泽。
两人都没有说话,忽然陷入死寂的研发室只能听见远方列车的汽笛声。
向来挺直着腰板的骑士般的女孩,现在却弓着身子,将脸侧向了别处。
“可以……不走吗?”翠西问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愚蠢无比的问题。
说句实话,其实我也不想走。洛魄听着女孩略微发颤的声音,不禁腹诽。
“理由是什么?”洛魄反问。
“奥术机关……嗯……需要你的帮助。”
“我已经如约将研发图纸给你们了,并且给予了相应的指导。”
“我知道。”翠西直截了当地回应。“可是你这次前往远东是要去联姻,有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远东的朝廷大力支持联姻,所以他们至少在安保方面会做足。更何况我这几天缩在研发室组装装甲就是为了健全我的安全保障。”
这个女人今天略显奇怪。
她的问题总是没有询问到点上,完全不像是一位奥术机关副议长应有的思维逻辑。
莫非是被人夺舍了?
此时的翠西似乎是故意偏过头,从洛魄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他警惕地顺着女孩面向的角度望向那个方向,却发现那里除了一堆散落的机械零件,便别无他物。
翠西是在故意避着他。
一般当两者坐在一起时,另一方将脸移开……
要么是情绪失控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脸上的表情,要么是对方令人生厌得不忍直视。
洛魄虽不会盲目自信,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应当是没有令人讨厌到让一个女孩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地步的。
“真的……真的要进行这场联姻吗。”翠西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以政治为目的的联姻往往都带着不幸。”
“感谢翠西女士的劝导。”洛魄抿了一口刚送到的冰牛奶,“但是,我会试着和对方和平相处的。”
洛魄有些不耐了。
他的每分每秒都需要有足够的价值。研发有研发的价值,休息有休息的价值,但面前的这位女议长似乎总在跟他唠嗑些没完没了的废话。
她身为奥术机关副议长,现在却幼稚得像一个逻辑混乱的小女孩。再这样下去,洛魄就必须慎重考虑和她的合作关系。
他可不希望和一个手握大权,但情绪却不稳定的女人合作。
洛魄本想拍拍她的肩膀,随口说一些安慰的话,虽说他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女孩的情绪正在失控。
但洛魄的手即将落到对方肩上时,女孩突兀地转过头,她冰冷如凛冬的脸上是往日的高傲与睥睨,那对金色的眼瞳正平视着他。
洛魄的动作僵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将手收回。
“可我记得洛魄先生,在那天夜里说过要陪我完整度过下一年的生日。”女孩的神色平静。
“不必再无理取闹了,翠西女士。”洛魄淡淡地回应,“稳定一下情绪吧。”
“这一切,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恐怕没有,翠西女士。”洛魄微蹙眉头,双手一摊。
“我知道了,洛魄先生。”翠西颔首,她的话语冷漠而疏离,“我去一趟盥洗室便离开。”
洛魄将最后一块吐司面包塞进嘴里,声音略显含糊,“直走再右拐,盥洗室。”
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墙壁拐角,紧接着就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盥洗室内有水声响起,粗重的水流拍打在水池壁上。
洛魄不打算再理会她,而是打开门,准备去拿一下早晨定时送达的牛奶。
直到开门时,才发现外面已下起大雨。
盛夏的雨,依旧还是带着点凉意。
滴着雨水的伞被他反握在手里,洛魄将身上的风衣裹了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连续几日的劳累加上不见阳光,身体属实发虚。
秘银门上满是不断滑落的雨水,下垂的伞尖在地上留下了一小滩积水。
洛魄将取回的牛奶先搁置到鞋架上,他这才发现出门一分钟,正门对面的盥洗室依然水流声不停。
窗外雷声轰鸣,头顶始终敞亮的白炽灯突然有那么一瞬黯淡了一下。
旋即,光源恢复如初。
洛魄关上门,将雨声隔离在外,在他对面的盥洗室的灯始终没有打开,玻璃门内是一片晦暗。
水声依旧不停,窗外的雨声混杂着盥洗室中的水流声,奏出令人烦躁的交响乐。
但他感到困惑的是,盥洗室中只有平缓的水流声,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
“翠西女士?”洛魄试探着呼喊一声,企图得到对方的回应。
没有回应。
他微微蹙眉,缓步走了上去。
他忽然想到一个会令他内心发寒且愧疚的结果……
这个女人不能是在这里自尽了吧?
正当他已经做好开门撞见尸体的心理准备时,盥洗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条门缝。
洛魄松了一口气,打算回身将鞋架上的牛奶丢进冰柜。
吱呀
盥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在他回身的瞬间,用余光瞥见了门前僵立着的高挑而纤细的身影。
但吸引他注意力的并非女孩纤细的腰肢和被清水浸透的玲珑身段……
而是那正对着他的黑黢黢的枪口,和在苍白灯光下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黑钢军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