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胎就不惧忘川水吗?”
柳子夜秀眉一挑,涉及到自己这躯体的秘密,她不得不追根问底了。
花想容见她一问三不知,只好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话说三十年前,那一代的阳春阁阁主乃是一个怪才,时常做出些异于常人之举,也因此惹出过许多祸事来。
这一日他路过一州县,听闻了一件滑稽事:当地有一疯子,每日衣不蔽体,四处乱跑,终于有一天惊扰了出游的王爷夫人。
本来此事也算不上什么大罪,但那王爷夫人也是出身名门贵胄,加之王爷本人又气量狭小,岂是一疯子能冲撞的?
当下王爷便勃然大怒,直接命人将其拿下,要打他二百大板。
那疯子本就瘦的皮包骨,又怎能受得了二百大板?才几十大板下去,就已经奄奄一息,有进气没出气了。
围观者虽众多,却早已对那疯子心生厌烦,一干人等都在看热闹,却无人求情。
这围观者中,就有那阳春阁主。别人只顾着看热闹,然而这阳春阁主却是看出了猫腻。
这疯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衣不蔽体,在他的世界里,他正穿着一件及其华美的服饰,向别人展示着它。
当下,阳春阁主便现身,叫停了打手们,并将事情告诉给王爷。
阳春阁主刚说完,那王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吹胡子瞪眼:“笑话,都是些疯言疯语罢了,岂能当真?你要是再替他说话,别怪本王对你也不客气!”
柳子夜一开始以为这是一个类似“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花想容的邪祟了。
那阳春阁主见众人不信,当即便飞出一张“痴”的脸谱来,附在了那疯子脸上,惊的围观人群连连称奇。
紧接着,那疯子便倒在地上痛苦翻滚挣扎,几柱香后,那疯子便安静下来,身上竟真的浮现出一件华美的衣裳。
那衣裳以美玉为绸,金丝为线,光彩照人,一时间竟晃的众人都睁不开眼。
此时阳春阁主才解释道:“此乃一邪祟,盖因众生心里的妒忌、炫耀之心而生,此人不知如何招惹了这邪祟,它便迷惑了此人,导致此人冲撞了贵夫人,还请大人明察。”
那王爷和夫人见到这咄咄怪事,以及这邪门手段,哪里还敢继续追究,当下便放了人。
后来,那疯子脱离了这“金缕玉衣”的控制,便逐渐恢复过来,再后来也成家立业,过起了平淡劳碌的生活。
听到这柳子夜彻底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花想容的来历了。
她并没有打断,而是听花想容继续讲述。
那阳春阁主带着“金缕玉衣”回去后,突发奇想,他认为:这世间的邪祟多源于怨念和执念,它们凶残成性,时常以杀戮为乐,多次搞得人间大乱。
此皆因其残忍无情所致。
既然如此,我若是把邪祟变得像人一样有情有义会怎样?
如果所有的邪祟都能通人性,那这世界岂不是不用再受邪祟的困扰了?
阳春阁主越想越激动,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非常可行,选胜于其他门派提出的办法。
但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邪祟变得有情有义?
阳春阁主知道有些大祟会拼人皮伪装成人,但他要的不是那样,他要的是一只真正像人一样,有感情的邪祟。
而他想到的办法就是膺箓受图,即向那大祟交易许愿让邪祟具备情感。
后来的岁月里,他尝试了很多次,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他成功了。他成功的帮某个大祟膺箓受图,随后许愿让这金缕玉衣变得像人一样有情义。
其实,他本来还想让那大祟变得通人性,但是那大祟差点杀了他,因此只能作罢。
随后这“金缕玉衣”竟然真的通了人性,它开始和阁主交流,阁主发现它的心智就如同一个几岁大的童子。
人之初,性本善。
阁主对此话深信不疑,他觉得,这邪祟可以被他给教导成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这邪祟倒也没令他失望,它并没有表现出凶残嗜杀的一面,而是一直很像人,而且它为了不吓到别人,竟然照阁主要了些皮革材料,仿照阁主女儿的样子,做了个人偶,然后就控制着人偶,终日和阁主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阁主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花想容,取“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暗合它的来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这邪祟都没有伤人。
阁主见成功了,大喜过望,便将它当做亲女儿来养。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她早已把自己当成这家人的一份子,他们的情感也越来越深。
后来老阁主竟然还教她利用千面的力量,去打击其他邪祟,她也有时会跟随兄弟姐妹们一起,对付邪祟。
十八岁那年,她独自跑出去闯荡,结果遇到了一只凶残的大祟,差一点就香消玉殒,幸好被路过的人搭救。
那个人,就是魔教四大行走之一,萧清兰。
二人相处了几天,甚是投缘,等到分别时,她忽然觉得心如刀绞。
虽然她下山时,也有不舍,但这种感觉和那种不舍不同,她能分清楚。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感觉叫爱。
她茶饭不思,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想尽办法寻找她,没想到萧清兰也喜欢她。
她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在这短暂而又幸福的日子里,她忘了自己是邪祟,只想沉溺于这份美好。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是暴露了,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魔教四大行走之一,竟然和一只邪祟,相爱了。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邪祟像人一样本来就够离谱了,和人相爱就更离谱了,更何况还是个女人,还是个魔教行走。
一时间,两个门派都陷入了巨大的舆论漩涡,而此时好巧不巧的,老阁主逝世,一些保守的门派便打着正义的旗号,上演了一出“围攻光明顶”。
而魔教,也一再对萧清兰施压。
花想容痛恨自己的邪祟身份,她不想再连累阳春阁和萧清兰,便找到了一个秘法。
她找到她们,经历过苦苦哀求,终于说服了她们帮她施展秘法。
这个秘法,可以帮她转生成真正的人。
这个秘法,需要忘川和祟胎。
虽然从来没有大祟用过这秘法,但她还是愿意去赌一把。
她愿意和所爱度过凡人短暂的一生,只为了一起去看尽这尘世的沧海桑田。
“值得么?”
柳子夜看着她的侧颜,怔怔的问。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