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忘川水漫过了柳子夜的脚踝，她呆立在忘川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眼神空洞。
“夜儿，你快醒醒！”
花想容试图将柳子夜从悔箭施加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然而，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悔箭归根结底也属于某个大祟的力量，它能够直接作用于灵魂，并不受花想容的影响。
很快，柳子夜的身形也开始扭曲闪烁，如同用磨损的光碟播放的画面，而某个空间里，一枚面容酷似柳子夜的棋子也渐渐产生。
“妈，都怪我…”
柳子夜樱唇微动，无意识的呢喃着，轻轻吐出几个字。
她咬着唇，睫毛颤抖着，已经沉浸在某种状态中。
花想容赶忙传音给她：“夜儿，不要想那些！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都怪我…”柳子夜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两行清泪，从柳子夜的脸上滑落，滴落到了忘川里，溅起了一朵朵金色的花。
花想容此刻已经无比焦急，突然，她想到了一个法子，虽然成功的几率不大，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她打算让千面暂时占据柳子夜，切断她的念想，强行让她停止胡思乱想。
当然，这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占据，不是控制。千面的控制只是控制身体的行为，并不能控制想法，必须要“占据”才能打断灵魂的思考。
而这千面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它见到祟胎，难保不会起什么坏心思，搞不好会悄悄杀死柳子夜的灵魂，然后就假扮成柳子夜，彻底替换掉她。
怎么办？
花想容没有身体，只能在意识里咬咬牙，眼看着柳子夜的身影闪烁地越来越频繁，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这种时候，也只能冒险一拼了，总比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要好。
花想容心意一动，那脸谱的盾墙里，一张淡妆浓抹的粉嫩脸谱飞了过来，贴在了柳子夜脸上。
柳子夜的眼睛动了动，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嗯？花旦居然不行？”花想容有些费解，在她看来，柳子夜非常符合花旦的要求，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难道要都试一遍？”花想容又有些急了，这么多脸谱，等一个个试完，恐怕柳子夜坟头草都有一丈多高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不远处飘来了一个东西，它在金色的河水里上下沉浮，飘飘荡荡，恰好到了柳子夜身边。
花想容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张宣纸，它飘到水面上，纸上显现出了两个字：玄青。
这宣纸里是谁，自不必多说，吕员外可是清楚的记得二花脸用玄青色的脸谱压制住了柳子夜，便赶快告诉了小云儿。
“是你？”花想容自然也是记得小云儿和吕员外的，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了相信。
小云儿和柳子夜的关系，以及曾经的手下吕员外，让她选择了相信。
在她的驱使下，一张玄青色的脸谱迅速飞向柳子夜，它贴了上去，却没有反应，就在花想容心里沉到谷底时，终于，柳子夜整个人动了。
成功了！花想容不知道为什么代表鬼神的脸谱能够奏效，她也顾不得多想，便向那脸谱发号施令。
而这玄青脸谱一占据柳子夜，便露出了一种得意的笑容。
这具躯体，简直太完美了，就算容纳它的所有本体也不为过，其他的凡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哪怕忘川水淹过身体也没事。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还不等它做什么，突然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就包围了自己。
这种压迫感，几乎可以匹敌无数个自己合在一起。
它瞬间就老实了，甚至有些畏惧。
“不许杀她！去，看看她在想什么，给我打断她！”花想容的气息对它来说十分可怕。
然而它控制着柳子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办不到。
它只想占据，抹杀。
“嗯？闭上眼！”
花想容懒得和它废话，直接展露大祟的气息，玄青脸谱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随后它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因为它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内心世界。
它觉得有机可乘。
一瞬间它的本能又驱使着它，它躲了起来，打算悄悄地替换掉柳子夜。
它看到了，这个女人跪倒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这房间竟然都是雪白色，这它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憔悴的老妇人躺在上面，她的手臂上插着许多奇怪的管子，似乎还有些药汤顺着管子流到她体内。
只是这老妇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柳子夜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泣不成声。
“妈，都怪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妈…”
这是她前世最大的遗憾，她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从这以后，她活得麻木，她试图忘掉这些，试图寻找有趣的事物，试图用两点一线的生活淡化这些。她有喜怒哀乐，也有同情心，却很少再产生这名为“爱”的情感。
像个活着的行尸走肉，直到穿越重生。
“妈，我该死…”
她掩面痛哭着。
这一幕，柳子夜其实并没有见过，这只是她无数次在心里脑补的画面，不过对于悔箭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随着柳子夜的哭泣和咒骂，她的身体逐渐分崩离析，自从上次被某个大祟大闹一番后，她这内心的一面才将将恢复，便又陷入崩溃。
她的手脚已经开始消失，却依旧没有察觉，玄青脸谱见状赶紧贴了上去。
她停止了哭泣。
玄青脸谱面无表情，它好像成功了？
它控制着柳子夜的内心，走出了病房。
很快，它看见了第一个路人。
这些路人，其实也是柳子夜内心的映射。
它犹豫了一下，忽然，分裂出另一张玄青色的脸谱，贴在了路人的脸上。
那路人马上也被它控制住了。
看到这一幕，它终于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它开始分裂出无数个自己来，它要把这女人彻底变成它。
街上的路人们毫无察觉，便忽然换上一张张玄青色的脸，如同青面恶鬼。
它肆无忌惮的扩散着，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
然而，当它抵达这内心世界的边缘时，这边缘忽然崩塌，它所控制的一个人，便被无尽虚空吞没了。
很快，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越来越多的它坠入虚空。
剩余的它惊恐的望向四周，只见那些未被控制的路人，竟然都开始哭泣起来。
“都怪我…”
他们异口同声。
随着他们的哭声，这世界加快了崩溃。
这，才是悔箭的可怕之处，玄青脸谱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它没有占据柳子夜所有的内心映射。
在某个棋子上，柳子夜的面孔正逐渐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