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蓟州城的砖砖瓦瓦,都盖上了一层洁白的被子,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些不怕冷的孩子在雪地里嬉闹。
“哎呀!”
一枚拳头大的雪球夹着风,飞过半条街,砸在一半大少年头上,少年惨叫一声,倒在雪地里。
“哥儿,快起来!他们追过来了!哥儿?”
一旁传来别的孩子的催促声,然而少年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只呆呆地侧着头看着远处。
一旁的少年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哒。哒。
只见一位面带白纱的女子,牵着一头黑驴,悠哉悠哉地走来。女子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袖口绣着精致的流云纹,乌黑的长发如瀑般翩垂至细腰间。
尽管她戴着面纱,可纤长灵动的睫毛和勾魂夺魄的媚眼已足以夺走人们的关注,不论男女。
少年们呆呆地看着女子走来,雪球砸中他们都毫无反应。
“小兄弟,敢问九耳巷子怎么走?”
天籁般的声音打断了少年们的臆想,一名少年红着脸,指着一个方向,小声说道:“在那边,往东走,那个小巷子就是了。”
“多谢你,小兄弟。”
女子道完谢,牵着驴向九耳巷子的方向走去。
“哥儿,我将来也要娶一个这么美的老婆!”
“快别做梦了!瞅瞅你的样子!”
“我说你们别色迷心窍了!你们还看不出来,那女人是妖怪!”
“你放屁!那个姐姐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妖怪?”
“你们都没发现吗?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穿得那么单薄,而且她的衣服拖到雪地上居然也没有被雪打湿,有哪个人能做到?而且,谁没事去九耳巷子?”
少年们细思一番,齐齐噤声。
柳子夜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却是想着:这面纱非但没有起到遮挡的作用,反而更引人关注了。
她正思量间,人已走到九耳巷子口。这巷子是条窄窄的细巷,一眼看进去,居然有点望不到头的感觉。
这是一种不协调的错觉,因为它不可能那么长,毕竟蓟州城就那么大,但站在巷子口时却感觉它幽深漫长。
柳子夜也不意外,毕竟,这是镇邪司在蓟州的分库,又不是普通的民居,自然要防着贼人和一些乱跑乱逛的百姓。
她牵着驴,走进巷子,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才走到了尽头。
她拿出令牌的背面,对此一番,这才确定位置无误,随后便敲响了门。
吱。
大门自己打开了。
柳子夜将驴系在门口,好奇地走了进去。
她原以为里面会像普通的府邸那样,会有一个院子,然后才会是堂屋,进去后却发现是一段十几米的走廊,并且干净奢华得有些过分了,这墙和地砖,居然都是由昂贵的玉制成的!
“镇邪司这么奢侈?”柳子夜略微惊讶道,这晶莹剔透的地砖,她都有点舍不得踩上去了。
不过进当然还是要进去的,她抬起脚,正要迈进去,却听到里面的屋子传来一个女人的警告声。
“别踩!你若是要进来,便脱了衣服,别把‘秽’给带进来了!”
柳子夜一听,便有些不满,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这衣服可不是一般的衣服,绝对不会沾染到‘秽’的!”
“怎么个不一般法?”里面传来女人冷冷地质问声。
柳子夜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衣服,乃是一个大祟的遗蜕!”
屋里的女人显然有些吃惊,一时也没有回答,良久,才问道:“那你脚上的鞋呢?它也是大祟的遗蜕?”
“不,这鞋子倒不是,不过若是只脱鞋的话,我倒也可以接受。”
“那好,你脱了鞋,把你的银票财物放在外面,再进来吧。”那声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钱财上沾染的污秽最多。”
那女人不再说话了,不过柳子夜却能感觉到,对方还是通过某种手段在盯着自己,若是自己真的就这样一脚踩进来,恐怕对方就要动手了。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柳子夜一边脱去鞋袜,一边在心里吐槽,这镇邪司怕不是吃过“秽”的亏,所以才这么严防死守。
咦,竟然不凉!
玉足踩在晶莹剔透的白玉地砖上,竟然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冰冷,反而还有一丝暖意。
莫非这镇邪司还有地暖?
柳子夜一边胡思乱想着来到门口,突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问道:“你们,该不会都是没穿衣服吧?”
“首先,没有‘你们’,只有我一个人,其次,我也是女人,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你若是不作奸犯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最后,进门后左边的柜子里,有特制的衣物,来人都应该换上这里面的衣服才被准许进来,哪怕是陛下也不例外!不过你确实与众不同,今日我准你就这么进来!”
“好吧,那我便进来了。”听到声音这么说,柳子夜总算放下心来,她还真怕里面是一群“坦诚相见”的人,倒也不是害羞,只是觉得怪怪的。
她又看了眼左边柜子里的衣物,只见那是些类似凝胶状的衣物,都叠放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有“廿一廿二”之类的字样。
好吧,还真是严格。
她推开门,又是吃了一惊。
这屋子里,是一个由镜子组成的世界。每一面墙上,都贴着一块块巨大的铜镜,也可以说它们就是铜砖,只不过表面极其光滑,和镜子一样。它们严丝合缝地紧密相连,就连天花板也全都是镜子组成。
这些镜子互相映照,循环往复着嵌套起来,令小小的一间屋子居然产生了无穷无尽的空间。
柳子夜走到屋子中央,只一眼觉得眼花缭乱。因为镜子里的世界,更加广阔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最诡异的是,这些镜子上,没有柳子夜的身影。不过她也不惊讶了,再怪的东西都见过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进来了,那位…姑娘?你在哪里?”柳子夜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之前说话的女人。
“来了。”
声音从正前方的镜子传来,柳子夜循声望去,只见前面的镜子走廊里,走来了一个美貌的白发女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带有“癸”字样的凝胶状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