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夜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身体，耳边有亿万道声音在低语，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异邦蛮夷，他们张开口，杂乱无序的声音汇成了一股声音，如刀一般慢慢蚕食着她的意志。
她痛苦地捂住头，撕扯着，随后张开樱口，惨裂地嚎叫出来。
“啊！”柳子夜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是这个梦啊？不过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那人居然变成了我。咦，我脱过衣服吗？”
“也许是太困了，忘记了吧。”她支起身子，披上衣服，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从窗口中看了眼天上的月相。
“才丑时么，还以为快到天亮了呢。”原来，先前的她等了半天也没有出什么事，实在困得受不了，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这一晚，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
柳子夜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盖上被子继续睡觉。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舒服惬意的琴声。
“无颜，你怎么半夜起来弹琴啊？”柳子夜小声嘟囔一句，她现在困意难耐，却又不好责怪玉无颜，只好用被子蒙住了头，继续睡觉。
谁料，那琴声如同一只淘气的手，竟然伸进了被子里，拼命钻进她的耳朵。然而柳子夜却并没有惊醒，她的困意越来越深，整个人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好像被催眠了一样，竟小声跟着声音哼了起来，随后她一把掀开被子，神情呆滞，如同梦游一样，跟着那琴声向门外走去。
她毫无阻碍地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了院子中间，随后抬起脚，就好像在登上一层台阶一样。
神奇的事发生了，她居然两脚悬空，真的站在了空中，就好像那不存在的台阶真的存在一样。
啪嗒。啪嗒。
她抬起脚，一级一级地向上走着，如同在登一段漫长的天梯。渐渐地，她远离了地面，登得越来越高，那天穹离她越来越近。
她穿过稀薄的云层，走上了九天之上，众生在她眼里就好像渺小的蝼蚁。
她没有理会众生，继续向上走。终于，她来到天梯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看不见的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了它。
不，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用耳朵看到它。
那是一团由声音组成的怪物，它既有形，又无形，无尽的声波和音符组成了它变化无常的躯体，柳子夜看到它时，眼睛里流下了血泪。
在它可怖的躯体上，有着数不尽的嘴巴，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异邦人的，野兽的，这些嘴都在吟诵着同一个名字：耴。
“耴！”柳子夜如同木偶般，机械地跟着它们一起喊。
突然，这些嘴巴齐齐噤声，一起看向了柳子夜。
“誓？”一张女人的嘴突然惊恐地叫道。
“誓！”一张男人的嘴充满恨意地吼道。
“誓！”所有的嘴巴齐声怒吼道。
音符开始了混乱的舞蹈，它们在声波的表皮里乱窜，如无头苍蝇一般，所有的嘴巴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唂…嚕…
心脏剧烈地跳动，血液极速地奔涌，清醒的意识正在回归。
脚下的天梯消失了，柳子夜从天穹坠下，刹那间天旋地转，耳边的风刮得她耳朵生疼，她伸出手，想抓住漫天的星辰。
“啊！”柳子夜再次惊醒，这次她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原来，她做的是梦中梦。
“那，那是什么东西？是哪个大祟吗？”她坐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梦中的无力感和窒息感，太真实了。她觉得这不是个普通的梦，上次梦到了鳲，她就失去了味道。
柳子夜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自己还是完整的，什么也没有失去。
“它长的是什么样子来着？我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柳子夜试图回想起梦中邪祟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关于它的记忆正在迅速模糊。
“它能抹除我的记忆？”柳子夜悚然一惊，目前她对于这种能力的邪祟，没有一点办法。
“不，不对，如果它能抹除我的记忆，为什么不直接给把我的记忆清零呢？”她开始冷静地分析起来：“它只是抹除了自己存在的信息，从模因层面隐藏了自己。”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子夜不解，邪祟们都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好壮大自身。
只有一个解释，它在躲避着什么东西，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耴。柳子夜在心中默念道，这个字，她曾经在宙之梦中，在誓的身上，见过它。
“啊！”隔壁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无颜？”
柳子夜迅速跳下床，跑到了隔壁。她推开门，只见玉无颜正瑟缩在被子里，捂着头痛苦惨叫。
“无颜，你还好吗？”柳子夜焦急问道，难道无颜也被它影响了吗？
她马上闭上眼睛，幸运的是，玉无颜身上没有白光。
“无颜，你也做噩梦了吗？是我！没事了。”她抓住玉无颜的手问道。
“夜儿，我没事。”玉无颜平静下来，略带颤抖地说道：“我，我看见一个怪物，它一直在追我，我不停地跑，但被它追上了。”
“它抓住了我，我才看见，它长得和我兄长一样！可是兄长他早就死了，怎么会……”玉无颜再次恐惧起来，她一把抱住了柳子夜。
“好了好了，没事了。无颜，那只是个梦而已，有我在这里呢！”柳子夜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真的是只是个梦吗？两个人同时做噩梦，怎么会这么巧呢？
柳子夜美眸微眯，她觉得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柳子夜安抚好玉无颜，转身打算回去睡觉，却被一双柔荑给拉住。
“夜儿，我有些害怕，最近，我总是梦到兄长，还有爹娘，你说会不会…”玉无颜低下脸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柳子夜赶紧打断她的乌鸦嘴：“别胡思乱想了，算了我陪你吧，我就睡在地上。我去把被子搬过来。”
“可是，地上太冷了呀，不如挤一挤，睡在床上吧。”玉无颜继续央求。
柳子夜摇摇头。
“夜儿，哎，好吧，那你还是回去睡吧，若是你着凉了，我也过意不去。”
看着玉无颜的脸，柳子夜也心软了。
“好吧，不过我还是把被子搬来吧，这被子恐怕不够两个人。”
后半夜，二人睡在一张床上，秋毫无犯，亦无怪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