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少女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音里充斥着痛苦和扭曲。
柳子夜和书中人都是一惊,她不是哑巴么,为什么突然能发出声音了?
但很快,柳子夜就反应了过来,先前少女的哑,应该是绫秋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她“不完整”,毕竟她也是半人半邪祟。而现在,她的本质已经被彻底抽离了,绫秋也不需要再继续这样了。
柳子夜将手按在少女的额头上,感受着她体内的气息。
没了!一点邪祟的气息都没有了!
之前少女给她的感觉,像是能力被封印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丝邪祟的气息,柳子夜也正是凭着这一点才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而现在的少女,已经彻底没有邪祟的气息了,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绫秋既然已经有这种手段,还搞什么起名字大会,干脆直接把我们都变成普通人得了?”看着怀中虚弱的少女,柳子夜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不,这只是暂时的,她并没有完全改变!”书中人紧盯着少女,艰难道:“我看见…她的名字很乱…里面还有‘钱老爷’三个字,被横线划过,但总归还在,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成别的!”
“那也就是说,还有机会?!”柳子夜抓紧少女的手,道:“振作一点,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好痛!为什么?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少女声音沙哑,显得无比疲惫:“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我从小一直在钱府长大,你们说的什么邪祟我根本就不知道呀!呜呜…”
少女啜泣着,蜷缩成一团,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教人心生怜悯。
“你只是拥有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而已,你并不是她!你的记忆被别人覆盖了,而她也早就死了。”书中人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少女的哭声戛然而止。
“诶?我还以为她和我一样,是别人的子集来着……”柳子夜又吃了一惊,随后又握住少女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的记忆也是虚假的,看开就好啦!”
“…呜呜”少女又开始哭了。
柳子夜继续安慰道:“你的记忆是假的,可你的存在是真的呀,你就是你!”
少女依旧继续啜泣。
柳子夜继续道:“我以前看过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的记忆完全被替换掉,那其实就相当于被人夺舍了。你这身体原本的主人虽然死了,但你却继承了她的记忆,那岂不就是说,她并没有死,或者说,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呢!”
少女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柳子夜,眼角还在流着泪水。
“不,假的就是假的,”书中人断然否定道:“照你的说法,那我复制一百份我的记忆,塞进一百个普通人的脑子里,那世界上就有一百个我了?”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哪怕复制的记忆再多,他们也不是我,因为他们真正的名字并没有变化!除非我杀死他们的魂魄,再占据他们的肉身,不然仅凭记忆,还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变成我。”
“这些手段骗骗人可以,但是骗不过枝蔓!”
“那绫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只是为了让她觉得自己是普通人么?”柳子夜愈发的不解。
画面中,书中人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自然是没有这么简单。容器,或钥匙,我只能说这么多,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谁的容器?谁的钥匙?你试着透露一下?”柳子夜不死心地追问。
“命…命…额!”书中人艰难地发出了一个音节,便痛苦地闷哼一声,整个人又淡了几分。
“抱歉,我实在是说不出来,她利用权限,将那些信息给掩盖了起来,并且禁止传播。我的权限没有她高。”
“好吧,既如此,那再想想别的办法。”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少女更是出神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子夜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后背,她知道少女此时一定非常煎熬,因为类似的感觉她也体会过。虽然情况并不是完全相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对于自我存在的否定。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因为柳子夜愈发的明白,邪祟的存在,最重要的就是“相信”,世人的相信,枝蔓的相信,以及,自己相信。
你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这两句话放在邪祟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少一个,那邪祟可能真的就不存在了。
“嗯,她醒了?”枯井里,传来了虎姑的声音。
柳子夜回头看去,只见虎姑正从井里探出头来,随后用黑色物质化成的触手,将一个个小动物都送到了井外面。
她粗略地看了看,这些基本都是小动物,还有几个种类重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够十二个。
“兔子,狐狸,那是啥,穿山甲?”
虽然这一刻很严肃,但是一想到这枝蔓以后有人要属穿山甲,她就感觉怪怪的。
那些小动物被救上来后,并没有四散而逃,反而乖乖地站成一排,对着虎姑作揖甚至叩首。
“你们不必如此…”虎姑试图阻止他们。
“吱,吱吱!”
一只“狐狸”叫着,伸出爪子,在地上画出了歪歪扭扭的“报答”二字。
虎姑看见了,却沉默了,因为她确实需要它们帮忙完成仪式,但是那个仪式,却会要它们的命。
她不想挟恩图报。
“我不需要你们报答我,”虎姑平静道:“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身上的悲剧,不再发生!”
动物们立马叽叽喳喳,又兴奋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要实践这个办法。
“这个办法,需要十二种你们这样的,而且,会死!”
“我已经找到了一部分……我不想勉强你们,我也不想救了你们之后再看着你们死!”
“如果你们当中,谁愿意牺牲的话,便上前一步吧。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虎姑说完这些话,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知道,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孩子,这么做,相当于是亲手杀死他们。
这让她倍感痛苦。
更令她痛苦的是,所有的动物都齐齐走上前一步,没有一个退缩的。
“你们……”虎姑的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