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望着窗外点头,不置可否。末了,他突然回过身来,“我倒是有一办法帮你立即脱离这苦海。”
灵蓝倒水的手一晃,那双黝黑的眼睛转过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赵琰手摸着下巴,斜靠在窗边,吊儿郎当地笑着,说自己年方十七,少年英武,正待娶妻,屋内缺一贤内助,问她意下如何。
灵蓝漂亮的眼睛翻了个白眼。
“怎地?不愿意?”
“小妾?婢子?还是外室?”她冷笑。
赵琰也不恼,嘴角一勾,回到矮几前,拿起她的茶杯,在手里把玩许久,眼神意味不明。
“你不愿,我明天再来问就是了。”
说完,就着那杯上的唇脂,仰头喝尽,起身走了。
留她在原地,又惊又羞。
自打那以后,他来得更勤,且每次必问同样的问题。灵蓝一概不予理会。
倒是外面的流言传得更疯,都说她给赵琰下了迷魂散,赵家几世攒下来的英名就要毁在这个青楼女子手里。
这话吹到赵琰父母耳中,吓得两老大惊失色,中秋节这夜,说什么也不让他去私会佳人,硬是拉着他上马,入宫廷里参加宴席去了。
只是,这一晚,宫中却也不甚太平。
【5】
中秋佳节,众人都沉浸在歌舞升平中,卸下防备,不知今夕何夕。
于是,这场刺杀来得又快又狠。
只见眼前一阵眼花缭乱,那些杂耍的艺人,端着银盘的婢女,扬手一掀,露出衣裳底下的夜行衣,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和长剑,朝着龙椅齐齐飞去。
广场上,高官和家眷众多,侍卫施展不开,刺客一批又一批,愈来愈靠近。
那皇帝吓惨了,被几位公公夹着抱头鼠窜。
赵琰正护送着家人离开,余光忽见一银色的白光在黑暗中划过,他暗道不好,连忙拔出剑,脚尖用力一点,跳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前把剑一横,挡掉了暗器,接着又架着皇帝飞身至侍卫中间的安全之地,转身加入战斗。
这场打斗持续到后半夜,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广场此刻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被活捉的刺客让侍卫们捆在了一起,还未等人开始拷问,已经齐齐服毒自尽。
污血从他们嘴里流出,赵琰又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
打道回府时,赵琰才发现自己受了些轻伤,那些刺客的武器上有毒,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浮气躁,调转了方向,朝着月光下那高高的花楼顶上飞去。
灵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感到重物压身,喘不过气来,睁眼一看,自己床帐中竟横躺着一人。
她惊坐起来。
“别叫,是我。”他枕在她的双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灵蓝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气急败坏地拍了他一掌,没想却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有些粘稠。她放到鼻尖下一嗅,“你受伤了?”
赵琰没有说话,他翻了个身,像个孩子一般环住她的腰,把脸埋入她柔软的腹部中,深吸一口气,而后没有了动静。
灵蓝想了想,准备摇醒他的手放了下来,等到他呼吸均匀之后,才轻轻挣开,踮着脚尖下床到衣柜前翻出个陶瓷瓶子和纱布,拿着茶壶来为他清理伤口。
“你还会解毒?”
灵蓝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瓷瓶差点滑落在地。
“家父开药房起家。”
“是么。”他翘起嘴角。
两人不再说话,深夜十分静谧,远处有人家的看门犬吠声不断传来。
她包扎时,纱布一圈又一圈,轻轻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心头的绕指柔。赵琰觉得,那毒大概是爬进他脑子里了。
灵蓝处理完伤口后,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抓住。
他抓得很用力,仿佛下一秒那只小手就会溜走。
灵蓝吃痛,抬起头,眼里是他俊朗的脸庞,近在咫尺。
“忘掉前尘,让我护你周全可好?”他抵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
灵蓝的身体微微僵硬。她撇过脸,垂下眼睫,“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赵琰的耐心用尽了,他冷笑一声,撒开手,拿起长剑走到窗前,清冷的月光照在他阴沉的脸上,有些可怖。
“当你危险的时候,自会来求我。”
说完,轻轻一跃,不见了踪影。
灵蓝坐在床沿愣了半晌,忽然伏在席子上,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味道。
她闭上眼。
【6】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赵琰再也没有去过醉花楼。
直到有一天,那日差点被刺死的皇帝终于想起自己在中秋宴席上被一青年所救,立马将他传入宫中。听闻是前赵太尉的孙子,又还是区区五品羽林郎,大掌一拍,给连升了两阶,拜校尉,又赐了铁骑的名号。
这一晋升,以京兆伊为首,立即有各方势力前来拉拢。别的小妖小怪,赵琰打着赵老爷子的旗号,还可推脱,除了这京兆伊,赵琰只得硬着头皮上。
对方听说他在醉花楼有一“红颜知己”,更是让人悄悄将灵蓝请到酒楼来,陪坐在他身旁。
赵琰见到她,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仍旧笑着揽住她双肩,同一桌子人喝酒。
酒酣之后,有人提出让身边的美姬也沾一沾酒气。旁的姑娘还没说话,灵蓝率先端起酒杯,娇笑着朝京兆尹伸去。
“这第一杯,自然先敬大人,以后还望多多关照我家官爷。”
话一说完,众人哈哈大笑,都说灵蓝“知书达礼”,一点不输长安名媛。京兆尹本人也是笑得白须发颤,嘴里一连串的好说好说,举起酒杯与灵蓝一碰,正要喝下。
兀地,手背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被子落地,碎了。
随着酒液坠落在空气中的,有一个透明的影子,迅速晃动了一下,消失不见。
这一摔,又是引来一阵笑声,旁人大叫着不算不算,非要灵蓝再来一杯。
一直在一旁但笑不语的赵琰此时却拦在她身前。
“她不胜酒力,剩下的,我替她喝。”
此话一出,简直是自讨苦吃。喝到后来,赵琰只能伏在她肩上,动弹不得了。
就这样,时隔多日,赵琰在许多人暧昧的目光下,再次踏入她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