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和海外殖民的扩张,大英帝国到达了它的全盛时期。在这个日不落帝国之内,工商业蓬勃发展,政治活动如火如荼,四处洋溢着工业时代的紧张气息。然而,在英国西北部,却有三位诗人遁迹于山水自然,在风景秀美的昆布兰湖区的隐居,以浪漫古雅的抒情诗赞美湖光山色,探索人生真谛。这三位诗人分别是威廉·华兹华斯、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与罗伯特·骚塞,他们是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在世界文学史中,也称他们为“湖畔派三诗人”。
在“湖畔派三诗人”乃至整个英国文学史上的浪漫主义诗人中,华兹华斯是成就最高的。这一评价是英美多数学者的共识,甚至在许多文学史、传记和辞书中,都称华兹华斯为“第一位现代诗人”。雪莱则认为华兹华斯是“讴歌自然的诗人”,因为华兹华斯的语言清新质朴,饱蘸深情,咏赞自然的光景声色对人类心灵的影响,将深沉的哲思、真挚的情感与纯净的语言完美融合,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诗人。
1770年,威廉·华兹华斯出生于英国的一个律师之家。在一首名为《我们是七人》的诗中,华兹华斯如此写道:“一个单纯的孩子, 过他快活的时光, 兴匆匆的、活泼泼的, 何尝识别生存与死亡?”(徐志摩译)年幼的华兹华斯也度过了一段单纯快活却匆匆而逝的童年,直到1783年,在他十三岁时,他的父亲去世了,死亡与生存成为了他不得不面临的问题。之后,华兹华斯被舅父收养,而他的妹妹多萝西则与外祖父母一同生活。1787年,华兹华斯进入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学习,毕业后,诗人带着对自由的向往去了法国,亲身领略到法国大革命的风暴,并怀着一腔热血,参加了许多革命活动。
回到英国后,诗人依旧热心于革命事业,此时他的舅父因对他参加的政治活动十分不满而拒绝继续接济他的生活。华兹华斯的生活一度陷入困顿。而他寄予厚望的法国革命没有带来预期的结果,随之而来的是政治和思想上的混乱。失望与打击摧毁了华兹华斯对政治活动的热情,甚至对社会失去信心,因而选择远离城市,隐居田园,潜心写作。这段时间,华兹华斯写了许多以自然与人生关系为主题的诗歌,在他的诗歌之中,自然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泉。1807年,华兹华斯出版了两卷本诗集,在其中,最为世人所称道的代表作是这首《水仙》——
我独自漫游,像山谷上空
悠悠飘过的一朵云霓,
蓦然举目,我望见一丛
金黄的水仙,缤纷茂密;
在湖水之滨,树荫之下,
正随风摇曳,舞姿潇洒。
连绵密布,似繁星万点
在银河上下闪烁明灭,
这一片水仙,沿着湖湾
排成延续无尽的行列;
一眼便瞥见万朵千株,
摇颤着花冠,轻盈飘舞。
湖面的涟漪也迎风起舞,
水仙的欢悦却胜似涟漪;
有了这样愉快的伴侣,
诗人怎能不心旷神怡!
我凝望多时,却未曾想到
这美景给了我怎样的珍宝。
从此,每当我倚榻而卧,
或情怀抑郁,或心境茫然,
水仙呵,便在心目中闪烁——
那是我孤寂时分的乐园;
我的心灵便欢情洋溢,
和水仙一道舞踊不息。
(杨德豫 译)
这首诗写于1804年,那时华兹华斯从法国回来不久。据说此诗是根据诗人兄妹俩一起外出游玩时所见、所感写成。在诗的开头,诗人将自己比喻为一朵孤独的云霓,在山谷上空悠悠飘荡,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在湖畔一片水仙花上俯视着它们。水仙花缤纷茂密、耀眼夺目,如晶莹闪烁的繁星点点在微风中轻盈飘舞 。在诗人心目中,水仙是欢乐悦动、欢情洋溢的象征,这与中国诗人笔下的水仙截然不同。在中国,寒冬绽放的水仙自古便象征着高洁与孤傲,因而诗人们吟咏着水仙“冰肌更有如仙骨,不学春风掩袖人。”而在华兹华斯笔下,水仙是欢欣美妙的,治愈着他孤独的心,使孤傲的诗人忘却抑郁的情怀、茫然的心境,感受到愉悦和振奋。而这愉悦之中,似乎又夹杂着淡淡的犹豫和怅惘。华兹华斯认为,“所有的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这首《水仙》之所以成为世界文学中的经典之作,或许也正是因为诗中流露出的对自然的热爱之情吧。诗人将自然美景视作珍宝,将一生的诗情都寄寓在那天光云影之下,山容水态之间。
1843年,华兹华斯被英国王室封为“桂冠诗人”。“桂冠”是月桂树的枝叶编织的花冠,象征着崇高的荣誉。在古希腊神话中,主管音乐和诗歌的天神阿波罗对美丽的月桂女神达芙妮一往情深,穷追不舍。迫于无奈,达芙妮变成了一棵月桂树,阿波罗折下月桂树的枝条编成冠冕,作为一种荣誉,授予永恒的诗人和流芳百世的诗篇。中世纪时,许多欧洲国家都效仿神话,将桂冠授予杰出的诗人。这个传统在英国更是延续了三百多年。“桂冠诗人”的身份正是华兹华斯的诗歌深受人们喜爱的证明。成为“桂冠诗人”七年后,80岁的华兹华斯离开了人世,永远地回到了他热爱着的自然的怀抱。而他的成就,早已如预言般写在了华兹华斯诗集的序诗之中——
“诗人啊!就按照上天给你的能量,
在你的位置上发光吧,要怡然自足。”
那是月桂女神撒下的桂花瓣,
那是人鱼公主留下的珍珠串,
那是孩子们梦的起点,
那是乞力马扎罗山。
乞力马扎罗,
赤道上白色的宫殿。
板块的运动,
造就了这一美丽的梦幻,
在东非高原。
高耸入云天,
俯瞰,
不顾那太阳的高温,
只有一片冷寒。
赤道能奈它何?
那是赤道的雪山!
不堪回首过去,
泪涟涟。
工业迅速发展,
带来了灰尘、
黑烟,
还有那谈之色变的二氧化碳。
为了虚高的GDP,
人类竟完全不顾自然的哀叹。
就像这乞力马扎罗,
白色渐渐褪去,
露出土黄一片,
灰暗而刺眼。
人死了,
亲友都来祭奠。
自然死了,
又有谁会纪念?
再过一个五十年,
我看见,
沿海低地已被汪洋所淹,
人类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再过一个五百年,
我看见,
子孙后代们指着这乞力马扎罗,
骂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