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于畏惧,被包围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敢回话,直到侍卫往地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厉声喊了声:“赶紧回话!”
“我……我说!是父亲啊……他是我的父亲……”棺材旁边的年轻人完全禁不住吓唬,居然哆嗦了起来,然后开始了抽泣。
“你父亲长这样?”劳伦斯又低头看了眼棺材里的狗头人尸体,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父亲生前当然不长这样,他是死后变成这样的。”年轻人抹着眼泪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父亲上个月出征回来,便一直觉得不舒服,后来执政官再征召也没去。直到前天,突然就死了,而且尸体还在不断发生变化,我们连给他举办葬礼都不敢,只好趁着夜色偷偷抬出城埋了。”
年轻人说完,他身后便想起一声女人的哭泣,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中年女子,包着头发,涂脏了脸,所以之前才认不出来。
“上个月?是波洛·冬里克和劳伦斯·非夜救援洛德使团的战事吗?”劳伦斯心里咯噔一下。
其实他问了也是白问,上个月白狼城周边仅发生过唯一一场战事。
“正是,他是作为执政官派遣的城市卫兵参战的!”年轻人点头称是。
“为何连葬礼都不敢举办啊?”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城里对化狼异形恐惧、厌恶极了,白之大教堂事发后,还有人被活活打死的。我们实在不敢让人知道我父亲死后的样子,也是没有办法。”
劳伦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就是劳伦斯·非夜。”他说着,被包围的众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你的父亲为我服役,不应该落到死后也不得体面的地步。”
说着,劳伦斯看向罗伯特:“最近的教堂在哪里?可否去请个教士出来,为亡者祈祷?”
罗伯特原地拨马转了一圈,挥鞭指向了北方。
“过去不过六里地,还真一个乡间小教堂,我去把他家的教士请过来。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好,快去快回!”劳伦斯赞许地点了点头,还随手安排了一个机关傀儡和他同行。
罗伯特去后,劳伦斯又调遣众人在附近拾取柴火,然后和身边人商议着凑出一笔钱财来,拿给送葬的一行人。
“你的父亲应是在作战中沾染了邪祟,他既是为我服役而招致不幸,我也当有所表示。这些钱,就当做是抚恤金了。”
劳伦斯说道,对方自是千恩万谢,甚至感激涕零。
说话的功夫,又一个机关傀儡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劳伦斯大人!”
“何事?”
“又有一伙人,但走的是其他路,品质也不错,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夜猎之事,今夜还是算了。”劳伦斯摆了摆手,“还是先办葬礼吧!”
“那我的出勤奖金呢?”机关傀儡懵了。
“莫慌,照结。”
说完,劳伦斯便招呼着去搭火葬的架去了。
又等了些许功夫,罗伯特终于是策马驰归。
“太好了,很凑巧,我去的时候,他家的教士也没睡。”罗伯特颇为欣喜地下了马,然后把身后的教士扶了下来。
灰衣的教士才落地,便揉了揉眯在一起的眼睛,然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开始吧!”劳伦斯郑重地点了点头。
……
夜猎小队的第一次行动,以一场中规中矩的送葬仪式告终。
教士有气无力地背诵完了祈祷词后,劳伦斯点燃了火堆,尸体覆盖着枯草和树枝,在架子上烧成了灰烬,然后一起铲进了棺材里,挖了个坑埋了。
最后,众人还堆了几块大石头作为标记,美中不足的是,仓促间找不到石料和工匠,刻制墓碑。
等忙完一切后,天都快亮了,众人分别回家补觉。
而在睡梦之中,却有一些小小的变化正在发生。
在一夜大悲、大惧、大宽慰、大喜悦之后,死者的儿子精神矍铄,开始和身边人讨论起昨夜的奇遇。有了大人物的背书,他也不怕邻居出于恐惧的迫害了。
听完他的叙述后,对面的人也不禁感叹了起来:“的确是一位高贵、善良、具有骑士精神的少年将军,和传说中的傀儡师毫无共同点。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一点很奇怪?”
“怎么说?”儿子问。
“他为什么会大半夜带着一队奇形怪状的手下,在城外的山坡上逛呢?”对面的人突然露出一个非常神秘的表情,“而且他看到你们第一眼,是直接冲下来把你们包围了吧?他还打着一面蝙蝠旗,所以他原先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咳咳咳,这是谈都不能谈的话题!”
“说说么!反正就我们俩个,别人绝对不会知道的!”对面的人说道,与此同时,后面一桌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止聊天很久了的客人,纷纷赞许地点起头来。
“我听说,有许多的骑士家庭会自己家的孩子带上随从出去打劫,以训练胆量和勇武。非夜家也是大贵族,劳伦斯又长于军略,也是个骑士。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打劫,以试炼自己的武艺和胆气!”
“一个骑士出去打劫也许不太好听,但一个劫匪为了死去的士兵,不但停止了犯罪,还仗义疏财,主持着料理了后事,听上去就非常让人感动了!对面的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后桌也是一样。
“是啊!他真是一位义贼!啊不,应该是说,他真是一位侠义的强盗骑士!”最后,儿子激动地说道。
……
“夜猎的计划怕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得找其他的方案了。”秦凌哀叹着和诺玛夫人说。
又一次回到白狼城第一号的办公室,她的脸色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最近的白狼城民间,继和**五五开的朗格·乌列之后,又涌动起第二波流言的狂潮。
“侠义强盗骑士”劳伦斯·非夜!
以至于劳伦斯·非夜不得不在白狼公和执政官的陪同下,召开发布会,对白狼城市民公开澄清,他没有大晚上出门打劫,而是在兢兢业业地缉捕走私者。
反正他总不可能实话实说,告诉大家自己其实是在寻找生制对象。
“还不是你自找的?”诺玛夫人苦笑,“好好一个傀儡师,那么讲骑士精神干什么?”
“什么叫讲骑士精神?和骑士精神没关系,我就是想要那么做!”
“行了行了,你想做什么,你开心就好。反正现在也有一个好消息,白狼城的法庭最新宣判了一次死刑,应该比较符合你的要求。”
“怎么说?”秦凌问。
“一个杀人犯,罪行恶劣、严重,一晚上灭了别人满门,全家五口都折进去了。”
“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怎么会符合我的要求?”秦凌皱了皱眉,“让我把一个败类生制了去扮演,我不会浑身难受么?”
“虽然他的罪行极重,非死不可,却偏偏其情可悯。他是为自己十几前被害死的父母和姐妹复仇,才在长久的蛰伏后下了毒手的。”诺玛夫人表示,“连审阅过案件卷宗的法官,都不得不为他悲惨的命运与坚定的意志而感到叹息。我想,他应该还挺合你的胃口的。”
秦凌沉默了一会儿。
一个人,罪行极重,按律当诛,即使生制了,也不算亏待了他。但同时,罪犯的为人又没有恶劣到让她产生排异反应的地步。
还真是个符合她刁钻要求的目标!
“监狱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随时可以取人,但是最好要快一点。”诺玛夫人趁热打铁地说道,“若是到了执行死刑的日子还不做出决断,他就要被依法处决了。”
“行吧!那我先去看看!”秦凌点了点头。
......
夜幕降临,秦凌套上黑袍,戴上垂纱的头冠,在诺玛夫人的陪同和机关傀儡的护卫下,前往了白狼城的监狱。
出示了令牌,狱卒也都驾轻就熟地领着两人走了一条僻静的通道,再经由升降机直通到了监狱的最底层,也是最穷凶极恶的重刑犯所待的地方。
只不过,为了防止罪人之间搞串联,他们的生活条件相当不错,都是互相隔绝音信的单间,就是不准放风。
铁门打开,秦凌被放入了牢房,砖墙密不通风的围绕中,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木床上,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借着烛火看书。
秦凌突然有点绷不住,她怎么感觉这个死刑犯的生活,比一般的底层劳动者要惬意多了。
“你是谁?”看到一个黑袍、黑冠、黑纱的人走进了牢房,年轻男人有些愕然,愣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走错了吧?按照我判罚的待遇,我有权享用一个不被打扰的单间。”
秦凌默默地撩起了自己的面纱。
年轻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更加惊讶:“卧槽,不是吧,又加码了?还能发个女人啊?”
“我是一位傀儡师的分身,是来和你谈条件的。”秦凌如是说,“我想征用你的身体和生命,作为我生制实验的材料。我可以给你钱财,让你留给你在狱外的亲人亦或爱人,也可以满足你在狱中最后时光的要求,吃的喝的玩的,都可以。”
“原来你是傀儡师啊......也可以,反正我也是个死刑犯。”年轻男人抬起头盯着秦凌看了一会儿,“那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