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野宫独自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内。
和阿比多斯自治区的其他地方一样,这条荒凉的小巷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只有喷涂在墙上的褪色涂鸦和忽明忽暗的老旧路灯,还留在这里默默见证着时代的变迁。
周围阴森的环境让野宫感到害怕,但她还是壮着胆子,迈步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
“管家先生,我按照你的要求,瞒着大家过来了。”
“看来的确是这样。”
年久失修的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一个身穿双排扣大衣的身影从前方的黑暗中现身。
朝雾周防一手举着霰弹枪,另一手拿着手机,朝野宫缓缓走来。
“我从学校门口就一直跟着你,的确没有别人。”
“怎么是你?管家先生呢?”
面对野宫的质问,周防只是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屏幕上显示着视频电话的界面,坐在另一边的人正是管家。
“我在这里,大小姐。”管家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歉意,“很抱歉我们要以这种方式在这里见面。”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为什么约我出来。你说爸爸妈妈很想念我,要我回家去和他们见一面,这些话都是谎言吧?”
“不是的,老爷和夫人的确很想念您。但同时,他们也认为不能再让您继续任性下去了,您必须重拾身为大小姐的责任。”
“身为大小姐的责任,就是维护家族的利益,对吧?”野宫自嘲地笑了笑,“先是海兰德铁路学园,然后是皇帝公司,他们就这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交换利益的工具?”
野宫的这番话揭开了家族的遮羞布,也彻底惹怒了电话对面的管家,他以长辈的姿态训斥着这位任性的大小姐。
“大小姐,这个世界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您觉得只要把任性的话说出来,一切就能如您所愿吗?您知道自己当初反抗圣奈芙蒂斯所带来的损害,辛苦了多少人吗?和初中的时候相比,您真是一点成长都没有!”
“向你身边的人低头认错,又能怎么样了?”
周防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而气上头的管家连她也一起攻击了。
“周防同学,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这是圣奈芙蒂斯的家事。”
被骂了一句之后,周防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野宫被管家的这番话震慑住了,虽然她很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她也明白管家的话是对的。
虽然她嘴上说着是要为家族赎罪才加入阿比多斯高中,但实际上,她并不是那种高尚的人。
她只是被心中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才会想要以这种自我感动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可事与愿违,这股罪恶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一方面,野宫在学习的过程中了解到家族的历史,她对阿比多斯高中心怀愧疚;另一方面,她又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妄为让家族遭受了重大损失,所以她对自己的家族也产生了愧疚。
野宫的内心忍受着双重的煎熬,所以她选择逃避,和自己的家族断了联系,然后沉浸在对策委员会的日常中,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
可如今,这道伤疤又被管家无情揭开了。
“真的很对不起,不只是对管家先生,还有对圣奈芙蒂斯的大家造成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野宫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只能语无伦次地对管家道着歉,见此情形,管家也心软了。
“这样就够了,刚才说了很多失礼的话,我也应该向您谢罪。”
野宫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平复内心的情绪,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但是我这边也要提一个条件。”
“您说吧。”
“明天,我要和皇帝公司的大小姐见面,她就在阿比多斯自治区里。”
“皇帝公司的大小姐?您认识这样的人物吗?”管家看起来有些疑惑。
“我们是朋友,她会保证我在那边的人身安全。”
“原来您还认识这么出色的朋友啊,是我小看您了。”
在管家的眼中,这份人际关系可以成为加深双方合作的纽带。
圣奈芙蒂斯有意对皇帝公司隐瞒列车炮的存在,这件事如果被对方发现的话,自己这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大小姐能和对方打好关系,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就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这对于圣奈芙蒂斯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他很快就答应了野宫的请求。
野宫配合着管家的行动,煞有介事地给对策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发送了请假一段时间的消息,随后坐上圣奈芙蒂斯派来的汽车离开了。
周防挂断了视频电话,却没有选择和野宫同行,而是留在原地等待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慢悠悠地离开小巷。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她拨通了某人的电话号码。
“十六夜野宫被圣奈芙蒂斯的人带走了。”
“我大概猜得到她自投罗网的理由,她要来找我。”听到这个消息,话筒对面的人一点也没有惊讶,“反正到了明天,那七个人会一个接一个地跑到我面前,吵着要我跟她们一起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明天我会亲自出席会议,总裁和将军留在PMC总部调度部队。他们指挥PMC士兵,我直接使唤他们,这就叫指挥链......对了,要不然你现在就给私募基金的人发个匿名邮件,就说圣奈芙蒂斯背叛了他们,怎么样?”
“你还真是不嫌事大啊!”周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敌在明,我在暗,场面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这就是‘夏莱的老师’最擅长的战术指挥吗?”
“不,这叫战略部署。基沃托斯的学生都太拘泥于战术层面上的东西了,如果你们能思考得再长远一点,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面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
“总之,你先给私募基金透露一点消息吧。”
“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有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海兰德铁路学园的监理官、圣奈芙蒂斯公司的雇员、还有皇帝PMC的佣兵,哪一个才是你真正的身份?”
周防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直接挂断了电话,大步流星地朝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