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听到这句话顿时吓了一跳,指着码头外难以置信道:
“你是说我等会就要坐这个玩意去伦克尔顿?”
“呵,难道是紧张了?”
他摇头,地扭过头脸色颇为难看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
这种吃水量简直和驱逐舰有得一拼了好不好,就这么停在别人的码头真的好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尔的神情变化,老埃赫德里罕见地微笑起来,随即一提绅士帽檐。
“还没有和你说过,这艘船是不列颠施华洛德家的,那个慷慨的老东西刚刚在北欧的拍卖会拍下不少藏品。”
“我看他正好要经过纳普鲁士,于是就托他做个顺水人情载你过去,顺便帮衬一下你好适应留学生活。”
施华洛德?
听到这个姓氏的夏尔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情报。
施华洛德,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路灯挂件,用另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不列颠船业大亨。
在不列颠还在和某班牙明争暗斗的时候,这个人就白手起家创建施华洛德制船公司,随即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伦克尔顿的最早的一批富豪。
但是周所周知,不列颠最初的发家就是靠掠夺殖民地资源以及长年累月的海战而发家的。
这群富有修养的英伦绅士甚至还将军方船只假扮成海盗船,在英吉利海峡横行霸道到处劫掠商船。
可想而知,这位施华洛德先生的制船公司里究竟造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王下七武海。
不过这也从某个方面印证了他和皇室间究竟有多少藕断丝连的联系。
到了不列颠逐渐起势之后,毕竟假扮海盗抢人东西实在是有失英伦绅士体面,因此政府便减少了船只单子的采购。
意识到转型时刻已然到来的施华洛德先生毅然投身军用船业与高端制船业,在这片尚未有人踏级的蓝海闯出了一片天。
夏尔顿时明悟:一个是闻名世界的机器制造商和军火商,一个是市值不可小觑的船厂老板,两个人有交情根本就不奇怪。
“父亲,这笔人情一定不便宜吧?”他将信将疑道。
谁知道,老埃赫德里脸上浓密的眉毛一抖,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你的母亲在没有出嫁前就是那家伙的表姐,当时还是他亲自上门找我说亲续弦的。”
埃赫德里夫人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被这样当着孩子的面提起这茬也没有多么难为情,只是淡然一笑。
实际上他还没有说,当时埃赫德里氏的前夫同样刚刚亡故不久。
虽然她有着施华洛德的背景,但是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男性的附庸,几乎不可能顶着寡妇的名号独自生活。
正因为如此,新婚五年不到依旧样貌气质不俗的她还是爽快地同意了这场政治婚姻。
“……”
等一下,这么说的话现在我岂不是施华洛德先生的大外甥?
好家伙,看来这艘船是不上不行了啊。
夏尔点点头,又忍不住望向哭得眼眶发肿的妹妹爱丽丝一眼,终于是狠下心提起行李箱。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攒动的人潮中,爱丽丝再也忍不住了,嘴巴一瘪就是哭喊:
“哥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听到抽噎声的夏尔忍不住一愣。
虽然爱丽丝在小时候那场怪异的高烧中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从此除了听觉之外的五感便大幅度衰退,说话也结结巴巴。
说实话,这次还是他第一次听她成功地说出一整句话。
他心中不禁有暖流涌出,随即转过身,冲着这个世界的父母还有可爱的妹妹露出和煦温和的笑容。
虽然他和这个世界的亲人们相识才不到半个月,但是说实话,他早已对这些关心呵护自己的可爱的人们不知觉地投入真情了。
“埃赫德里先生,是时候该登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管事装扮自称是接引他上船的老先生微微颔首提醒道。
夏尔又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终于是转过身,和他一同消失在人群之中。
直到这时,码头上的人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
埃赫德里氏扯着依旧呆站立在原地的小女孩:
“走吧爱丽丝,你也不想要让哥哥太担心吧?”
爱丽丝仿佛没有听到母亲的话语似的依旧朝着水汽翻涌的海面极目远眺,哪怕上面早已没有了哥哥的身影。
良久,她才闷闷地应了一声,璀璨耀目的眼瞳却掩藏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
经过简单的靠岸修整和补充干粮水源后,这艘巨轮终于再次缓缓运作起来。
夏尔靠在栏杆旁呆呆地看着远方飞快消逝的海岸线,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再过半个月后,我就要真正意义上地和这个世界亲密接触了呢……
他叹息一声,随即转过身面向跟在自己身旁的瘦削西装老者。
“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去客房吧。”
“这是我的荣幸,夏尔先生。”
“老先生不必这么恭敬,你喊我夏尔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
走在游艇的走廊上,夏尔环顾着充斥着维多利亚艺术复兴元素的墙壁以及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这上面的每一块瓷砖都少不了黑奴们的血与泪吧?
虽然心里惊异无比,但是他表面还是显得谦逊平静,摆出一位豪门世子应有的姿态。
然而,这个少年眼中的新奇与兴奋却逃不过这位待人接物已有几十余年的老管事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只是继续扬起手用不紧不慢的嗓音介绍道:
“让您见笑了。我家主人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对艺术品味十分挑剔。”
夏尔不置可否,继续打量起挂在走廊上的那些细心裱好的画布。
家道中落的人一旦一夜暴富,总是会对祖辈曾经的辉煌视若珍宝,这个定理放在艺术界也完全不过时。
被工业社会的繁华烘得飘飘然的西欧艺术家们便把目光投向了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轰轰烈烈地发起了一场文艺复兴再复兴运动。
具体来讲就是:更加地叙事,更加地浪漫,更加地印象派。
看着这一张张细腻到几乎以假乱真的人物肖像画,夏尔忍不住暗自腹诽:
怪不得到了后来绘画会那么容易就被摄影打趴,属实是把路走窄了啊。
不过没关系,痛定思痛的近代艺术家们成功地把画重新送到了没有任何一个照相机可以理解的高度。